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沒走多遠,舉目四望,就見在二混子的地里有兩個人說話,他們走了過去,正好是范長貴和二混子李天德說話。
?張英順喊了一聲:「長貴,你過來!」
?范長貴聽見有人喊,抬頭一看是村主任,後面跟着楊縣委。
不知為何而來,心裏有點忐忑。心想他們來幹什麼?
是不是為了昨天晚上我在會上冒犯了他們,找我算賬來了。
細想想,昨天晚上那一幕,自己太冒失了。一個普通黨員,也不知人家有何來頭,自己頭腦一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人家黨員會還沒開始就讓自己給攪黃了,實在是有點過分!
可——,唉,一輩子就這直脾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他們找上門來,聽聽他們說些什麼,挨點批評也認了,要是處分我,就再給他們掰嚓掰嚓。自覺理虧的他,受黨員紀律的約束。忙道:「來了!」爬起身從地里出來,來到他們面前:「主任,找我啥事?」
張英順道:「你不在你家地里幹活,瞎出溜啥。」張英順像是一本正經地道。
「嗨,二混子他不會種地,你看誰的莊稼也比他家的好,我是在空閒之餘給他講講種莊稼的道理,誰叫咱是黨員啊!」
「行啦,別充積極的啦,你給別人講種田的知識,我信,給他講?他聽嗎!誰都知道這小子沒正格的,整天喝酒玩錢,耍窮橫!」
「嘿嘿,這小子腦瓜可不難用,什麼都知道,就是不務正業。」范長貴貴煞有介事地道。
「哼!看來你們兩個人說到一塊了,你也快成二混子了。」
「我——,咱是黨員,一不喝酒,二不玩錢,就愛說個直理!」說着不以為然地看了楊輝一眼。接着道:「狗改不了吃死,愛得罪人。」然後嘿嘿地一笑:「昨天晚上的事別往心裏去!」接着又道:「一輩子就這脾氣,一根筋,為人要正直,就愛說個直理!」
楊輝笑着道:「我就喜歡你這脾氣的人。黨員嗎,就應該坦誠!」范長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剛才我還給他講了一通做人的道理,希望他能改邪歸正,唉,像他這種人——改也難。」
「行了,別白話了,楊縣委想找你聊聊。」?
范長貴心情複雜地又看了一眼楊輝,忙伸出手來與楊輝握了握手:「楊縣委,你好!我叫范長貴。」
楊輝笑着道「你好,長貴同志!」
第一句話,李佳貴聽了,倒覺着不像是興師問罪來了,反而覺着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紅着臉道:「楊縣委,昨天晚上多有冒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望你海涵。」
楊輝聽了剛才范長貴說的一番話,到覺着自己有點低估了黨員的素質,於是道:「長貴同志,我想找你聊聊,有時間嗎?」
范長貴忙道:「沒問題,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一定向領導作出深刻檢討,恕我心直口快!反了自由主義。」
楊輝笑了笑:「我一看你這個人就有嘛說嘛,我願意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
范長貴見楊輝這樣說,覺着這人沒官架子,平易近人,有素質。一下子把距離拉進了好多,毫不見外地道:「嘿嘿,還沒吃飯吧,走,到我家吃飯去。」
楊輝看了看天色,尚早,擺了擺手道:「還早呢,咱們就在這地頭聊一會吧!」
三個人席地而坐,便聊了起來。
楊輝還沒開口,范長貴先說話了:「唉,楊同志,別怪我昨天晚上說話難聽,如今村里沒個領頭的,人心散了,黨員的心也散了。」
「嗯,」楊輝點了點頭,你接着說:「當年毛主席曾說過,只有落後的幹部,沒有落後的群眾。幹部往哪裏領群眾就往哪裏走,一點也不錯,鎮黨委這麼不負責任,李慎懷幹了十幾年,沒幹好把他下了,趕緊再找一個啊,不找了,晾了起來,你說還能有好嗎?」
楊輝接過來道:「我今天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看看咱們村如何才能走出困境,把大家的心收回來。」
范長貴聽了,心想我一個普通黨員,能管得了嗎,這也不是我考慮的問題啊,於是道:「楊同志,你說的這個問題嗎,我還真沒想過,這是你們當官的考慮的問題。反過來說,就是想過,我一個普通黨員說了也不算,你們看着怎麼辦好,就怎麼辦吧!你放心,只要領導真心實意地為老百姓辦事,我一百個擁護!」說着站起身來——
張英順道:「長貴,你坐下,領導看得起你,才來找你座談,別給你臉不要臉好不好!」看得出張英順與李佳貴說話很隨便。雖然張英順的話難聽,李佳貴也不好意思表示什麼,便重又坐下來。
「長貴同志,沒別的意思,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村裏的發展離不開黨員的獻計獻策,說對說錯無關要緊。」楊輝誠懇地道。
范長貴思考了一下,對楊輝道:「我這人不會說話,性子直,有嘛說嘛,說錯了當沒說。」
「沒事,你說吧!」
「要叫我說啊,還是趕快把兩委班子健全起來,便於開展工作。」
「嗯,有道理!」
范長貴接着道:「剛才說了,鎮裏下了李慎懷,光圖省事,弄了一個掛名的支書,說了也沒人聽。」停了一下接着又道:「說白了他也沒把心事放在村里。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上傳下達的勤務兵。三里五莊都知道,他也沒那兩把刷子。」楊輝正在聚精會神地聽,范長貴停住了。楊輝忙道:「接着說!」
「如今你來了,俗話說遠道的和尚會念經,哈哈,話糙理不糙!你要是真有心的話,趕緊地把村里整治一下。你們多走走,聽聽下面的呼聲。再不整治,這個村亂的沒法要了。」
楊輝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剛才你也說了村裏的有個領頭的,就說眼下咱們村誰能勝任這個支書?」
范長貴想了想,腦子裏突發一個念頭,是不是想讓我當這個支書?心道,我可幹不了,咱沒那個腦瓜。再說了李慎懷留的這個爛攤子,就是有能力的,也難以收拾。退一步說,李慎懷並不是不想干,而是鎮裏不讓他幹了,誰要是接了這個支書,他還不跟誰槓上啊,他這個老狐狸能讓你干好嗎?想到這裏范長貴擺了擺手道:「首先聲明,我幹不了,你們也別打我的主意。」
楊輝笑了笑,心道,我並沒往這裏想,接着道:「你給提供一個人選?」
「唉,要說人選嗎,也不是沒有,十幾年前李慎懷的前任,叫劉萬明,這人為人耿直,黨性強,工作也幹得很出色,當時不乾的時候就說個人年齡大了,有點力不從心,才退下來的。十幾年過去了,再讓他干,恐怕也難。至於別的人嗎——,嗨,對了,當時他培養了一個接班人,現在人家在外面當大老闆,沒那個可能!其他人嘛,別說幹不了,就是幹了,說實在的,李慎懷留的這個爛攤子沒人接。」停一下范長貴接着道:「要不再讓李慎懷接着干吧,這個人雖然有點私心,好歹村裏有個正頭香主,嘛事有個捏拙的。再亂還能亂到哪裏去啊,乾脆就讓他接着干算了。」他說着話也是想試探一下楊輝態度。
楊輝認真地聽着,只是點頭,沒做任何表示。范長貴接着又補充道:「這個人啊,一開始乾的時候,也不是光沒正格的,要不也幹不了這麼多年。時間久了就干滑了,要是上面有個人時常給他敲敲警鐘,掌握着點大方向,也不是不行。」
「是嗎?」楊輝反問。
范長貴接着道:「我只是提個建議,你們若是覺這不妥,就當我沒說。」
「當你沒說?這不是說了嗎,後悔了?晚了!」張英順開玩笑道。
「共產黨不揪小辮子,有責改則無則加勉!」范長貴詼諧地笑了笑。?
楊輝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希望你以後多為村里發展提點寶貴意見和建議!」范長貴點了點頭。
楊輝將話鋒一轉:「哦,對了。你家和李二紅家宅基糾紛是怎麼回事,咱是黨員,可以不可以讓她一馬?」
「這事誰說也不行,我有宅基證,也不是我偽造的,上面有縣政府的大印,你若不信,我回家那給你看!」范長貴一口回絕了,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
楊輝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對范長貴道:「天色不早了,該吃飯去了。耽誤了你半天,以後希望你能多多支持我的工作。」說完兩個人爬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
「怎麼說走就走啊,這麼着吧,你們都到我家吃飯。也順便看看我那宅基證!」說話范長貴也站了起來。
「不了,有機會我們再聊,回見!」說完兩個人離開了范長貴,向村里走去。
回來的路上,正碰上從地里回來的李佳和:「佳和,回家吃飯啊?」
李佳和回頭見識村主任和楊縣委,隨口道:「嗯,你們這是幹嘛去了?」
「楊縣委要找黨員座談座談,哎,對了,你也是黨員,等一下,和你說幾句話!」
李佳和站住,等着他們來到近前:「楊縣委,你想問什麼說吧!」
「這樣吧,咱們邊走邊聊好嗎?」
村主任接過來道:「楊同志想和你聊聊,你對村裏的看法。」
「有嘛聊頭,俗話說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村里沒個正頭香主,怎麼行啊,趕快找個支書,人家李慎懷怎麼啦,鎮裏想下就把人家下了。可倒好,再找一個啊?不找了,這不是開玩笑嗎?」
楊輝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要緊快遞落實這件事。」
「嗯,這就對了,我一看這位楊同志就務實。好了,我沒別的說的,要不你們上我家吃飯去?」楊輝擺了擺手:「不了,有時間再聊!」李佳和再沒說什麼回家去了。
李佳和走後,村主任道:「楊同志,你知道他在替誰說話?」
楊輝見張英順話裏有話問道:「哦,怎麼回事?」
「他是李慎懷的當家,這個李慎懷他做夢都想再當支書。李佳和這是在替李慎懷說話。」
楊輝聽了點點頭:「是這樣啊?」
張英順道:「楊同志,走,到我家吃飯,吃了飯咱們接着工作!」
楊輝想了一下:「工作嗎,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幹完的,你家裏還有地,咱們利用一早一晚兒進行工作。這樣不耽誤你去地里幹活。我嘛,初來乍到,也想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你們幹活期間,我也到地里轉轉,看看咱們村子適合種什麼經濟作物。」
「也好,我家裏正好有一輛舊自行車,孩子沒在家,我們去地里幹活也用不着騎車,你騎着它當腳力吧!」
「嗯,也好!」說話進了家門,主任媳婦已經做熟了飯,見他們回來了,放上桌子,把飯盛在碗裏。笑着道:「莊稼人,也沒啥好吃的。你們下鄉就是受罪來了。」
楊輝憨厚地笑了笑道:「我也是莊稼人出身,到現在為止,一多半時間在農村里長大的。」
「說的也是,我一看你就是一個實在人。」主任媳婦拍馬屁道。
「哦,對了。剛才說你們孩子不在家,你們孩子呢?」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在外地打工,這年頭年輕人怕吃苦,不願意在家裏種地,好歹出去幹個現成的活,剩個現成的錢。
」
「哦,挺不錯的!」三個人邊說話邊吃飯,一會便吃飽了。
村主任兩口子下地幹活去了,楊輝騎着村主任的自行車漫步在田野里,邊走邊看——
田野里莊家綠油油的一片,可是他發現,都是莊稼,地塊與地塊不一樣,有的長得好,有的長得差,還有點地塊草比苗高。
同樣是莊稼人,種出來的地卻不一樣,有的人會種地,田裏的莊稼綠油油一片,那是莊稼把式。還有一部分人跟着別人學,你怎麼種,我怎麼種。你種什麼我種什麼,莊稼長的就差一點。還有一些人不會種地,田裏的草比苗高。另外還有極個別的不會種田,還很懶,田裏有草無苗。
楊輝邊走邊思考,看來一家一戶的種植模式,已經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
望着這大片的土地,心裏在想,要是能成方連片地集要種植該多好啊,不時從地里抓起一把土,仔細觀察一陣子。腦子裏似乎規劃着未來的藍圖。
早晨還算涼爽,時間久了,太陽升高了,熱了起來,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正走着,從地里傳出一個聲音:「楊縣委,你這是幹嘛啊,快過來歇會兒。」
楊輝巡着聲音望去,哦,說話的正是昨天晚上那個老者。楊輝忙道:「大叔,在這地里幹活啊?」
楊輝走了過去,老漢示意楊輝坐下,兩個人嘮了起來,老漢道:「老了,干不動了,敲雞打狗地干點,要不地荒了怎麼辦啊!小伙子,第一次下鄉吧!」楊輝點點頭。
「我一看你就是個老實,實在人,沒下過鄉,不知道農村的複雜性,像我們這個大破村,沒人管。人心散了,黨員的心也散了。別說是你,就是神仙來了也沒治。我勸你回去,你還不聽。我們這個打破村露不了臉,不光沒有政績,鬧不好自己還要深陷囫圇。你們年輕人前途遠大,何必非要往這泥潭裏陷呢。」
停了一下老漢接着又道:「我看這村算是沒治了,這樣懶散下去真讓人心疼。」楊輝認真地聽着,老漢繼續道:「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人覺着亂的不夠,你沒看昨天晚上好端端的會,讓范長貴那小子、還有李佳和一攪和,啥都辦不成,這是有人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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