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雨庵內,林小仙躲在廚房和靜心擇菜,一想到中午可能又要吃齋飯,林小仙就覺得胃在抗議。上次回去後她就下定決心,以後生活中不管遇到多大苦難,她也不出家,堅決把紅塵坐穿。
「那個男孩就是莫姨的孫子,長得真不錯。」靜心抬眼看看窗外涼亭里的凌子軒和凌老太太。
「嗯。」一提凌子軒,林小仙就想到半小時前那個吻。
「你們是男女朋友嗎?」靜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林小仙手裏的菜豆差點掉在盆里,「不是,我們就是同學,我幫忙的。」佛主啊,這些修行的人居然還這麼八卦。
「我就是隨便問問,這裏好久沒有新鮮的事兒了。」靜心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啊,佛主閒來無事還得聽人訴訴苦,救人於苦難的同時自己解解悶兒。
林小仙心中哀嘆,自己今年要火呀,走到哪兒都是頭條。
涼亭里,凌老太太看着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孫子,雖然她這幾年沒有回家,但凌家的事情事無巨細她都是知道的,每隔一段時間任管家都會過來向她報備,這次的事情姜慕青提前支開了任管家,所以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獲得消息。
「你心裏還怨恨奶奶嗎?」凌老太太當年的氣勢不再。
「我沒法忘記姑姑,可是,不是說人得學會放下。」凌子軒看着已近古稀的奶奶,是啊,眼前這個一直疼愛他的老人還能活多少年。
那天放學回家後,凌子軒發現凌老太太已經走了,凌子宇出去散心了,姜慕青回了娘家,凌子軒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想了很多,奶奶老了,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面每天被曾經的罪過折磨着,如果有一天,她就這樣悄悄的離開了人世,而他自己什麼都不曾說不曾做,不止奶奶的人生就連他的人生也會有不可彌補的遺憾。
「你能來,我就很欣慰了。」
「我長大了,不是只憑意氣做事的小孩子,回家吧奶奶,家裏需要你,現在的凌家不是靠感情維繫的,早晚要崩盤。」凌家人現在各自為政,凌老太爺不徹底放權,凌浩然多年裏也培養了自己的心腹,姜慕青身在凌家,心卻在自己的娘家,凌子宇為人謙和卻缺少霸氣很難獨擋一面。
「現在不是靠感情維繫,以前也不是,我老了,就算回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凌老太太嘆氣,當年做錯了很多,沒有愛,夫妻不能算作夫妻,兒女不能算作兒女,只是因為血緣的原因關在一個房子裏的陌生人而已。
「那就看着凌家一直這樣下去,我無所謂,早晚我會離開。」即使一無所有,凌子軒也不想把光陰耗費在凌家的內鬥中。
「你是凌家人,你逃不掉,即使你不為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了保護心中所愛而被迫與凌家斡旋。」凌老太太瞟了一眼廚房,她在房間裏的窗戶縫中看見上次來的那個女孩和靜心一起進了廚房。
凌子軒無以回答,看着不遠處的山景,入秋了,山上的樹葉紅綠相間,別有一番滋味。
「再過兩周就是你的生日了,我送你份生日禮物,我把我手裏飛宇集團百分之十四的股份全都轉讓給你,你爺爺手上是百分之十二,你爸爸百分之九,你媽媽百分之八,你就是飛宇握有股份最多的人。」富不過三代,兩個孫子中,凌老太太更看重凌子軒,凌子軒有着與生俱來的自信和決斷力,這是馳騁商場最重要的個人條件。
「奶奶,你這不是往裏推我嗎?」凌子軒難以置信的看着凌老太太。
「逃不掉就得拼,我只是在你手裏塞了一個盾,必要時替你擋着,而你的本事才是你手裏的矛,永遠都不要急於求成,要用心思。」凌老太太希望凌子軒能自己領悟。
凌子軒低下頭,看着腳下一隻螞蟻正費力的托着一隻死了的蟲子往前走,許久,他笑了,「我接受,將來有一天,我會把凌家推倒,」直視凌老太太驚愕的眼睛,說「然後,我再重建。」
大殿前有個花盆碎了,靜心去打掃,林小仙也跟去了,今天是周末,來的香客雖然不算多,卻也貪戀靜雨庵的景色,久久不願離開。
「真可惜了這盆鳳仙花。」靜心感到惋惜。
「那就再找個新花盆吧,這裏我來收拾。」林小仙接過靜心手裏的掃把。
「對不起,叔叔麻煩你讓一下,你踩到土了。」看到有人踩到花土了,林小仙好心的提醒。
「謝謝。」男人的聲音有種久違的熟悉感,林小仙心頭一顫,僵硬的抬起頭。
真的是他,蘇安志,曾經的爸爸,十年了,她還記得他的臉,怎麼能忘呢?林小仙猛地低下頭,害怕被他發現她的不自然,背過身去不爭氣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林小仙忘不了那些兒曾經只屬於他們父女的歡笑,爸爸把她抱在懷裏,用下巴剛冒出的胡茬呵癢她的脖子;她忘不了那些等待的傍晚,她守在門口,就等着爸爸回家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她也忘不了那年的聖誕節,掛着陌生臉孔的爸爸領回另一個女人;她更忘不了爸爸不再溫暖的眼神,她那麼懇求爸爸一家人不要分開,而得到的唯一答案是他轉過身後冰冷的背影。
「小仙,你看這個花盆怎麼樣。」靜心回來了,打斷了林小仙遙遠的思緒。
「挺好的。」林小仙偏過頭偷偷擦乾眼淚。
「怎麼了?」靜心覺得林小仙突然有點不對勁。
「掃土不小心把眼睛迷了。」還好有這些經典的無傷大雅的小謊言可供隨時使用。
「我來吧,你去廚房接點水好好洗洗。」靜心有點擔心。
林小仙與蘇安志擦肩而過,即使那麼短暫,他親生父親的樣子再次刻在她的腦海。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十年可以改變的太多太多,它可以讓你讓嘗盡生活的苦,也可以讓你重獲新生,爸爸也可以不再是爸爸,只是曾經熟悉的陌生人。
「蘇先生,幾個月不見,一向可好。」清音師太認識蘇安志,這些年蘇安志經常來靜雨庵,拜完菩薩後每次都留下很多香油錢。有一年下大雨,靜雨庵的外牆坍塌,也是蘇安志出資修繕的。
「一切還好,謝謝師太關心。」蘇安志微微點頭。
「秋天的雀山風景不錯,蘇先生有時間可以進山走走。」清音還了個禮,回殿中了。
這幾年,蘇安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拜拜菩薩,人就是這樣,只有等到報應來了,才知道自己做錯了那麼多。曾經還是學生時,蘇安志最鄙視的就是薄情寡義的男人,他用真心和耐心換來了沈秋曼的信任和終身託付,步入社會後,整個人一點點被自私和欲望蠶食,有時突然在睡醒的某一個早上,他幾乎不認識鏡中的自己。
沈秋曼消失了,當年他故意讓她在孩子和財產中做出選擇,他以為她早晚會回來找他,一個女人沒有錢領着孩子苦巴巴的生活她能挨多久,他對她並不是沒有愛了,那麼柔弱平常一味忍讓的女人為什麼不能成全他一次。直到有一天發現那個讓他拋妻棄女的寶貝兒子根本不是他的種,當天晚上,蘇母把那個孩子和他的母親一併趕出了蘇家,一夜之間什麼都沒有了,他所謂的抉擇、背棄、父子情都失去了意義。
蘇安志不知道,他的親生女兒此時正蹲在不遠處一個安靜的角落,和他一樣唏噓着曾經的過往。
中午林小仙和靜心一起吃了飯,她和凌子軒兩人約定好電話聯繫在靜雨庵門口會合後一起回去。收拾完碗筷,林小仙一敲大頭,怪不得剛才一直覺得好像忘了什麼。
「心姨,我給你帶點東西,差點忘了。」林小仙從包里拿出一套化妝品,遞給靜心。
「我在修行,哪裏還用得上這個。」靜心有點驚訝。
「上次,我和媽媽說了你的事,我媽就把這個放我那了,她說要是有機會能再見到你,就把這個送你,沒開封,你修行也要適當保養,你的皮膚太幹了。」
「那謝謝你媽媽了,你媽媽叫什麼,等到個好日子,我把你媽媽的名字寫在紅布條上,然後系在庵中那顆百年大樹上,保佑你媽媽身體康健,一家幸福。」靜心是真心的,從林小仙身上她能看到一個善良溫婉的母親。
「好啊,我現在就把我媽的名字寫給你。」林小仙抽出一張便簽,寫上沈秋曼的名字。
電話響了,林小仙告別靜心走出了靜雨庵。
看着林小仙的背影出了大門,凌老太太來到靜心的房間。
「那個孩子出去了。」還沒等凌老太太問,靜心就主動說了。
「我看見她走了,這個孩子挺有意思,居然躲着我。」凌老太太不經意的看到放在桌上的便簽,上面清秀的字跡讓她似乎想起什麼,沈秋曼,很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這是什麼?」凌老太太問靜心。
「是那個女孩媽媽的名字,我要的,我想哪天給她祈福。」
「是她媽媽的名字,有點熟悉,想不起來了。」凌老太太放下便簽。
「沒問她怎麼不來見我。」那個林小仙看起來挺機靈,凌子軒對她的態度很特別。
「她說她就是幫忙帶路的。」靜心低聲笑了。
「是嗎,我的孫子還不至於蠢到找不到路。」凌老太太也笑了,絕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孩子感情的事讓他們順其自然吧。
靜雨庵大門外,凌子軒撫摸着門前的石碑,琢磨着這裏多年來收留了多少人的懺悔,懺悔以後又能改變什麼呢?
「你要是想遁世,得找個和尚廟。」林小仙像個兔子蹦出來嚇了凌子軒一跳,上午那個熱烈又嗆人的吻,弄得兩人後來都有點不自在。
「我可捨不得紅塵。」他看着林小仙意味深長的笑了。
「我也捨不得紅塵的吃喝,你覺得中午的齋飯怎麼樣?」林小仙壓根就沒理他那茬。
「我突然覺得身為富家公子也挺好。」太素了,要不是有凌老太太在那看着,他說死也不會把那些粗糧塞下喉嚨。
「富家公子?走吧,去坐公車。」林小仙收起鄙夷的目光先走了。
凌子軒看着她的背影,真想把她拉回來告訴她,再過兩周,哥就有飛宇集團百分之十四的股權,到那時打車送你去馬爾代夫度假。
可現在,凌子軒無奈的撓撓頭,跟上林小仙等公車去。
牆角處,有個人收起拍照的手機,轉身走了……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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