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這話一說出來,可就把賈母的嘴給堵上了。婦道人家不管朝廷之事,邢氏一個小門小戶的女人都懂這道理,她若是不懂那就丟人了。
賈母心中再恨再不情願,都只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罷了,我知道了。這周禮不可有誤,你警醒着些就是。」賈母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心裏只覺得苦悶。
邢霜見賈母不願說話了,自個回完了事就回了榮禧堂,又是一通忙乎後,就聽有人道:「二太太來了。」
榮禧堂的人無不驚訝,就連邢霜都有些驚訝。
當看到王氏急匆匆的進來,邢霜頓時明白了她的來意。
王氏才想開口,就見邢霜沖自己擺了擺手,她忍了下來,進了裏屋略做了一會兒,外頭邢霜交代完事,這才屏退了丫鬟,自個走了進來。
「怎地好好的就要搬家?頭裏大伯去莊子上也沒知會過我一聲,難不成大伯是想一言堂了?」
王氏這番興師問罪不是沒有理由的,她從小過慣了好日子,王家在金陵又是何等尊貴的地位,如今嫁到賈家,沒嫁給襲爵的那位已是讓她忍氣吞聲很久了。如今襲爵的那位竟然還要通家搬出國公府,這傳出去,她豈不是成了京中貴女圈裏的笑話?
邢霜倒是不急,撐着腰慢慢挨着炕坐下,這才開口道:「嫁夫從夫,爺們做的決定,何時輪到咱們女人來干涉了?」
王氏一噎,被這一通「三從四德」給噎的喘不過氣來。
「那也不能不通個氣吧?好歹也讓咱們早點做個準備,這突如其來就要搬家,不知道的還當咱家落魄了呢。」
邢霜嘆了口氣,看向王氏,眼神里都是同情:「弟妹,你是真不知,還是裝傻呢?」
王氏怔了怔:「嫂子什麼意思?」
邢霜揉了揉手腕,把手上的護指摘下來丟在桌上,這才道:「我也不怕跟你明說,咱家別看家大業大,可這裏頭虧本的佔了多數。我才進門時多嘴問了句,老爺這才想起查看各處產業,結果虧空的虧空,貪墨的貪墨。
「如今老太太當家一律吃的老本,原祖宗傳下的金山銀山即便再大,這麼大個國公府支撐了十幾年,也盡吃沒了。
「老爺這是急了,想節流可又不好遣散下人,怕被人嘲笑。只得先將這國公府請辭了,對外也有個好名聲,免得被人說咱們這一家沒個公爵還佔着公爵府不是?
「再說,你當老爺這段時間忙裏忙外的是做什麼?還不是整改各個莊子,免得日後連待客都擺不起一桌宴席,豈不是讓人笑話?」
王氏心頭咯噔一下,一臉狐疑的問:「嫂子言之鑿鑿,難道真就這般困難了?」
邢霜露出一臉苦相看着王氏:「我原也是不肯信的,本以為嫁進豪門是甚好去處,可如今看來,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外頭看着風光,實則千瘡百孔。
「我那御賜的金銀之物都被老爺拿去填了虧空,不信你只管去打聽打聽,咱家原先的莊子是不是都換了人。」
王氏心頭又是一凜,那好些莊子上,可都是她插進去的人呢。難不成這些人都被收拾了?
「這事兒我知道不怪嫂子,倒是我一時急眼,驚了嫂子,還請嫂子勿怪。」
邢霜搖了搖頭,無奈道:「我也不樂意搬呢,眼瞅着就要生了,本就因你兩個兒子的事忙的不可開交,還得忙乎搬家,真真是瑣碎死人了。」
王氏尷尬了一下,可又不好說什麼,只得謝了又謝邢霜,這才匆匆離去。
王氏一走,米蘭打外頭進來對邢霜笑道:「姑太太那邊回信了。」
邢霜不由大喜,精神為之一振,立刻站了起來:「快拿來。」
米蘭雙手把信奉上,邢霜打開來一看,一目十行的看完,臉上掛滿了笑容。
要說這賈敏受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本是個才女,性情才情皆是上等。文字書筆應當極為講究才是。
可偏她善解人意,看過邢霜來的信,知道大嫂子只怕看不懂那文縐縐的信件,所以回的信里也是寫的大白話,邢霜看起來一點不累。
信中賈敏先是紙上拜了長嫂,又謝過了邢霜送來的人參養榮丸,這才跟邢霜開始拉家常。
她先交代了下自個的現狀,告知長嫂,女兒已取了名喚做黛玉,又道自個懷黛玉時身子還沒盡好,因此產完女兒尚有些不足。長嫂送來的這些人參養榮丸倒是及時雨,派上了大用場,如今她正吃着補身子。
邢霜知道,這是賈敏客氣,林如海一個鹽政,哪裏缺錢,怎會吃不起人參養榮丸。可賈敏願以此示好,可見是個極細緻又可親之人。
信里最後,賈敏又向邢霜再次道謝,說邢霜長嫂如母,待其親密,自己心存感激也願與長嫂多多親近。
邢霜不由大喜,趕緊又讓人來代筆寫信過去,誰知賈璉竟提早放了課回來,邢霜知道兒子的字寫得不錯,又有心炫耀下兒子,便讓賈璉來代筆。
聽聞母親跟姑姑居然有信件來往,賈璉還很是驚訝了一下,待他提筆替母親寫完了,給母親過目時,就聽母親道:「這寫得什麼,我全看不懂。」
賈璉失笑:「孩兒添色了一番,姑母是個讀書人,這樣看着好些。」
邢霜連連搖頭:「不可不可,既是我的信,就得按着我的語氣來,你若要給你姑母寫信,你自個再寫一封就是。這寫信就如同說話,我平日怎麼說話,信里就該怎麼寫。
「且我是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人,本就沒讀過書,何來裝腔作勢。我讓你代筆,無非有心誇耀我兒子字寫得好,可不是讓你來與我添色的。」
賈璉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又欽佩母親做人光明磊落,不懼人言,一心愧疚,忙把信揉了,要替母親再寫一封。
於是母子倆又把信寫了一遍,這才把信鄭重封了,叫人來送出去。邢霜這頭回屋撿起桌上揉成一團的紙,雖看不大懂,但估摸着寫的不錯,於是把信留了下來,等賈亮回家,好跟他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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