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容箏眸光一沉,心底起了思量。看來,這幾人果然來者不善,只是不知她們突然提起皇后娘娘,卻又是為何?
尹卿容轉身望來,打量的目光落在容箏身上。
冬雪見尹卿容停下腳步,嘴角勾起一抹一閃即逝的笑意,低垂了頭,不再多說。
「你與皇后娘娘交好?」看了容箏片刻,尹卿容淡淡開口。
容箏的眉頭幾不可見一蹙,想了想,半虛半實地應了,「皇后娘娘身份尊貴,小女一介平民,怎稱得上與皇后娘娘交好呢?不過是娘娘曾在小女這裏購買過香料罷了。」
宋清歡來過沉香閣的事,稍微一打聽便能查到,既然這侍女特意提出,顯然是有備而來,矢口否認,並不是什麼好做法。
「哦?」容箏饒有興致地一挑眉,又走到店鋪中坐了下來,「不知皇后娘娘在你這裏購買過什麼香料?」
容箏歉意一笑,「抱歉長帝姬,這些都是本店客人的,沒有本人的允許,小女不便外露。」
見尹卿容眉頭一皺,似有不悅,容箏趕在她前面接着又道,「若是之後有人來問長帝姬買了什麼香料,小女一樣會守口如瓶的。」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再胡攪蠻纏,難免失了顏面,尹卿容悻悻地咬了咬唇,沒有再問。
一旁的冬雪見狀,眸光轉了轉,看向容箏笑吟吟道,「慕容姑娘過謙了,奴婢聽說……皇后娘娘與慕容姑娘關係甚好,還想替慕容姑娘做媒呢。」
說到這裏,看一眼尹卿容,「殿下,這做媒的對象您也認識,就是方才我們在街上遇到的楚大將軍。」
容箏心中一「咯噔」,感到了幾分來者不善。
難道說……皇后娘娘只是個引子,她們真正的目的,竟是為了慕白而來?
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尹卿容臉上一掃,見她眼中似有震驚色,心中不禁泛起了酸意。
她知道,慕白從前隨皇上在涼國待過很長一段時間,難保他和寧樂長帝姬不會認識。莫不是寧樂長帝姬聽說了她和慕白的事,所以特意來探探自己的究竟?
不對。
看尹卿容眼中的震驚,應該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
這麼說
她將目光挪到冬雪面上,恰好瞧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眸光不由沉了沉。
這麼說,今日之事,應該是這名叫冬雪的侍女擅作主張。那麼,她究竟是為了自己的主子抱不平呢?還是另有目的?
尹卿容眼睫顫了顫,有幾分酸澀地開口,「你……你與慕白認識?」
聽她叫得這般親密,容箏心裏自然很不是滋味,定了定心神,眸光不避不閃地迎上去,「是。」
「皇后娘娘有心給你們做媒?」
容箏低垂了頭,似有羞澀意,什麼都沒說,可落在尹卿容眼裏,就是默認了。見容箏面若桃花的模樣,心底很不是滋味。
難怪在無垠陵中他還對自己悉心護佑,方才再見,卻是一片冰冷神情,與自己形同陌路。原來,是已有了心上人,想要避嫌呢。
心裏頭冷哼一聲,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容箏清凌凌的目光一掃,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很快轉眸,看向冬雪,笑吟吟的模樣,「冬雪姑娘剛來臨都沒多久,連這些小事都知道了,看來很關心皇后娘娘呢。等下次我見到皇后娘娘了,一定把冬雪姑娘的關心帶到。」
聽出她話里的威脅之意,冬雪雖有惱意,但也只能訕訕一笑,不敢再多說。
容箏看回尹卿容,「長帝姬還有什麼需要小女的地方嗎?小女方才香料調製到一半,若長帝姬沒旁的吩咐了,小女就先上樓了。」
尹卿容抬頭,沉沉看她一眼,終於蠕動嘴唇,「慕容姑娘,告辭。」
說着,再不看她,轉身出了沉香閣。
冬雪將手中的銀子塞到掌柜手中,帶着春夏秋三婢,也急急趕了出去。
落下的氈簾很快隔絕了她們的身影,容箏眉頭一蹙,定定看了一瞬,忽的轉身,神色如常地看着掌柜吩咐,「我先上樓了,再有人要見我,就說我不在。」
看出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掌柜也不敢多問什麼,吶吶應了,目送着她上了樓。
推開雅閣的門,正在房中踱步的慕白聞聲看來,見是容箏,不由舒了口氣,急急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阿箏,怎麼樣,她們沒為難你吧?」
容箏搖搖頭,看一眼慕白,關上房門,一言不發地走到長几前坐下。
慕白一見,臉色也沉了下來,走到她對面坐下,皺着眉頭開口道,「阿箏,怎麼了?」
容箏抬頭看他一眼,見他一臉緊張的模樣,心中雖有委屈,卻又覺得慕白什麼都不知道,似乎不該把這氣撒到他身上。
再者,她的性子向來沉靜,讓她對着慕白撒嬌賭氣,似乎也做不出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寧樂長帝姬是不是喜歡你?」
慕白一聽,懵了懵,半晌才哭笑不得道,「阿箏,這又是哪裏來的消息?」
「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容箏睨他一眼,嘴唇微翹。
慕白皺着眉頭,一臉不解,「怎麼可能?」他起身,走到容箏身旁坐下,認真看着她道,「阿箏,方才寧樂長帝姬說了什麼?」
容箏便把剛才的事同他說了一遍。
慕白聽罷,有些不解,「阿箏……她們莫名其妙來找你這一遭,的確有些意味不明,不過,這怎麼就能看出寧樂長帝姬對我有意呢?」
容箏睨他一眼,「直覺!」
慕白苦笑一聲,剛要解釋,忽想到什麼,話臨到嘴邊改了口,「阿箏,我不管她怎麼想的,但我的心裏只有你。等下次進宮的時候,我就請公子給我們賜婚。到時我們有了婚約,任其他人心裏打的什麼主意,都與我們無關。」
容箏聽他說得真誠,心底最後一絲不快也煙消雲散。慕白說得對,只要他對尹卿容沒有意思,就算尹卿容再喜歡他又如何?
瞥一眼容箏神情,慕白知道她不多想了,笑笑,接着又開口,「我好不容易回來,不說別人了,阿箏這段時間過得可還好?」
……
容箏和慕白在這裏互訴衷腸,另一廂,尹卿容所坐的馬車上,氣氛卻有些凝滯。
尹卿容坐在正中,半倚在車壁上,雙目緊閉,臉色有幾分陰沉。
冬雪看她一眼,沒有出聲,眼中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尹卿容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因為,她現在心裏,頗有些心亂如麻。
自打從沉香閣出來後,她就覺得心裏憋了團火。
從前,她一直是很喜歡沈初寒的,從他還在涼國為相時就喜歡上了,可是後來,他主動求娶聿國舞陽帝姬,在奪劍大會上,她看到他看着宋清歡的樣子,才知道,原來他並非對每個人都那般清冷孤傲,他的笑,他的溫柔,都只對那一個人而已。
見過舞陽帝姬之後,她徹底明白,論相貌論才情,她都不可能競爭得過她,所以,她自那時起,就對沈初寒徹底死了心。
這一點,她並沒有騙宋清歡,和談書上的那最後一條,也不是她的要求。至於蘇嬈為什麼會這麼做,她還沒有明白,也許,只是單純地想要膈應宋清歡罷了。
而那之後,她好像突然就對感情之事看淡了,再加上皇兄性子越來越古怪,整個涼國都被蘇嬈把控在了手中,她就更沒有時間憂心自己的小情小愛。
只是偶爾夜深人靜之際,她坐在榻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為何,有時會想起無垠陵黑暗中那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一個將自己牢牢護在身後的背影,她的心底,就會泛起一陣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漣漪。
今日在街上與慕白再次重逢,她才發現,她的心底,似乎早就對慕白存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只是,這星星點點的火苗還未起,就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她覺得全身發冷,就好像自己已被整個世界遺棄,前路茫茫,不知道屬於自己的出路究竟在哪裏。
迷迷糊糊間,馬車駛回了會同館。
她下了馬車,也不看冬雪她們,徑直進了房間,將門一關,把自己鎖在了房中。
春夏秋冬四婢面面相覷一眼,冬雪沉聲開口,「你們好生看着殿下,快午時了,我去吩咐廚房準備午膳。」
說着,轉身離去。
尹卿容去過沉香閣的消息,很快通過隱衛之口傳入宋清歡耳中。
她擺了擺手,遣了隱衛下去,若有所思地垂了眸。
流月方才也在一旁聽着,看向宋清歡好奇開口道,「殿下,長帝姬這是何意?」
宋清歡眸光微動,把玩着手腕上的鐲子,沒有出聲,似在沉思之中,良久,她才抬了眸,「我看,這不見得是尹卿容的主意。」
流月和沉星聞言微怔,沉星看向她開口道,「殿下是說,這極有可能是蘇嬈的主意?」
宋清歡「嗯」一聲,想了想,看向沉星,「沉星,你親自出一趟宮,請阿箏入宮來見我。旁人問起,就說我最近在調製香料,有些不懂的地方,請她進宮來指點一番。」
沉星應是,很快退出了大殿。
宋清歡端起一旁的茶盞喝一口,餘光瞟見流月黑漆漆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不由失笑,放下茶盞,「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
沉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您就這麼讓沉星光明正大地請慕容姑娘進宮,難道蘇嬈那邊不會察覺嗎?」
宋清歡勾了勾唇角,看一眼沉星,「你覺得,以蘇嬈的能耐,她會不知道會同館已經被我的人盯住了?」
沉星一訝,「殿下是故意讓她知道的?」
宋清歡「嗯」一聲,眸光微冷,落在光滑的白玉石地磚上。
尹卿容如今被春夏秋冬四婢女牢牢看管住,不大可能還有心情在街上閒逛,她去沉香閣的事,十有是蘇嬈授意。不管蘇嬈意欲何為,這件事都說明,她已經把主意打到了容箏身上。
自己叫沉星光明正大地請容箏進宮,就是為了告訴她,她的伎倆自己都看在眼裏,讓她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至於蘇嬈的真正目的,等容箏進宮後一問,應該就能清楚了。
半個時辰後,容箏隨着沉星進了宮。
宋清歡制止了她的行禮,直接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這裏沒有旁人,就不用這麼多虛禮了。」
容箏笑笑,謝過了她。
宋清歡讓流月上了茶來,將其中一盞推到她面前,笑笑道,「阿箏,昨日慕白去找了你吧。」
容箏耳垂紅了紅,羞澀地「嗯」一聲。
宋清歡玩笑般打趣了她兩句,說話正題,微微正色看向容箏,「阿箏,你知道我今日突然叫你進宮是為何嗎?」
容箏眼睫一垂,「是為了昨日寧樂長帝姬之事?」
宋清歡點頭,「阿箏,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寧樂長帝姬昨日去沉香閣做什麼?」
容箏也意識到這事有些不尋常,點點頭,將昨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了宋清歡聽,當然,其中省略了一些跟尹卿容不大相關的事,比如慕白對她說的那些情話……
宋清歡聽罷,面露沉思之色。
這件事,果然有些貓膩。
「對了,慕白說,他昨天在去沉香閣的路上,還碰到了寧樂長帝姬。所以後來在外頭聽到她的聲音後,心中起疑,才會從窗戶翻入我的房間,避免了與她正面撞上。」
宋清歡應一聲,心中隱隱起了幾分猜想。
難道說,尹卿容她們去沉香閣,其實是衝着慕白去的?
想了想,開口又問,「她們在鋪子裏待了很久嗎?」
「寧樂長帝姬買完香料就想要回去,但是她的侍女似乎一直在拖延時間。」
宋清歡眉梢一揚,「是不是一位叫冬雪的侍女?」
容箏略顯吃驚,「你怎麼知道?」
宋清歡勾了勾嘴角,「這個侍女,可不是普通角色。」她想了想,看向容箏道,「阿箏,涼國皇后蘇嬈的名字,你有沒有聽過?」
容箏點頭,「便是之前風頭正盛的宸國沁水帝姬吧?」
「對。她曾在我手中吃過癟,一直對我恨之入骨,我懷疑,這次涼國主動求和,一定另有貓膩。」頓了頓,又道,「尹卿容身邊那幾名婢女,便是蘇嬈的人,所以我懷疑昨日之事沒有那麼簡單。」
「需要我做什麼嗎?」
「阿箏,這些日子,除非必要,你還是先待在容府吧,儘量少去沉香閣。」
見宋清歡面色鄭重,容箏便也沒有多問,點頭應了,「好。」
她雖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也能猜出個大概。沁水帝姬如今知道了她與宋清歡的關係,難保不會從自己下手,自己不會武功,也幫不上宋清歡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護好自己的安危。
宋清歡笑笑,「抱歉,連累到你了。回頭我讓玄影在容府附近也安排幾個隱衛,希望是我想太多了才是。」
「謝謝你,歡兒。」容箏真心實意道了謝。
宋清歡又寬慰了幾句,不想她為此事煩憂,便說起了她和慕白的親事,又提到慕容濯可能短時間內回不來的情況。
之前慕容濯中毒一事,為了安撫民心,並未傳到臨都,所以容箏對慕容濯曾中毒的事也是一無所知,此時聽到宋清歡徵求自己的意見,也顧不上羞澀,想了想,認真道,「歡兒,我還是想讓哥哥親眼看着我出嫁。」
「好。」知曉了容箏的想法,宋清歡心裏有了底,「依我看,只要和談的事有了結論,慕容濯應該就能回來了。不過眼下,你和慕白,就只能再等等了。」
「沒關係,都等了這麼久,不在乎再多等些日子。」容箏打趣。
和涼國的事,本與容箏無關,所以宋清歡也不想將她牽扯太深,略略說了幾句便岔開了話題。
過了幾日,事情終於又有了新的進展。
涼帝尹湛終於回了信,同意去掉和談書上的最後一條,但為顯誠意,寧樂長帝姬仍會留在昭國,請沈初寒替她尋一門合適的親事。
與尹湛的回信一同來的,還有另一個消息
涼國皇后蘇嬈,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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