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生姿 第五十九章 懷孕（十）

    「嗯。」方蕭淡淡應了聲。

    「曹夫人不知底細，在那個老奴的慫恿下，懷上了孩子，她滿心以為這是天大的喜事，卻不知道大禍臨頭，」她又嘆氣：「王爺這些年都這麼過來了，怎麼會留下這個孩子，給自己添麻煩。」

    他目光咄咄看着她:「什麼麻煩？」

    到這時候，她倒是不吐不快了：「那位無所出，您在他眼皮子底下，自然不能越過了他。」

    他的臉上微微掠過一絲讚賞。

    「只是可惜了曹氏，」她道：「臣妾原本以為她紅杏出牆，想不到卻是料錯了。」

    他沉聲道：「她是紅杏出牆。」

    顧盼吃驚：「王爺為何還是這般說？」

    他的臉上有一絲痛苦閃過，卻更加斬釘截鐵道：「她必須是紅杏出牆！」

    顧盼怔了怔，驚道：「王爺，您讓她受冤屈也罷了，自己還不惜頂着這難堪，就是為了對那位表忠心麼？」

    方蕭的臉色勃然就變了，被她直接點穿，這時候他再也裝不了平靜。

    兩人突然就沉默了起來，屋內一片寂靜。

    許久，他才開口道：「你猜得不錯，正是這個原因，」他擱在桌上的拳頭握緊：「所以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就多了憐憫，他看起來還算平靜，但是那緊握的拳頭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竟然也有些酸楚，她忍不住走上前，撫上他的拳頭：「我了解。」

    他是個王爺。

    外人看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無限。可是誰會知道他背地裏的艱辛。那位沒有孩子，他不敢也不能有孩子，甚至還要親手出除去自己的孩子，這皇家裏的陰暗果然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他的手冰涼，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無助和茫然突然就將他的眼睛填滿，他反手握住她溫暖的手，緊緊抓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覺得好受些。

    他這時不再是那個飛揚跋扈，驕傲冷漠的王爺，而變成了一個軟弱的孩子。

    看着他的神情，她的心瞬間就軟了，被一種母愛似的感情佔據，她輕輕將他擁入懷裏。

    他在她懷裏瓮聲道：「他沒子嗣，民間都傳言我們兄弟不能生育，有我陪着，他面上還過得去。若只剩他一個被人當作閒談笑資，我便被架在了火上。原本可以不用這樣的，曹氏......悄悄墮了胎便罷了。可是她擅自做主，大張旗鼓將消息放了出去。我也只能這麼做，才能打消他的顧慮。」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樣安慰他，只有輕撫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我想要要保全自己，保全這一大家子人，我只能犧牲她，」他的聲音更加沉悶：「還得讓大家都知道我是個笑柄，你明白麼？」

    「我明白。」她輕輕拍着他的背，就像在拍個孩子：「換了我也會這麼做。」

    到了這會，她已經全然明白，若是心軟，傷害的只能是自己。她不是聖母，也不是雷鋒，換了是她自己，做法必定同他一樣。除了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他還要自己給自己戴上頂綠帽子，並且戴着它到處招搖，讓大家都知道。這份屈辱不是誰都受得了的。

    她想了想，輕聲道：「你在朝堂上可有什麼敵人？」

    他從她懷裏抬起頭，苦笑道：「敵人哪裏都有,」又問她：「怎麼突然這麼問？」

    她微微皺眉：「何嬤嬤有問題。」

    她的手還搭在他的背上，他也握着她的手，這親密的姿勢讓他突然有些不安起來。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外人面前，這是從未有過的。他是不願意相信任何人的。

    要親手毀掉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名聲，還有自己的孩子，他心裏也是痛苦之極，長久的壓抑爆發，所以此刻才會這麼虛弱。

    這份虛弱完完全全落在她眼裏，他突然覺得有些羞慚，他鬆開了握着她的手，從她懷裏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又從床頭取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同她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離，不安和羞慚的感覺才漸漸消退。

    她有些納悶，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體貼起來了。

    「你也坐會，」他示意她坐下，這才問道：「你覺得她有什麼問題？」

    她將事情原原本本說給了他聽。

    他道：「葉氏不知情。」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她點了點頭，又道：「那婆子若真去調查這事，也是會想到你頭上的，只是那樣，曹氏必然不敢擅自停藥。可是她撒了謊，編造了一個故事，目的就是想讓曹氏懷孕，雖然她一口咬定沒人指使，但是我卻覺得她問題不小，背後的動機不簡單。」

    方蕭道：「你懷疑這是我的敵人搞得鬼？」

    顧盼又點頭：「這是想挑撥你和那位的關係，讓你陷入被動的局面，也只能是你的敵人做得了。得好好審審她。」

    方蕭看着她一本正經嚴肅的小臉，心情似乎漸漸好起來了，微微一笑道：「你這王妃做得不怎麼好，做本王的謀士倒是盡職的。」

    他有心情開玩笑了，顧盼心裏也是一松，道：「同你說正經事，又來打趣我，」見他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不由問道：「莫非你已經知道了？」

    他又笑了笑，並不回答。

    顧盼道：「也是，我能知道，你自然也能知道。」見他不願多說，她也懶得再問，反正自己提醒過了。

    見她有些不高興，他柔聲道：「這些事情太煩人，你不用操心，你好好養着身子，這才是頭等大事。」

    她撇撇嘴：「現在說得好聽，叫我不要操心，那為何又把這事交給我處置呢。」

    「我不想見她，」他低嘆一聲：「你是主母，也只能受累，去做惡人了。」

    對那些女人，他一直不太放在心上。而曹氏也是因為有私心，才會被人利用，讓他更加不滿。但畢竟懷上的是他的親身骨肉，又要污她的名，他多少有些愧疚。

    「看來這事我還得繼續做下去，」她也跟着他嘆氣：「只是會怎麼處置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