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的視力逐漸模糊,他看不清周圍的人,整個世界變得一片朦朧,光線是扭曲的,人的身影也是扭曲,但就在朦朧中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他跟照片上一樣高大、英俊,他在對自己笑,他伸出了手。
七彩的光芒充斥着康康看到的世界,他伸出枯黃的小手想投入父親的懷抱,這個懷抱他渴望了很多年,在今天他終於能被父親抱在懷裏了,康康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那個被康康視為父親的人是李修傑,看着康康眼睛裏突然綻放的光芒,李修傑俯下身輕輕的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抱在自己懷裏,康康很輕,輕得就像是一片樹葉,他的臉色越發的暗淡了,可他的眼睛卻越發的明亮,生命的火焰就要熄滅了,但在熄滅的最後一刻它綻放着奪目的光彩。
康康伸出手想摸摸父親的臉,但他已經沒有力氣舉起自己的手了,枯瘦的小手半懸在空中再難前進一步,李修傑明白他的意思他輕輕低下頭用臉頰貼住康康的小手。
觸碰到「父親」臉頰的那一刻康康笑了,滿足而燦爛的笑容,張安琪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兒子這樣的笑容了,在這一刻她在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謝詩夢伸出手抱住了她,兩個女人一邊落着淚一邊看着李修傑懷中的康康。
康康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可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突然攥緊了拳頭拼勁全力道:「爸、爸……」
嘶啞的聲音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一個受盡病痛折磨的孩子在生命最後的時刻呼喊着父親,他很想自己的父親,他很想一直被他這麼抱着,如此簡單的願望可憐的康康卻一直沒實現過。
李修傑強忍着眼淚低聲道:「我在,我在,康康乖,睡一會吧,我給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李修傑不想讓康康在這麼拖延下去了,他太累、太痛苦了,此時死亡對於康康來說是一種解脫。
康康想用力的點點頭,但他的頭只是微微動動,他一隻手死死的攥着李修傑的衣服,另一手緊緊的握着那個吊墜,他緩緩的閉上眼,呼吸越發的微弱了。
李修傑哽咽的歌聲輕輕傳來:「親愛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
病房裏很靜,唯一的聲音就是李修傑哽咽、輕哼的歌聲,他一邊唱一邊輕輕搖着懷裏的康康,一縷風打開了窗簾突然闖了進來,它在屋裏打個懸,然後圍繞着李修傑跟他懷裏的康康吹動起來。
康康額前枯黃的頭髮被風輕輕掀起,然後又被風兒輕輕放下,康康枯黃黝黑的臉上表情逐漸凝固,痛苦不見了,留下的只有對父親的依戀與對那個溫暖懷抱的留戀。
李修傑輕輕的哼着、唱着,不知不覺眼淚順着他的眼角輕輕滑落,低落在康康逐漸變冷的臉上,康康走了,帶着對父親的留戀走了,帶着對父親溫暖懷抱的依戀走了,他的一隻手依舊死死的攥着李修傑的衣服,似乎怕一鬆手他的「父親」就會不見一般,另一隻手此時無力的垂了下去,手心裏依舊緊緊的握着那個吊墜。
李修傑緩緩把康康放在病床上後退一步底下了頭,他雙手死死的握成拳頭,上邊青筋畢露。
張安琪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然後撲到康康身上放聲大哭,謝詩夢仰起頭不忍在看轉頭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趙楠楠幾個女孩此時早已經泣不成聲,陳彥不停的擦着眼淚,朱騰飛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長長一聲嘆息他也離開了。
高帥迷茫的看着病床上的康康,他不敢相信康康就這麼走了。
林潤清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李修傑身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眼淚一滴滴的掉落。
吳思南靜靜的看着康康,嘴裏輕聲呢喃道:「走好,小傢伙,願你在天堂安好。」
一個多小時後張安琪在呂文麗等人的勸慰下終於止住了哭聲,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她要去給康康在買一身新衣服,她要堅強的為兒子料理好後世。
李修傑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看着張安琪走了出去,在這時候兩名護士推着擔架車走了過來,車上躺着一個滿臉痛苦之色的男子,他不斷的**着,這個男子李修傑似乎在那看過,但一時間他又想不起來。
張安琪看到這名男子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男子看到張安琪的時候也愣了,但下一秒他又痛苦的**起來。
張安琪悽然一笑然後在也不看他,決然的離開。
在這時候李修傑突然想起來這名男子是誰了,他就是吊墜里的那個男人,康康的父親,李修傑沒想到康康剛走他的父親就來了,但他不是來見康康最後一面,而是得了什麼病被送進了急診,真是諷刺的相遇。
對於這個絕情的男人李修傑沒有一點好印象,他其實恨不得把他從擔架車上拖下來,拽着他的頭髮把他帶進康康的房間,放他看看失去生命氣息的康康。
但李修傑知道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是醫生,此時他突然有些恨自己的職業,這個職業限制他只能救人,而不能傷人。
李修傑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道:「他怎麼了?」
「摔傷,肋骨骨折。」一個護士小心翼翼的回答了李修傑的問題,此時他的臉色難看得嚇人。
李修傑點點頭示意她們把這個男子推走,男子痛苦的**聲飄蕩的在走廊里。
李修傑不想待在急診,這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邁步出了急診往左側的小花園走去,他想一個人靜靜,可剛到花園就看到一個消瘦的身影,那是謝詩夢,此時她坐在地上,雙手抱着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修傑長長嘆了一口氣然後邁步走了過去。
「給你,擦擦眼淚。」李修傑的聲音傳來。
謝詩夢微微抬起頭,眼淚讓她的視野變得一片模糊,但她還是認出眼前的人就是李修傑,她接過李修傑遞來的紙巾擦擦眼淚哽咽道:「你怎麼來了?」謝詩夢不想讓外人看到她哭,尤其是她的學生,雖然她現在已經很難把李修傑當成自己的學生。
李修傑一屁股坐到她身邊望着蔚藍的天空輕聲道:「跟你一樣心情不好,你想哭就哭吧,別憋着對身體不好,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被李修傑這麼一說謝詩夢心中的陰霾淡了一些,她學着李修傑的樣子望着天用一種有些空洞的聲音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李修傑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有些哀傷的微笑:「在想康康?你已經盡力了,醫生不是神,不是什麼病我們都能治得好,其實這個職業有時候很無奈,明明是治病救人的職業,可很多時候卻救不了人,就跟今天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患者離開,是不是很矛盾?」
謝詩夢一想到康康眼淚就又落了下來,她伸出手捂着頭痛苦道:「我真的很沒用,我救不了康康。」
李修傑伸出手拉開謝詩夢捂住頭的手直視着她的眼睛道:「不,你做得很好,非常好,康康能遇到你真的很幸運,你遇到康康也同樣幸運,請永遠記住你第一次見到康康時的想法——盡全力救他,只要你記住了,你會是個好醫生,永運都是!康康在天上看着你,他也希望你救其他人的時候能跟救他一樣。」
謝詩夢終於忍不住撲到李修傑的懷裏放聲大哭,在這個炎熱的午後謝詩夢永遠的失去了康康,但也收穫了很多。
當李修傑再次回到急診的時候吳思南還在,這個剛還爽朗笑着的漢子此時卻臉帶哀色,他看到李修傑走過去道:「走,去喝酒,老子心情不好。」
李修傑點點頭道:「好,但在等我一下,我還有點事沒做完。」說到這李修傑來到護士站,問清楚了康康父親所在的病房,他邁步走了過去。
康康的父親摔斷了三根肋骨,他很痛,但好在醫生給了他鎮痛泵,只要一疼他輕輕按下按鈕杜冷丁就會滴入他身體內緩解他的痛苦。
李修傑推門走了進去,他沒穿白大衣,這讓康康的父親有些錯愕:「你是?」
李修傑來到床前看了看鎮痛泵突然笑了,笑得很燦爛,但在燦爛中卻難掩他的憤怒,他輕聲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康康剛剛走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他臨死都在期望你的出現,可你卻一直沒出現,你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你讓康康帶着遺憾走了。」
說到這李修傑突然拔掉鎮痛泵,他後退兩步道:「現在開始享受痛苦吧,其實這點痛跟康康這麼多年所承受的痛苦根本就不能比。」
「你不能這樣,我要投訴你,投訴你……」男子的咆哮聲從後邊傳來,但李修傑卻頭也不回,路過放醫療廢物的垃圾桶時他把鎮痛泵仍了進去。
「走,我們去喝酒。」李修傑說完邁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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