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港的天氣向來是怡人的,即使是在七月的仲夏,上午的陽光也不至於太過讓人無法忍受。張桂陽每次到季家來,上午用過早飯後,都會和季老爺子到後山坐坐。
夏天的後山很美,綠意岸然的美人蕉,還有鮮艷飽滿的芍藥,陽光透過銀杏葉子投下班駁的影子,身在其中是一種享受,但這種享受通常屬於老人,而不是年輕人。但是季堯卻也在那裏,斜斜在靠在椅子上,不至於太過庸懶,也沒有顯出一絲不耐煩,很少插話,只是靜靜的聽着季老爺子和張桂陽說着他已經聽過許多次的往事,還有一些枯燥的時事。
當然,儘管這樣,他也不是自己要求來的,季老爺子叫他來,他不得不來。可即使是這樣,張桂陽也覺得很難得。他不得不佩服季老爺子教兒子的本事。他有三個兒子,但三個兒子要不就是遊手好閒,不學無術,要不就是不知所謂,天真愚蠢,似乎除了闖禍以外,什麼都不會。
其實哪有年輕人不闖禍的,十幾年前季堯闖的禍可不小,一夜間放火燒掉上面某個人五處公寓別墅,將其唯一的兒子打斷手腳丟到高速公路上,幾乎該知道沒有不知道的,可該知道的人也知道,這個禍季堯不是為他自己闖的,而是為了林家二少的女人。所以出了事後,季家還沒有出面,林家就將事情壓了下去。
季家殺人放火送林家平步青雲,這是多少年的傳統了。出了這個事後,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傳統必將繼續延續下去。哪怕林家對於出了這樣事關風月的事不怎麼光彩,也不怎麼感冒,但天下註定還是年輕人的,林家二少記得季堯的人情,也就足夠了。
前幾個月,林家二少林建新下放回來,直接被任命為瀾港的副市長,以後只有更好的,這就預示這林家將如日中天,同樣,季家也一樣。
每一個老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一個有出息的兒子,假如實在是不行的話,那就找一個這樣有出息的年輕人做女婿,不巧張桂陽就有一個女兒。
季堯的手裏一直把玩着一個鑰匙扣,鑰匙扣很新,是一個拳頭大的,毛茸茸的機器貓,讓他這樣的男人拿在手裏很有違和感。
張桂陽說:「女人送的?」
「算是吧。」裏面的石頭確實是蘇洛送的,但外面的機器貓是夏凡做的。他倒是真有跟蘇洛說,這送東西怎麼也要送一套,結果蘇洛把那個破了的皮卡丘給他了,那個當然是不能用了,所以他不得不找夏凡定了個機器貓。夏凡嘲笑他說怎麼不就直接掛着,別說他還真不敢,就這麼塊石頭,就是放在保險櫃裏,引來偷王之王他都不覺得奇怪,就算他季堯再強悍,那不是術業有專攻嘛。
而且,他現在完全可以理解之前他嘲笑蘇洛鑰匙上掛一隻皮卡丘太幼稚時,蘇洛當時臉上呈現出的暗爽。就好象現在,張桂陽心裏一定在想他把一個女人的東西隨身帶着,怎麼的怎麼的,但如果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的話,只怕當場就得被震得半天說不出話。
這樣的感覺讓季堯很爽,爺腰上掛了多少個零,說出來嚇死你的感覺很不錯。
張桂陽笑了笑說:「什麼樣的女人能入了堯堯的眼,我很好奇。」
好奇個屁啊,季堯很煩張桂陽總是一副很慈祥長輩的樣子,其實卻是最大的儈子手。
忍耐忍耐,這好歹是老頭子最後一個還活着的朋友了。
季堯說:「女人不都那樣,有什麼特別的?這一個是爸爸挑的。」
蘇洛的背景張桂陽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但還是看起來很意外的樣子,轉而對季老爺子說:「你挑的?哪一家的姑娘?」
季老爺子答得輕描淡寫:「哪一家的都不是,就是一個外面來的孤女,這小子自己看上了,也懶得管,隨手就定了。」
「這樣……」張桂陽說:「這些年了,你是真比以前看的開了。」
季老爺子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哪裏管得了,人都是他自己挑的,錯了對了,吃虧享福都是他的。」
「那也是,我家裏那些事我現在也懶得管,只是幾個兒子都不爭氣。」
張桂陽話說到這裏停了,也不見季堯應話,季老爺子也不動聲色,索性就直接說了:「堯堯,我聽下面的人說,佳妮前天晚上一兩點才從你的屋裏出來,臉色還不太好,沒什麼事吧?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季堯聽了挑挑眉,說:「她跟您說有什麼事?」
「她什麼都沒說。」張桂陽說。
季堯低頭繼續玩着鑰匙扣,說:「那就沒什麼事。」
一時便沒有人說話了,只有風吹着樹的沙沙聲。有過了一會子,張桂陽說:「堯堯,有些話我本不該打頭說,今天厚着臉皮說,你考慮一下。」
季老爺子說:「有什麼話你說,跟這小子有什麼好客氣的。」
張桂陽聽了這話自然是笑了,說:「那我就直接說了,我活到這個年紀,平生朋友不多,首當其衝的就是季少,我這個人老觀念,覺得我的閨女只能嫁給我看得上眼的人,堯堯你是季少的兒子,我就看得上眼。」
張桂陽把話說得很是有些江湖氣,季堯應了一聲:「張叔抬舉了。」
「當然,這都是老觀念,老觀念,現在還是要看你和佳妮的意思,你們說好就好。但話說回來,雖說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但你張叔我覺得你們如果沒什麼也就算了,如果真有什麼,那皆大歡喜,我是絕對贊成。」張桂陽轉而向季老爺子問:「你的意思?」
季老爺子的笑聲很爽快:「我當然和你想的一樣。」
戲唱到這個份上,站起來的季堯臉上已經沒有了原本的謙良平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謙良平和的人。
「還被您說中了,我和佳妮還真睡了,就前天晚上,不過小姑娘伢兒不夠勁,爺睡得不夠爽,要真這樣就定了,爺覺得冤,爺現在的女人睡了三年,也就勉強滿意。要不這樣,張叔,您這回走的時候把佳妮就留下來,三年後爺再告訴你,這親是結還是不結。」
張佳妮有一頭漂亮膨鬆的捲髮,陽光灑下來的時候會隱約呈現出深紅色,大大的眼睛戴着褐色的美瞳,完美的妝容顯得皮膚白皙而細膩,雙唇小巧而水潤,金色的指甲鑲着水鑽精緻閃亮。坐在櫥窗的邊上,來往的路人都忍不住要看上一眼。
「你是蘇洛?」她微皺着眉頭看着徑直在對面坐下來的蘇洛,她以為對方來了後至少要站在她邊上確認一下是不是約她的那個人。
「是的。」蘇洛低頭喝了一口檸檬水。天有些熱,這樣的天氣本不應該做在櫥窗邊上,過會子太陽就會照進來,空調可以降溫,卻擋不住紫外線。
當然,她完全可以理解,因為她在張佳妮那樣的年紀時,也曾經那麼執著於櫥窗邊,享受於路人的目光。
張佳妮的眉頭在蘇洛揚手叫了一壺菊花茶的時候皺得更深了,在她看來,在這樣的一間咖啡廳里叫喝菊花茶是極沒品位的。
當然,她也完全可以理解,她本來就不該指望一個賣米粉的女人能多有品位,也許這個女人連摩卡和拿鐵的區別都不知道。
她甚至等不及服務生將菊花茶送上來,開門見山的說到:「我的爸爸和季伯伯是多年的老朋友,我和堯哥哥從小就認識,我喜歡他。」
說到「我喜歡他」的時候張佳妮顯得有些激動,以至於沒有辦法連貫的把接下來的話繼續說下去。
她將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支票遞到蘇洛的面前,說:「你離開,回美國去,這些錢歸你。」
這個小姑娘伢一定是偶像劇看多了,蘇洛接過支票,數了數上面的零,然後放回到桌子上,說:「我如果嫁給他,得到的可是比這個多。」
「嫁給他!」張佳妮瞪大了眼睛,聲音變得有些高,惹得咖啡廳里有人頻頻往這邊看,還好她帶來的保鏢擋住了不少目光。
「你以為他會娶你?跟你結婚?你這樣一個女人?你瘋了吧?」
「我看起來像瘋了嗎?」蘇洛問。
蘇洛的平靜讓張佳妮暗自深吸了一口氣,這樣的事她是第一次做,但她知道必須要冷靜,一個女
人既然能勾搭上季堯,那一定不會很好對付。
張佳妮貌似不經心的說:「前天晚上,我和他上床了。」
蘇洛笑了:「真巧,我也經常和他上床。」
「你不信?」張佳妮冷哼了一聲。
蘇洛說:「我信。」
可張佳妮堅定的覺得,蘇洛是不信,如果信了,她不該這樣平靜。
「我早知道你不會信。」張佳妮說着話將一張照片舉到蘇洛的鼻尖前,差點挨到她的鼻子,語氣里有着說不出的得意:「看見沒有?我們睡了。」
蘇洛將照片拿得遠一些,以便能看清楚。
照片上光溜溜的季堯和張佳妮抱在一起,未露點,因為六個點,兩兩重合。
「照得不錯,比陳冠希照得好。當然,這不是說你比謝太太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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