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村寧次在鞠躬第一次的時候,就暗忖:我堂堂將軍向一名二等兵鞠躬,他要麼制止我,要麼連續向我鞠躬十幾次。
不料,對方大咧咧地站着,一動不動,似笑非笑。
看他的神情,居然像是看小丑。
八嘎!
八格牙擼!
我是將軍,你不過是小小的二等兵,最低等的存在,居然把我當小丑?
一名參謀忍不住喝道:「山中正雄,難道你不懂得禮節嗎?」
山中正雄淡淡地說:「將死之人,何必在意禮節?」
岡村寧次咳嗽一下,虛情假意地問:「誰說你會死?」
山中正雄完全豁出去了,哈哈大笑:「我聽說,如果一位將軍向一名二等兵鞠躬,百分之九十九這位二等兵活不過一天。將軍閣下,我這位二等兵說得可對?」
岡村寧次一怔,暗忖:好傢夥,看出我的心思。
山中正雄高聲道:「想殺我嗎,下命令吧。嘿嘿,就算到了地獄,我都要向閻羅王說『誰打我耳光,我就打誰黑槍』。」
他的聲音很高昂,四周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有些人眼光閃爍,盯着岡村寧次。
岡村寧次哈哈大笑,他決定不與山中正雄硬碰,而是迂迴攻擊。
他大聲道:「山中正雄有一位大哥,名叫山中有路,是少佐,也是一位英雄。他駕駛戰機,與『鬼王號』周旋,不幸遇難。山中正雄,我問你,你恨『雄起團』嗎,恨『爆頭鬼王』嗎?」
山中正雄大聲道:「恨,我恨!」
岡村寧次對所有士兵問:「勇士們,你們恨『雄起團』,恨『爆頭鬼王』嗎?」
所有士兵高叫:「恨,我恨!」
山中正雄暗忖:岡村寧次很陰,也很聰明,瞬間將矛盾轉移到「雄起團」身上,順勢還鼓舞了士氣。
厲害,真厲害,怪不得能當將軍。
岡村寧次高聲道:「我們的敵人,是『爆頭鬼王』,是『雄起團』。剛才,山中正雄因為被打耳光,受了傷害,進行反抗。我認為這是正當防衛,屬於他的無限防衛權!」
山中正雄愕然:什麼,聽將軍的話意,是不想追究他?
果然,岡村寧次高聲道:「所以,我晉升山中正雄為少尉,而且命令他為『反耳光監督隊』隊長,專門監督士兵被打耳光之事,而且有權執行懲罰。軍官打士兵多少記耳光,就必須被監督隊打雙倍的耳光!」
山中正雄暗忖:這一招高明。
一,安撫了士兵,提振了士氣!
二,直接否定「反耳光聯盟」,只給了一個監督隊的稱號,防止事情擴大化。
三,直接把他從二等兵晉升為少尉,這令他十分驚喜,自然不會反對。等時機成熟,會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但完全豁出去的山中正雄並沒有上當!
人生之中,他的頭腦第一次如此清楚。
他高聲道:「將軍,你是說,不懲罰我,不把我送上軍事法庭,更不會暗中對我下手?」
岡村寧次爽朗大笑:「你放心,放心吧。」
嘿嘿,「放心」的含義很多的,隨時可以反轉。
山中正雄頭腦更清楚,步步緊逼:「說清楚,讓我放心什麼?」
岡村寧次那個火啊,但只得道:「我發誓,絕對不會做傷害山中正雄少尉的事情。」
山中正雄淡淡問:「你對誰發誓?」
岡村寧次大聲道:「我對天皇發誓,對陛下發誓。」
山中正雄一聽,覺得可以了,就點點頭,不吭聲了。
岡村寧次暗忖:你個笨蛋,到時,不用我下達命令殺你,其他軍官也會。你想活過明天,作夢吧。
眾士兵聽得很清楚,將軍沒有處罰「盟主」,興奮地叫起來:「板載,板載,板載!」
岡村寧次順勢問:「勇士們,我們的敵人是誰?」
所有士兵高叫:「雄起團,雄起團,雄起團!」
岡村寧次高聲道:「說得正確,為了消滅雄起團,加快速度挖戰壕吧。」
大多數士兵準備沖向戰壕。
山中正雄高聲道:「且慢,問題還沒有解決,關於監督隊的。」
眾士兵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
岡村寧次淡淡笑道:「少尉,我看,『反耳光』監督組十二人就夠了,一個班,對不?」
山中正雄看穿了岡村寧次削弱他力量的鬼主意。
他淡淡道:「當然,將軍說得對。一個監督小組,的確是十二人就夠。可是,部隊有六萬多人,一個小組哪夠,六個小組吧。剛好,一個小組負責一萬人。」
岡村寧次威嚴地說:「你的想法不錯,其實,打耳光的軍官沒那麼多,我認為,一個小組足夠。」
山中正雄指指自己的豬頭一樣的臉,道:「我的臉告訴大家,就是這麼嚴重。這樣吧,監督小組共七十二人,我是隊長,渡邊正雄是副隊長,另外的六名小隊長,都由我選。裝備呢,每人一把德制衝鋒鎗,一把手槍,一把狙擊槍。」
四周的軍官暗罵:這是特戰隊的裝備,你想上天嗎?
岡村寧次嚴肅地說:「軍中的衝鋒鎗,都是向德國購買的,很稀少。」
山中正雄淡淡道:「將軍,你看着辦吧,反正那是我的要求,希望能達到。我鄭重聲明,我既是『反耳光監督隊』隊長,也是『反耳光聯盟』盟主,這是所有士兵公認的。『反耳光聯盟』多少人?我看,有多少士兵就有多少人。請問,哪位士兵沒有被打過耳光呢?」
他向渡邊正雄打個眼色。
渡邊正雄會意,跳到高處,吼道:「勇士們,沒有被上官打過耳光的舉起手來。」
無人舉手!
岡村寧次與所有軍官臉色都很難看。
山中正雄高聲問:「岡村寧次將軍,你被打過耳光嗎,打過幾次?」
什麼?
八嘎,你個二等兵,有什麼資格問我?
所有士兵都看着岡村寧次。
如果他不誠實回答,恐怕過不了這一關。
岡村寧次靈機一動,暗忖:如果我回答了,豈不是與士兵們心連心呢?
他大聲道:「我當士兵的時候,被打過五次耳光。感同身受,所以,我和大家一樣,都想廢除打耳光軍規。」
山中正雄吼道:「贊成廢除打耳光的舉起手來。」
所有的士兵都舉起手來,軍官們猶豫一下,也舉起手來。
岡村寧次把手舉得最高:「其實,我願意當『反耳光聯盟』盟主。」
他暗忖:憑我的資格,當這種盟主,是一種侮辱。但為了軍中安定,我忍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有兩名二等兵根本不鳥他。
渡邊正雄也豁出去,高聲道:「勇士們,『反耳光聯盟』的盟主由山中正雄擔任,有反對的嗎?有的話,放下手來。」
軍官們紛紛放下手來,但絕大多數士兵仍然高舉着手。
開玩笑,「反耳光盟主」怎麼能由軍官擔任,這不是讓執法者懲罰自己嗎?
渡邊正雄高呼:「盟主,山中正雄,山中正雄!」
眾士兵狂呼:「山中正雄,山中正雄!」
岡村寧次雖然不動聲色,但氣得幾乎吐血,堂堂將軍,居然競爭不過一名二等兵?
恥辱!
巨大的恥辱啊!
這成了他人生抹不過去的心靈巨創!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急忙用手帕捂住。
等他平靜下來,一看手帕,全是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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