王庶妃的這番話,讓大家都是有些意外,在坐的都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普通百姓,自然是猜出這話里意味着什麼了!怕是沒那麼簡單,只是一個奴婢的兒子吧?
德妃的眼皮跳了跳,有種極為不好的預感!她快速地看向了晉王和王嫣王庶妃。
宴會剛進行到了一半兒,居然出現了這種狀況?皇后則是默不作聲,仿佛是沒有聽見一般,倒是李靜公主有些覺得好奇道:「一個奴婢的兒子?有意思!大皇兄,你們府上還允許奴婢帶着兒子來伺候主子嗎?」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呀!
皇上的眼神微怒,好端端地一場宮宴,竟然是又要惹出些亂子嗎?皇上的眼神在明王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不着痕跡地在李靜的臉上轉了轉,輕道:「好了,快些入席吧。今日是為了給平王和賢王二人送行。明日他二人便要離京了。晉王,你身為長兄,代朕同你的這位兄弟共飲一杯吧。」
「是,父皇。」晉王說着,便起身端起了酒杯,「來,幾位弟弟,咱們難得聚在一起,今日便一醉方休!」
賢王和元熙自然也是站起了身,「多謝大皇兄。」
三人齊齊地看向了明王,明王唇畔含笑,也是端了酒,起身道:「願兩位弟弟一路平安,早日到達封地。也願父皇多福多壽,以保我大淵的江山社稷,千秋萬載!」
說罷,四人齊齊向皇上舉杯道:「願父皇身體康健,願我大淵江山萬載!」說罷,四人皆是飲了酒,各自落座。而明王也像是沒有聽到那王薇的話一般,仍是一幅儒雅含笑的模樣,不再提及剛才的事一句。
李靜覺得無趣,不明白自己為何明明是將這話題都給挑開了,卻是不見父皇震怒呢?她哪裏知道,此時皇上的心裏早已是怒火滔天!只不過皇上的怒火不僅僅只是來自於那王薇所說的什麼兒子之類的,更大的怒火則是衝着明王去的!皇上如何會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明王的安排?在大殿之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兒,難道非要將皇家的顏面丟盡了嗎?
不過,待四人喝過酒以後,皇上的怒氣稍稍弱了一些,看明王等人還算識趣,知道有關皇家顏面,不可在群臣面前丟了臉。
皇后則是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靜靜地吃着菜,也不與人交談,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之色來。
大殿上依然是和樂融融,可是靜依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表象罷了。待宴會散去,怕是皇上就要開始大發雷霆了!靜依向着王薇的方向,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這個王薇,今日無論如何,怕是不可能再活着走出皇宮了。不知道她自己在答應了明王的這個要求時,可有想過自己可能因此會付出的代價!
元熙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再到了她的耳邊輕道:「這是明王要對付晉王,與咱們無關,靜觀其變就好。」
靜依點了點頭,就聽到了一旁的晉王妃笑道:「瞧瞧,這六弟和六弟妹的感情還真是好!剛才在說什麼悄悄話?」
靜依聞言,面上輕笑道:「大皇嫂慣會取笑人了。王爺不過是多飲了幾杯,眼前已是有些花了!」說着,便轉頭問道:「王爺,您沒事吧?還是先用杯茶吧。」
元熙也是裝出了一幅醉眼朦朧的樣子,笑道:「好!先飲茶。」不過,手卻是不動,等着靜依餵他入口。
靜依面上不顯,另一隻手卻是在他的腰間輕擰了一下,元熙卻是臉色不變,身子也是紋絲不動。直到將茶杯里的茶飲盡了,才笑道:「果然還是茶的味道要好一些。比之酒,不知要香甜了幾許?」
靜依看到他眸子裏的促狹之意,瞪了他一眼,將酒杯放到了桌上。
晉王妃看着二人間的互動,心裏有些泛酸,同樣是王妃,為什麼這個蘇靜依就這麼好命,有個這麼寵她的好夫君,而自己就沒有。想着,便轉頭看了看晉王,見他的眉宇之間似有擔憂之色,想起剛才那明王府的王庶妃說的那番話,心思也是一動,難不成?
晉王妃自己嚇了一跳,不敢再繼續往下想。若真是同自己想的那般一樣,晉王府豈不是成了欺君之罪?晉王妃的臉色白了白,借着飲酒來掩飾自己的慌亂之色。
果然,宴席接近尾聲,皇上下旨將幾位親王及其家眷留了下來。說是要一起說說話兒,其實下面的人皆是心中有了數兒!怕是這次皇室,要再起波瀾了。
一干人等退下,皇上命杜海將大殿的門重重地關上,又將一些奴婢都遣退了出去。「王庶妃,你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大殿內此時有兩名王庶妃,一名是明王府的王薇,一名是晉王府的王嫣,聽到皇上一聲暴喝,都是嚇得跪在了地上。
王薇有些戰戰兢兢道:「回稟父皇,適才在殿上,兒臣所言句句屬實,決無欺瞞!那名婦人得知兒臣不是晉王府的人時,便有些慌了神,不過,兒臣當時看她的形跡可疑,便命人將她綁了,送回明王府了。如果父皇想要弄清楚,派人將那婦人捆來就是。」
皇上的一又眸子裏,怒火甚旺,看向王薇的眼神犀利無比,衝着杜海揮了揮手,杜海會意,便出了大殿,眾人明白,這是去傳那名婦人了。
皇后仍是端坐在那裏,手上不知何時,卻是多出了一串佛珠手釧,正慢慢地轉動着,一幅凝神靜氣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什麼大善人!
靜依的眼角向着皇后的方向,偷偷瞄了瞄,看她一幅氣定神閒的樣子,想來,這次的計劃,定是天衣無縫了?靜依看了元熙一眼,見其的眼神中有着一抹戲謔,只是不知道,這是衝着誰去的。
靜依索性也低了頭,這宮宴說着好聽,吃着可是不好吃!吃多了不行,不吃不行,吃相不雅也不行!總之就是累人不討好的苦差使!真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的達官貴人居然還極為熱衷於此!不嫌累的嗎?
元熙看她的眉宇間似有愁苦之色,「怎麼了?又不舒服了?」
靜依搖了搖頭,小聲道:「只想着快些回家,這裏太悶了!」
這一語雙關的話,聽到了元熙的耳中,眼裏閃過一抹心疼,輕輕握了她的小手,「很快就好了。咱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乖。」
他們夫妻二人在這裏柔情蜜意,溫馨甜蜜,可是那一端的幾人卻是個個愁眉不展!特別是晉王和德妃,已是隱隱有了一抹預感,知道了明王是在打着什麼主意了?而地上的王嫣此時也是明白了幾分,不過她的面色倒還算是平靜,因為她自問並未做過任何對不起晉王之事,所以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只是一想到明王的設計,這眼神里忍不住又多了一絲地慌亂。
很快,那名婦人便被帶了上來,「小民,民婦,參見皇上。」
那婦人因是初見天顏,自然是有些心驚膽戰,話竟是都不會說了。
「抬起頭來!」
那民婦哆嗦着身子,勉強將頭微微抬起,可是只是這樣一個照面,靜依便將她的模樣看了真切,這並不是那名當初被明王妃帶走的那名婦人,難不成,這明王還有後招?
靜依的眸子變得有些暗沉,明王這個人向來是詭計多端,不好對付,什麼儒雅溫和,不過是他的表面罷了。為了那個位置,他自然是會不擇手段,千方百計地要將晉王打擊到底!
元熙此時也是有些莊重的模樣了,不再似剛才那般無謂。他的眼神在明王的身上掃了掃,先前明王受打擊,皇后失利,不過是因為皇上的後宮失火罷了!並不能真正的影響到明王的實際勢力!再說了,護國公府的打擊雖然是近二十年來,朝中重臣受罰最重的一次!可是根深葉茂的護國公府,還是一股極為強悍的暗中勢力,一直未曾浮出水面。如今,這明王出手了,自然是與後宮爭鬥便不同了!
賢王和賢王妃的神色也是略有些凝重,無論如何,他們從心底里,還是希望,這一局,明王敗,晉王勝!最起碼,德妃與晉王與他們無冤無仇,可是明王就不同了。他與皇后是一脈相承,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要找什麼人?」皇上清冷的聲音在這有些空曠的大殿裏迴響着。
那民婦顯然是害怕至極,抖了抖身子,顫着聲道:「回,回皇上。民,民婦,是要找找民婦當家的,以前的那個相好的。」
「哦?你找她做甚?」
「回皇上,民婦,民婦的夫君得了一種怪病,再不能生養,而民婦也只生了一名女兒,而當家的他家九傳單傳。民婦不想讓到了他這一脈,便斷了根,所以才想着找到那個賤人!」
皇上眼神里有些鄙薄之意,一旁的賢妃則是厲聲道:「你這個愚婦,大殿之上,豈可如此無禮?」
那民婦嚇得一個勁兒的磕頭道:「民婦知錯!民婦知罪!皇上饒命!」
皇上嘴角微微上揚,一抹輕視之意浮現於臉上。「繼續說!」
「回皇上,民婦找那個賤,不是,找那個歌姬,就是為了讓她把兒子還給民婦。民婦聽當家的說是她進了晉王府里做一名歌姬,後來有了身孕,便貶為了奴婢,所以民婦才斗膽,想要找到她,要回當家的骨血。」
一旁的王嫣此時已是驚的說不出話來了!這名民婦,怎可如此妄言?這分明就是在暗指自己就是她口中的那名歌姬,是她當家的相好的!這簡直是滑稽可笑!
而德妃自然也是看出來了,不過,她在宮中二十餘年屹立不倒,可不是如此輕易就會被人給打敗的。德妃這次倒是不急了,輕輕緩緩地問道:「那你說說,那名歌姬,姓甚名誰?你可識得?」
「回這位娘娘的話,民婦只知那名歌姬喚作嫣兒,並未見過。只是聽人說起此人長得妖媚入骨,風情無限。」
王嫣的臉色再度變了變,瞪圓了眼睛,看向那民婦!「一派胡言!你究竟是何人?又是受了何人指使,居然上殿來污我清白?」
那民婦一聽,抬頭便見一名絕色美人兒怒目圓睜,臉色蒼白,頓時明白,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你便是嫣兒?」說着,還上下打量了一番。
王嫣看到其一介刁民居然還敢肆意打量於她,大怒!「你這刁婦!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居然敢當殿污衊我晉王府!你居心何在?」
她這番話卻是引得了其它的一些妃嬪們的嘲笑,看向她的眼神滿是鄙夷嫌棄之態!尤其是李靜公主,竟是拿帕子輕掩了鼻子,臉上的表情,是要多嫌棄,有多嫌棄!仿佛在這裏坐着跟她共處一座大殿,都是失了她公主的尊貴身分!
晉王妃皺了皺眉,不過並未發話。這王嫣不過一介庶妃,何以就敢當起『我晉王府』四個字了?不過,她這四個字,卻是擺明了告訴皇上,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故意往晉王府上潑髒水,意在打擊晉王,敗壞晉王的名聲!正所謂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便是這個意思了!
果然皇上的臉色難看了幾分,冷聲道:「放肆!親王庶妃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來人,掌嘴!」
「是!」杜海手中的拂塵一動,便有兩名內侍上前,將那婦人摁住,左右開弓了!
白敏兒一看這架勢,便柔聲道:「父皇,兒臣知道她冒犯了王庶妃,可若是打的說不出話來了,豈不是讓王庶妃再無辯白的機會了?若是王庶妃的清白無法洗刷,豈不是於我皇室威嚴有損?」
靜依聽了倒是微微動了動嘴角,這個白敏兒倒是會說話!這是擺明了不讓王庶妃好過了!
皇上使了個眼色,那杜海便遣退了兩名內侍,只見那名民婦早已是被打的沒了人形兒!臉腫的跟豬頭一樣,嘴角上還掛着血絲,臉上的紅印子像是血跡一樣印在她的臉上,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的恐怖猙獰!
「你夫君現在何處?」
「回王讓,在城裏的一家客棧等候民婦。」因為剛剛被掌過嘴,說話也是有些口齒不清了。杜海派人上前將那民婦拽起拖到了偏殿之中,過了一會兒,杜海才匆匆出了偏殿,「啟稟皇上,這名民婦交待,她的夫君現居於城東的一家客棧。您看?」
「派肖強去將人捉來。」
「是!」
「皇上,此事倒是有些奇了。這名民婦既然不識字,她家的夫君,為何還要讓她出來找回那個兒子?而且,這名民婦自己也說從未見過那名歌姬,又是如何能找得到?這分明就是一出鬧劇罷了!」德妃的聲音婉轉柔美,僅從聲音上來聽,便覺得對方不過是個二十餘歲的少婦,哪裏像是已經做了奶奶的樣子?
「德妃娘娘所說不錯!此事,的確是透着些許的古怪。」誰也沒有料到,開口支持德妃的,居然會是明王!
皇上的眉峰微動,看着下面的一干人等的面孔,突然頓生了一股厭惡之感!這便是他的女人、他的兒子們!為了這個位置,不惜使出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只是為了將別人踩在腳下!
一直沒有作聲的淑妃突然開口道:「雖然只是庶妃,可也是我皇室中人,豈容一個小小的賤民所攀污!此事,的確是需要詳查。王庶妃,你也不必太過難過,一切自有皇上為你做主,總不會叫你受了委屈,含冤莫白!」
「謝淑妃娘娘。」王嫣起身行了禮,在落座里,向着德妃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德妃的面上並無慍色,心下稍安,又扭頭看了晉王一眼,見其臉色鐵青,心知,他心裏必是極為惱怒了。遂低了頭,連大氣兒也不敢出了。
沒多久,靜依覺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便聽得肖強進來稟報,說是人帶來了。靜依有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實在是掩不住那倦意,便往元熙的身上靠了靠。
元熙察覺到了靜依似乎是又有些不妥了,可是這大殿之上,眾目睽睽之下,總是不好在御前失態的。便一手,輕攬了她的腰,讓她將身體大半兒的重量靠在了他的身上。看起來是二人親密無間,實則是元熙在靜依的後腰上緩緩輸入了一股真氣,以幫着靜依減輕着睏乏之意。
果然,一盞茶的功夫不到,靜依便又開始有了精神了。而元熙看她的眸子裏,卻是多了一抹擔憂。
此時,那名男子已是將他與那名名喚嫣兒的歌姬之間的事,說了個大概。最後,還一口咬定,那名嫣兒是懷了自己的孩子以後,又被人送入了晉王府,不過,至於進府之後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一派胡言!剛才你妻子說是那名歌姬進入晉王府後,因為懷有身孕而被貶為了奴婢,怎麼現在你卻又說不知了?」德妃厲聲問道。
那名男子低了頭,渾身輕顫,「啟稟皇上,您就是給草民一萬個膽子,草民也不敢撒謊呀!草民確實是不知她入府以後如何了。至於內子所說,那是因為她一次上街無意碰見了一名在晉王府伺候的婦人說的。並非是出自草民之口。」
白敏兒笑道:「若是那人如今站在這裏,你可還認得?」
「回這位貴人,草民自然是認得的。」
德妃輕笑了一聲,「你倒是有信心。那你便認一認吧。」
那名男子抬頭,四處張望了一眼,隨後將目光停在了王嫣的身上,用手指着王嫣道:「回皇上,就是她!」
王嫣聞言,是氣得渾身直哆嗦,臉色鐵青,嘴唇發紫,起身怒罵道:「一派胡言!我幾時與你見過了!你居然如此血口噴人!」
「回皇上,這嫣兒與草民一起足有小半年兒,要不是後來家裏的母老虎知道了,不讓納她為妾,草民早就將她接回家了。哪裏還會讓她一人進了晉王府?」
靜依聽了,眼睫毛輕顫了顫,看了德妃一眼,見她的面色平靜,眸子裏隱隱還有一絲笑意,顯然是對此並不意外!可以說,這一切似乎是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呀!怕是德妃早就知道了,有人要打這皇上目前唯一的一名孫子的主意了,所以提前便安排好了一切。看來,今天的戲定然是十分的精彩了。
靜依這樣一想,整個人便有些神采奕奕了,倒是讓元熙有些意外了!
而大殿內的一些妃嬪們則是開始了竊竊私語,不用聽也知道會說些什麼了!王嫣看着她們的嘴臉,一些不堪入耳的話也是隨之而來!王嫣的臉色是白了青,青了白的,而她置於身前的雙手,竟是顫抖地厲害了起來,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晉王妃此時就是再不喜王庶妃,也得顧慮整個兒晉王府了,她面色莊重道:「父皇,這人能認出王庶妃,倒也不奇怪。這王公貴族們,有幾人未見過王庶妃的真容?若是被有心人畫下來,再交由這名男子記牢了,想認出她並不難。所以,父皇,此事,只怕是另有蹊蹺!」
「晉王妃言之有理。」皇上用手捋了捋鬍鬚,眉毛一抖,問道:「皇后以為呢?」
皇后像是一個入了定的老僧一般,一直是未曾有隻字片語說出。此刻見皇上問她,也態度恭敬道:「皇上,正如晉王妃所言,怕是另有蹊蹺。」
皇上聞言,臉上倒是有了一層笑意,這倒是越來越有趣了!到底是誰在算計誰呢?
「其實,要辨別這是真是假,倒也不難!皇上,畢竟是事關我皇室子嗣,容不得有半分的大意。不如將那小公子抱來,滴血認親,豈不是便一清二楚了?」賢妃溫柔的聲音響起,而一旁的李靜公主則是有些鄙夷道:「什么小公子?母妃,還指不定是不是大皇兄的血脈呢!」
皇上眉峰一緊,「放肆!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皇上,只怕這樣不妥!」淑妃柔柔弱弱的聲音再度響起,「皇上,適才在這大殿上,雖然您並未親自審問,可是剛才的朝臣貴婦們自然也是猜到了一個大概,若是此時,再命人將小公子抱進宮來。皇上,若是這小公子真的出點兒什麼事,難免不會引起朝臣們的猜測,若是這小公子的確是皇室血脈,那麼今日之事,只怕將來,會成為這小公子的一個污點,永遠都無法抹去!小公子若是皇室血脈,將來定是要封為郡王的,皇上,以後難免會被人詬病,堂堂郡王,竟是被人當殿指出非晉王血脈,豈不是讓人笑話?讓小公子將來成人,也是與皇上乃至整個皇室生分了,起了隔閡。只怕,這也並非是皇上所願!」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向後靠了靠,「淑妃所言極是!這個法子,確實有些欠妥。」
德妃目光閃爍,看向淑妃的眼睛裏,似是多了一抹東西,「皇上,既然是牽扯到了晉王。而臣妾又是晉王的生母,此事,不若就交由臣妾來問。皇上以為如何?」
皇上點了點頭,抬手示意她來處理。
德妃轉頭看向了那名男子道:「本宮問你,你說她是與你有了小半年肌膚之親的那名歌姬,你可知道,若是一旦你說的話屬實,不但是這位王庶妃會沒了性命,就連你們夫妻,包括那個孩子都會被處以極刑?」
「這,草民不知!這,草民也不知道她會是什麼庶妃呀!」那男子似是有些急了,連連在大殿上磕起了頭來,那額頭『咚咚』地磕在了地面上,因為地面上還鋪着一層厚厚的地毯,那男子的額頭倒是沒破,不過,一片青紫之色,已是抬眼可見。
李靜公主有些按捺不住了,「德妃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威逼不成?」
賢妃迅速轉頭瞪了李靜一眼,示意她多事!原本還有些張狂得意的李靜在接觸到賢妃冰冷的目光時,身子竟是下意識地縮了縮。這個細微的動作,可沒有逃過靜依的眼睛。
靜依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尋味,男人們通常不會太在意女人的神情、動作,一般只是會注意這個女子長的美不美,聲音好不好聽。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例外!靜依眼神一掃,見明王、晉王還有賢王都沒有注意看李靜,靜依的唇畔輕輕勾起,貌似越來越有意思了!這個賢妃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呢!
靜依是女子,自然是有這個習慣來觀察女子的動作神情,李靜公主為人向來張狂霸道,與皇后向來親近,為何如此懼怕一個病弱的賢妃?即便是她的生身之母,也不該如此畏懼!
德妃卻是對於李靜的話,恍若未聞。又道:「你姓甚名誰?家住哪裏?家裏還有什麼人?」
「回娘娘,草民姓劉,名喚劉二,就住在城南。草民家裏是開茶樓的。家中還有一老母,內子和一名幼—女。」
德妃點了點頭,「這麼說來,你的家境也還是不錯的。只是不知,是向誰借了膽子,居然敢來污衊堂堂的親王庶妃!你可知道你所犯何罪?」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草民不知她是庶妃呀!真的不知呀!」
「哼!你一句不知,就算是推託了過去?本宮問你,你是聽何人所說她住在晉王府?」
「回娘娘,是香梅說的!是香梅說的!」
「哦?她是如何說的?」德妃輕笑着問道。
那劉二急急道:「回娘娘,她說那名嫣兒如今日子過的不錯。可是比跟着你要強多了!」
就在德妃的問話剛剛說出口的時候,那王薇的臉色便變了!心中暗叫不好!可是礙於大殿之上,眾目睽睽,她卻是無可奈何!
「哦?」德妃笑道:「不過一個奴婢,日子能過的有多好?不過就是為了糊弄你罷了!」
「不是糊弄!不是!那香梅說她現在在晉王府里,也是半個主子了,在晉王面前還能說上些話來了!」
劉二這話一出,殿內的眾人神色皆是變了變,特別是王薇,握着手帕的手,竟是不自覺地將那帕子給擰成了麻花兒一般!這劉二這番話,與先前所說,明顯是對不上的!如此一來,眾人看向劉二和王薇的目光便是有些不善了。
「好一個刁民!」德妃突然抬高了聲音,怒道:「你不是說是你娘子打探到了那名歌姬的下落嗎?如今為何又說是自己與香梅碰上了?還有,你剛剛進來時,與你妻子說的一般無二,說是那歌姬在晉王府為奴為婢,為何現在又說自己知道那歌姬在晉王府上得了勢?滿口胡言!哪句是真?」
德妃說完,便在殿前,跪下,「皇上,此等刁民分明就是被人收買了來誣陷晉王府的!還請皇上明查!」
皇上正欲開口,便聽賢妃道:「皇上,事關皇嗣,不可不慎重呀!」
皇上聞言,果然是話到嘴邊,想了想,轉了話鋒,「賢妃言之有理,的確是不可大意!德妃,你還有何其它的法子?」
德妃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抬了頭道:「皇上,這劉二口口聲聲說是與王庶妃有過肌膚之親,臣妾斗膽,倒是想着問上一問這劉二,你何證據證明曾與她有過一段往事?」
那劉二聞言,臉上竟是閃過了一抹得意之色,「回娘娘,小人身上還有當年嫣兒贈予草民的一件香囊為證!」說着,自懷裏摸索出了一個看起來略舊,可是繡工卻是極好的香囊。
這香囊兩面的圖案並不相同,一面為鴛鴦戲水,一面為牡丹花開。德妃示意內侍接了那香囊,然後仔細查看,德妃的手指在那香囊上輕輕滑過,眼睛裏便已是有了笑意,「皇上,還請皇上過目。」
杜海將那香囊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粗粗看過後,面有不奈之色,「不過就是一件香囊,能看出什麼來?」
「回皇上,這是上好的華錦,這個顏色是紅中帶紫,且在燭光下看時,如同是有流光滑過,極為珍貴,這是今年的江南織造總局,最新進貢的。」德妃笑着解釋道:「不止如此,這牡丹花上的花蕊中,也是用了上好的金絲線所繡,尋常百姓中,並不得見。即便是一些達官貴人,怕也是只有在有人生大事時,才會拿出來用。」
王薇聽了,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香囊,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成了華錦做成的香囊?如此一來,豈不是功虧一簣?
靜依嘴角含笑,德妃果然是有備而來!她下意識地轉了頭去看明王,卻發現明王的面色平靜,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而高座上的皇后,也是一幅氣定神閒的模樣。唯有王薇此時表現地倒像是受了驚嚇一般,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晉王有些鬆了一口氣般地看向了明王,顯然,是有些得意了!
德妃繼續解釋道:「回皇上,這王庶妃進入晉王府已有兩年,她若真是進王府以前與此人有染,如何會拿出這樣的香囊來贈予他?要知道,這種顏色的布料,今年總共也就得了二十匹。全部上交到了國庫。皇上前陣子過千秋節,皇后娘娘似乎是拿出了兩匹,給皇上帶了一套嶄新的龍袍,不知皇上可還有印象?」
皇上點點頭,恍然大悟一般,「不錯!確有此事,朕想起來了。」
「除此之外,您還賜予了皇后娘娘和臣妾、賢妃、淑妃各一匹。如此一來,也就還剩下了十五匹。皇上,試問如此珍貴的華錦,且是今年新出,如何會在這劉二手上,還說是兩年前之物?再有,即便是現在送與他的,皇上,您可從未將這好東西賜予晉王。而臣妾的那一匹,現在還好端端地在宮裏存放着,絲毫未動。皇上,您不覺得這劉二之言,太過可笑了嗎?」德妃說完,轉了身看着大殿中的劉二,冷笑一聲,「皇上,此事擺明了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晉王府。現在只要將這些華錦查出來,真相便可大白了!」
話到此處,靜依隱隱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自己又說不上來。她的直覺向來很準,總覺得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而且這件事情,絕對與她有關。
德妃命內侍將那名婦人也一併帶了過來,「現在本宮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你們老老實實地說出幕後之人,本宮或許還可以向皇上求情,饒你們一命!若是冥頑不靈,你們犯的,可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那夫妻二人一聽,登時便嚇出了一身冷汗,而那婦人,當即便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杜海奉命,去了各宮查看。王薇此時倒是不再慌張了,至少,她的嫌疑是沒有了!她可是從未得過什麼華錦,自然也是不會想出這種法子來陷害晉王府的。
王薇自以為自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卻不知,接下來德妃的一句話,卻是將王薇,險些打入了地獄!
「明王府的王庶妃,本宮記得,你祖籍江南吧?」
「回娘娘,正是。」
「如果本宮沒有記錯,江南知府,是令尊吧?」
王薇聽了,臉色一白,嘴唇抖動了幾下,卻是說不出話來。她的肩膀、手指,甚至是她的全身都開始了不由自主的輕顫!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瞥向了她。
皇上的眼神也是陰沉沉地,不過並未說話,杜海沒有回來之前,一切都還不好說!
就在此時,靜依的手卻是一緊,因為她的手是被元熙輕握着的,她的手一緊,自然也就是緊緊地抓住了元熙的手。元熙眼神微變,「怎麼了?可是不舒服了?」
大殿內,此時寂靜異常,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似乎都能聽見,更惶論元熙的說話聲了!
「我沒事。只是突然有些不太舒服,覺得有些悶!」靜依說這話時,眼睛卻是看向了明王,而明王也正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
元熙察覺到了靜依的不安,眉頭微蹙。「父皇,這一連數日,依依一直是身體不適,不知可否讓她暫到偏殿歇息?」
「去吧。來人,去傳太醫來給平王妃瞧瞧!」
「是!」
很快,杜海便回來了,「回皇上,所有的華錦一概完好。就連為您裁製龍袍時的邊餘角料,也都是妥善保管了。」
靜依和元熙雖然是身處偏殿,可是與這正殿也不過僅是一牆之隔,而且這兩殿中間還有一道極為開闊的門,此時,這門上並無任何帘子等遮擋物,二人自然也就將這話聽的清清楚楚了。
靜依倚在了元熙的懷裏,頭上一個勁兒地冒着冷汗,小聲道:「元熙,明王!定然是他!他竟然是如此狠毒,要將我平南候府給拖下水!元熙,你要想個辦法!千萬不能讓他的詭計得逞!不能連累平南候府。」
「放心吧。我明白了。」元熙此時也明白了過來,王薇的父親是江南知府沒錯,可是靜依的三哥,也是在江南當差的!而且不久前剛剛下旨命他返京,在他返京前,似乎進貢這華錦一事,便是他一手操辦的!如果說王薇的父親能拿到華錦,那麼蘇謙自然也是能夠拿到華錦了!如此一來,便是二罪並罰,一為利用職務之便,侵吞貢品,死罪!二為陷害皇室,企圖扼殺皇室血脈,誅九族之大罪!
元熙的眸子暗沉深幽,好一個明王,竟是想着將我們都給拖下水嗎?利用我們與晉王掐起來,你好漁翁得利?好一個明王!你果然是好心思!本王絕不能讓你如願!
元熙在靜依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便從偏殿的側門出去,不一會兒,原本在殿外候着的司畫司語二人便進來了。自然是元熙不放心,叫進來保護靜依的。
「王爺去吩咐暗衛了,讓屬下告訴您,一切有他,無事的!」
靜依點了點頭,可是心中卻是一刻也不敢放鬆!這次與往次不同!這裏是戒備森嚴的皇宮!再者,這次明王定然是計劃了許久,刻意露出了香囊這個破綻,靜依此時覺得心像是墜入了冰川一般,徹骨地寒涼!好一個明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要了!
外面的正殿內,還有人在說着什麼,不過靜依已是聽得不太真切了!一方面是因為她擔心蘇謙會被牽扯進來,一方面,則是因為她自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劇,胸悶無比,似乎是有些喘不過氣來一般!壓抑、沉悶這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湧上了她的心頭!
靜依感覺像是過了許久,可是元熙還未回來,此刻,她的裏衣已是濕透了!一旁的司畫和司語自然也是察覺出了王妃的不妥,可是這裏是皇宮,二人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一邊給王妃擦着汗,一邊兒暗罵這太醫怎麼還不來?
不一會兒,元熙便回來了,他前腳進殿,後腳那劉醫正便進來了。
元熙剛進殿,便聽到了隔壁的正殿內,傳來了皇上的一聲暴喝,「簡直無法無天了!來人,將這對夫妻拉下去,斬!」
「是!」
「父皇且慢!」元熙正欲再邁步子,聽出這是明王的聲音,便立刻止了動作,一動不動地側耳聽着隔壁的動靜。
「父皇,既然他二人是受人指使,自然是要抓出這真兇才是!父皇,這二人定然是知道幕後之人是何人。何不留他二人一條性命,讓他們說出這幕後的真兇,究竟是何人?」
明王的話,不止是皇上一愣,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德妃也是不由得有些看不透了!難道這一切不是明王策劃的?可是不是他,還會是誰呢?
晉王也是一臉地狐疑,難不成,是自己冤枉他了?
「來人,將他二人暫時打入天牢。交由肖強審問。」
「是!」
那夫妻二人被帶了下去,可是事情顯然是沒完!畢竟,這可是牽扯到了謀害皇嗣的罪名!
「皇上,其實兒臣也是贊同剛才德妃娘娘的話,這王薇之父,的確是江南知府,確是有可能手中會有華錦。可是兒臣還有一事要向皇上奏明,據兒臣所知,這次負責進貢這二十匹華錦的,是江南通判蘇謙所負責的。若說王知府有嫌疑,那直接負責此事的江南通判,怕是嫌疑更大了吧?」
他這邊兒話音一落,便聽到了偏殿裏傳來了元熙的一陣大笑聲,「劉醫正,你說的可是真的?」
皇上臉上微怒,要是眼睛裏卻似是閃過了一抹激動,喝道:「怎麼回事?」
劉醫正到了正殿,跪拜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平王妃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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