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宮中巡邏的御林軍行到此處,見一切正常,與門口守衛的御林軍打過招呼,便又離開。
不遠處樹上的兩個黑影對視一眼。
其中一人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對着大殿的方向吹了幾口。
寒風颳過,竹筒中有稀薄白霧冒出,順着風向朝大殿門口的御林軍飄去。那幾名御林軍剛察覺到異樣,就覺得腦中一片混沌,尚未來得及反應,便失去知覺,倒地不起。
黑影跳下樹,暗夜中飛快朝藏珍閣摸去。
守衛的御林軍已不省人事,而巡邏的御林軍剛走,下一批御林軍過來是在一刻鐘之後,所以,他們有一刻鐘的時間。
趁着一名黑影檢查地上御林軍的功夫,另一名黑影就着清淺月色,對着大殿門口的鎖搗鼓起來。
只聽得「咯噔」一聲,門上的鎖匙很快被打開,黑影朝後一招手,推開門,兩人閃身進了殿。
輕輕將門掩上,兩人拉下蒙面的黑布,露出兩張陌生的臉來。
他們放輕呼吸,警惕地四下打量着。
藏珍閣是涼國皇宮存放珍寶之處,只是涼國地貌多為荒漠草原,國力並不算富強,再加上先前奪嫡之亂損耗了大量財力物力,因而藏珍閣中的珍稀之物並不算多。
——這也是為什麼門口守衛並不算森嚴的緣故。
年級稍長的黑衣人四下一看,走到一旁翻了翻,很快翻出兩顆夜明珠來。
「到處找找。」他將其中一顆遞給另一名黑衣人,沉聲吩咐。
「是,護法。」黑衣人應了,拿着夜明珠朝里走去。
幽幽夜明珠的亮光下,兩人手腕內側的箭頭刺青顯得格外矚目。
殿中擺放着整齊的架子,每樣珍寶都放在專門的盒子中,一排排翻過去,實在是耗大的工程。
時間有限,兩人立馬開始四處翻找起來。
可一路翻撿過去,都沒有找到他們想找的東西,兩人面上神情越發凝重起來。
「護法,會不會沁水帝姬情報有誤?」其中一人壓低聲音開了口。
被稱作護法的黑衣人搖頭,「不會,再找找。」
「是。」另一人應了,又開始行動起來。
護法黑衣人卻是頓在原地,目光森冷地打量着殿內情況,忽然,他好像想到什麼似的,朝大殿最里走去。
到了最裏面,他卻並不翻找架子,而是在牆壁上叩叩摸摸起來。
他們要找的東西不是普通的珍寶,就連涼帝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當真好端端擺在架子上的盒子裏,涼帝不可能發現不了。
最大的可能,是那東西藏在某處暗格之中,尚未被人發覺。
突然,他聽到某處牆壁發出的聲音有些不同,手上一頓,將耳朵貼近,又仔細敲了敲。
聽聲音,這牆壁裏頭似乎是中空的。
黑衣人面色一喜,雙手在那牆壁四周更加仔細地檢查起來。
忽然,一塊牆磚被他用力一摁,朝里凹陷了進去,與此同時,方才那處中空處的牆壁向外一彈,露出裏頭一個方形的暗格來。
黑衣人大喜過望,趕緊招呼另一人過來。
暗格中放了一個巴掌大的烏木盒子,上雕精美花紋,一看便知盒子裏的東西不是俗物。
他將盒子取出打開。
借着夜明珠的光明,兩人看清了盒子裏的東西,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驚喜的神色。
酒紅色絲絨上放着一株枯敗的雜草,密密麻麻的根須,看上去毫不起眼。然而每條根須下都結了一個凝脂狀半透明的珠子,又顯出它並非一株普通雜草。
「護法,竟然……竟然真的有?」一人結結巴巴開了口,又是欣喜若狂,又是不可置信。
「嗯。」護法黑衣人一把將盒子蓋上,豎起耳朵一聽,「時間快到了,先出去再說。」
說罷,他關上暗格的門,兩人沿着原路出了大殿,施展輕功,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們剛走沒多久,巡邏的御林軍再次巡邏到這裏,一見藏珍閣外歪七劣八倒着的御林軍,頓時臉色一沉,大聲叫道,「有刺客!快封鎖宮門!」
原本寂靜的宮裏頃刻間人仰馬翻燈火通明起來。
宮外,丞相府。
睡夢中的沈初寒和宋清歡被門外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怎麼了?」宋清歡一驚,看向沈初寒。
沈初寒搖搖頭,起身穿衣,「我出去看看,你不用擔心。」說着,走到外間拉開了房門。
宋清歡隱約聽得玄影的聲音傳來,還聽到了一兩個「宮裏」等詞,不由眉眼一沉。
宮裏出事了?
尹湛出事了?
正胡思亂想之際,沈初寒已經挑起氈簾,進了內間。
「怎麼了?」她急急起身看去。
沈初寒走到她身邊,制止了她起身動作,自己也脫掉外衫上了榻,「宮裏的藏珍閣遭人入侵了。」
「藏珍閣?」宋清歡皺了皺眉,「可丟失了什麼東西?」
「奇就奇在這裏,除了有兩顆夜明珠被翻出來了之外,其他什麼東西都沒少,就連夜明珠也沒有被帶走。」
宋清歡眉頭皺得更緊了,「什麼都沒丟失?難道是盜賊還沒找到東西,就聽見巡邏的御林軍過來了,所以只能落荒而逃?」
沈初寒眸光深沉,「我覺得這件事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他伸手將被子往宋清歡肩上扯了扯,柔和了語氣,「我已經讓玄影去查了,先睡吧阿綰,明日醒來再說。」
「嗯。」宋清歡懷了身孕,本就嗜睡,此時仍有些迷迷糊糊,也知道這件事一時半會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點點頭,又緩緩進入夢鄉。
翌日清晨。
因為昨晚半夜被吵醒,宋清歡醒得遲了些,轉頭一看,沈初寒已經起床上朝去了。
她出聲喚了流月沉星進來。
「阿殊什麼時候走的?」她一邊起身穿衣,一邊問。
「天不亮便走了,相爺說您昨夜沒睡好,叫奴婢們不要打擾您。」沉星接口答道。
「玄影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沉星搖搖頭,「玄影好像今日不在府中。」
宋清歡「嗯」一聲,心知玄影多半是出去查昨晚之事了,「他回來之後,叫他來見我。」
「是。」沉星應了。
「對了殿下。」流月想起一事,看向她開口,「您前兩日叫我暗中留意秋兒,您猜得果然沒錯,昨日下午的時候,她偷偷摸摸出了府。」
「去了哪裏?」
「去了城中一條小巷子裏,奴婢怕她發現,沒有跟得太緊。不過她在巷子裏沒待多久,很快便出來了。」流月道。
「有沒有人跟她接頭?」
「奴婢在那等了一會,都沒有看到人過來,就進去巷子裏瞧了瞧。巷子裏沒有人家,也沒有什麼異常。」流月有幾分疑惑。
宋清歡面露沉思。
看來,那條巷子,便是秋兒與她上級接頭的地方了,至於方法,想來不過也就那幾個。
「叫慕白派人去盯着那條巷子。」她冷聲吩咐。
「是。」
「傳早飯吧。」
下完早朝,沈初寒沒有在宮裏耽擱多久,很快便回來了。
聽到門外傳來他的腳步聲,宋清歡起身迎了出去。
見宋清歡挑起氈簾走了出來,沈初寒面色一暖,拉着她進了房間,「外頭冷,你不要出來了。」
宋清歡「嗯」一聲,替他解下身上的大氅交給沉星。
「怎麼樣?有進一步消息麼?」
「昨日藏珍閣前那些守衛的御林軍是被人迷暈了,太醫說,似乎是江湖上的手段。」沈初寒語氣沉涼。
「江湖上的手段?」宋清歡一驚,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一個名字。
「難道是……?」她詫異抬頭看向沈初寒。
沈初寒點點頭,拉着她到小書房坐下,「你跟我想得一樣。能讓宮裏同江湖扯上關係的人,便只有蘇嬈了。」
「蘇嬈派無痕宮的人去藏珍閣做什麼?」宋清歡面露不解。就算他們的猜想是對的,那理由呢?
沈初寒沉吟片刻,眸中有深濃霧氣湧上,語氣略微沉緩,「阿綰,我懷疑……此事與枯葉青有關。」
宋清歡愈發訝異,瞪大了一雙墨瞳,「你是說,藏珍閣中有枯葉青?可如果這樣的話,尹湛怎會不知?」
「你父皇,也不知道聿國國庫中藏有火陽花。」
宋清歡咬了咬唇,心知沈初寒說得在理。照理來說,這麼貴重的靈藥在宮中,父皇和尹湛不可能不知道才是,可偏偏他們又對此一無所知的模樣。
究竟是為什麼?
「假設我們的猜想是對的,不知阿綰有沒有發現,四大靈藥中,除了長於玉衡島上的仙靈草外,其他長於聿宸涼三國的靈藥都在皇宮中出現了,這難道是巧合麼?」沈初寒繼續分析。
聽到這裏,宋清歡也聽出了端倪。
三個國家的情況如此相似,仿佛無形中有隻手在幕後操縱一般,叫人不得不深思。
宋清歡長嘆一口氣。
眼下他們要解的謎團實在太多——
蘇嬈為何會與無痕宮扯上關係?
又為何要派無痕宮夜探藏珍閣?
四大靈藥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和秘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其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將所有的答案都串到了一塊,只要他們能找到這根線的源頭,所有的謎團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
今年涼國的氣候比往常來得要冷,可卻遲遲不曾下雪。
到了初十開始,天空終於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天氣嚴寒,這幾日宋清歡便窩在家中沒有出門,沈初寒有很多事要忙,每日早出晚歸,卻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他。
沈初寒雖然覺得對不住宋清歡,但眼下是特殊時期,也只能先委屈一下宋清歡了。但不管怎樣,每晚他都必趕回來陪宋清歡一起用晚飯。
好在葉落還住在丞相府。
許是沈初寒同她交代過了,每日她都會過來找宋清歡,陪她聊天解悶,季流雲偶爾也會過來替她把脈查看腹中胎兒情況。
值得高興的是,腹中的寶寶一直很乖,也很健康,讓宋清歡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前世那刻骨銘心的失子之痛也終於有所減輕。
連下了幾日雪,這日下午,天終於放晴了。
宋清歡在屋裏悶了幾日早就悶壞了,吩咐人將院中積雪清掃乾淨,在葉落和流月沉星的陪同下出門到了院子裏。
此時已近黃昏,天邊被晚霞染上瑰麗的色彩,落霞漫天,煞是壯觀。
葉落瞧着,不禁嘆道,「還以為這樣壯麗的景色只在無憂谷得見,沒想到盛京也有這麼美的黃昏。」
見她眉眼間有些許落寞,宋清歡緩緩開口道,「是不是想你爹爹了?」
葉落聳了聳鼻子,轉頭朝她笑笑,「這次出來時便同爹爹打過招呼了,他知道我們除夕不回去的。」
宋清歡笑,「我是問你是不是想家了?」
葉落眉眼黯淡下來,吸了吸鼻子期期艾艾開口道,「有……有一點。」
宋清歡抿了抿唇,「抱歉。」
她知道,葉落和季流雲留在盛京,有很大部分是因為自己。有他們在,沈初寒才能安心去處理其他事情。
葉落愣了愣,忽然笑開來,「嫂嫂,你同我說什麼抱歉啊。我敢說,如果我現在真回去了,我爹爹也會把我趕出來陪你的。所以你就不用多想啦,開開心心養胎才是正事。」
看着眼前小姑娘清澈的眉眼,宋清歡心中湧上難以言說的感動,也朝她笑笑,眉眼間一抹釋然。
這時,院外卻突然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轉頭一瞧,慕白走了進來。
見他神情有幾分肅然,宋清歡也斂了笑意,「怎麼了?」
「夫人,公子今晚不能回來陪您用晚飯了。」
「發生什麼事了?」
慕白眉眼一沉,「沁水帝姬不辭而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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