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禹系好披風,這才堪堪遮住身上穿着的女裝,正要走開,卻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還請太子殿下把我今日給你的那幅畫像還給我,找人的事情就不必麻煩太子殿下了。」
這個太子連實話都不肯跟自己說,又怎麼會真心幫自己找人?自己信不過他。
段懷瑾聞言稍頓了片刻,終於還是取出懷中的畫像遞給了司空禹。
司空禹接過畫像之後,就轉身走開了,心中暗道:他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否則太子和那藺玉公主為什麼要說謊?
看着司空禹走遠,段懷瑾這才由侍女引着去了溫悅汐的房間,只是還未走進溫悅汐的房間就看到她正站在窗子那裏朝外面看着,見自己過來了,亦是規規矩矩地朝自己行了一禮。
她與自己解除婚約之後,倒果真把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劃得清清楚楚,她待自己的態度,已經與別人無異,單純只把自己當做一個太子罷了。
「你果真就是他要找的溫沐嗎?」段懷瑾開門見山地問道。
溫悅汐坦然承認,「是,我就是他口中的『溫沐』,之前我與師父曾在啟辰國的京城落腳過一陣,溫沐是我的化名。」
「今日他拿着你的畫像,要我幫他找人,我雖然否認了畫像上的人是你,但是四弟他們幾個卻對他說,你與那畫上之人長得有幾分相像,是以他才會來這裏找你。現下,他已經知曉了真相嗎?」
溫悅汐搖頭,「他現在還只以為那溫沐是我族內的一個親戚,不過,司空禹並不笨,或許他心裏已經有所懷疑,等他想明白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只怕用不了多久。」
這個時候,有侍女進來奉茶,二人一時都住了聲。
段懷瑾輕飲了一口茶水,方才抬眸看向溫悅汐,「所以,你說自己出了紅疹避不見客,也是因為知道這位小侯爺此行的目的是找你。」
溫悅汐淡淡笑了笑,「原本是想找藉口躲過去這個麻煩的,現下看來是躲不過去了。」她也沒有想到那司空禹會這麼有毅力,從進京開始,就一直在尋找溫沐的下落。
段懷瑾微微點頭,「看這情況是躲不過去了,那畫像上的就是你,他多問幾個人便全都明白了。」
「躲不過去便不躲了,縱然他再怎麼不講理,現在是在昊黎,他也拿我沒辦法。」
「我可以問問當初在啟辰國,你們發生了什麼了嗎?藺玉公主跟我說,她在別苑裡偷聽到那七皇子和小侯爺說話,說一定要找到你,讓你生不如死,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他對你有這麼大的仇怨?」
溫悅汐聞言無奈地攤了攤手,「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恨我,當初在啟辰國設計我,在我酒里下藥的人分明是他,現在弄得倒好像全都是我的錯一樣。對了,你說這是藺玉公主聽到的?」
段懷瑾還震驚在溫悅汐方才的話里,聽到她這樣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了,片刻之後才點頭應道:「今日到別苑的時候,她偶然間聽到的,那幅畫像她也看見了,亦是否認了畫上之人是你。」
藺玉公主的表現也很讓人意外,感覺她似乎在故意護着溫悅汐,今日小侯爺說那些詆毀溫悅汐的話的時候,她也是出聲維護了溫悅汐,可是她跟溫悅汐素日裏並無什麼來往,為何會有如此反常的表現?
「多謝太子殿下和藺玉公主的維護,請太子殿下回宮之後,幫悅汐給藺玉公主帶一句謝意。」
既然話已經說完,便也沒有再留的理由了,段懷瑾默了片刻之後,方是起身道:「那……我便回宮去了。」
「恭送太子殿下。」
段懷瑾又是看了一眼溫悅汐,方才轉身離去,想起剛才看到的司空禹身着女裝的樣子,他心想,那個肆意狂妄的小侯爺在溫悅汐這裏只怕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卻說這廂司空禹離開平晏侯府之後,拉着身上的披風遮遮掩掩地終於回到了別苑,溥承蘊聽說他回來了,立刻去他房間找他,誰知剛一進門就被司空禹給吼住,「先別進來。」
溥承蘊的腳步在門口停下,「怎麼了?」
「先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後,司空禹換好了衣服之後,這才從內室里走了出來,溥承蘊不由納悶道:「大白天的,你換什麼衣服啊?對了,你去平晏侯府了嗎?」
司空禹鬱悶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低聲道:「去了。」
「你真的……去了?!」無怪溥承蘊驚訝,實在是因為司空禹跟這昊黎的平晏侯府有血海深仇,他沒有想到,司空禹真的會因為要找到溫沐的下落,而踏入他最厭惡、憎恨的平晏侯府。他如此費盡心機、不顧一切地要找到溫沐,僅僅是因為溫沐在他的手底下逃走了嗎?只怕並非這麼簡單。
「那昇平郡主怎麼說?」
「她說她不認識溫沐,溫沐之所以跟她長得像,或許是因為溫沐是她溫氏的族人,有血緣關係。」司空禹的表情看起來很苦惱,「我還要去戶部查,若是跟那個什麼昇平郡主有關係的話,查起來應該容易一些吧。」
溥承蘊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打斷司空禹的話,「禹,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那昇平郡主溫悅汐就是我們認識的溫沐。」
司空禹立刻就否認道:「不,絕不可能,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是溫沐,她絕對不會是溫沐!」
看到司空禹這樣的反應,溥承蘊就什麼都明白了,其實禹已經猜到溫悅汐就是溫沐了,他不過是太牴觸這個答案,所以說服自己這並不是真相而已。
其實他早就看清楚了,禹之所以這麼不遺餘力地尋找溫沐,不是因為恨他,而是因為愛他,只不過他接受不了自己喜歡上一個男子的事實,所以才用恨來解釋這一切,否則當初他也不會想要用那樣的手段不惜一切也要留下溫沐了。
溫沐是女子這個事實對於禹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溫沐就是溫悅汐這個事實,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但,事實就是事實,再不願意接受,它也不會改變。
「禹,你想想看,如果那昇平郡主不是溫沐,為何太子和藺玉公主看到畫像之後立刻就否認自己認識此人?難道他們兩個就看不出畫像上的人跟昇平郡主相像嗎?還有,我們剛一到京城,昇平郡主就因病避不見客了,甚至連聲音都啞了,這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昇平郡主之前因為身中劇毒曾經離開昊黎京城將近三年的時候,而跟她一起走的,是一個被稱為『妙毒夫人』的女子,這難道沒有讓你想起溫沐的師父嗎?而且,昇平郡主是年前剛回的京城,跟溫沐離開啟辰的時間差不多。」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溫悅汐就是溫沐,溫沐就是溫悅汐!
「不,不對,也許這些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溫悅汐就是溫沐。」他絕對不能接受溫悅汐就是溫沐。
溥承蘊抬手拍了拍司空禹的肩膀,輕聲道:「禹,算了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如果溫悅汐就是溫沐,那麼倒不如讓禹一輩子都找不到她。
司空禹坐在椅子上只沉默着不再開口,神情有些陰鬱,半晌之後,他終於抬眸看向溥承蘊,沉聲開口道:「不,我要繼續查,我絕不相信溫悅汐就是溫沐。」
說完這句話,司空禹就站起身來,溥承蘊連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兒?」
「我去戶部,我一定要把溫沐給查出來!」
看司空禹這神情已經有些魔怔了,溥承蘊不放心,便是開口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二人出了別苑之後,一路策馬去了戶部。
戶部的人現在是一聽到『小侯爺』這三個字就頭疼,但是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從啟辰來的貴客呢,就算再怎麼不情願,也得接待。
「見過七殿下、小侯爺。」怎麼今日這位七皇子也來了?那小侯爺一個人胡鬧還不夠,這次竟然還加上了七皇子。
「別多禮了,你們快幫我查查,昇平郡主的親戚里有沒有一個叫溫沐的。」
昇平郡主的親戚?這可有些不好查啊,據他們所知,京城裏所有姓溫的,跟平晏侯府都沒什麼關係,不然早就巴結着貼上去了。至於昇平郡主在其他地方還有沒有親戚,這個就更不好查了,他們也沒聽說過溫家有什麼親戚投靠平晏侯府啊,估計是人丁稀少的一支了。
不過既然這小侯爺說要查的話,他們也只能去查了,只是這要查到什麼時候才到頭啊。
而這個時候司空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卻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問出口,在心中暗自沉吟了半晌,他終於開口問道:「這京城裏有沒有一個叫許宓的女子?」
戶部的眾人一聽,幾乎要絕倒,這溫沐還沒查到呢,還要查一個叫許宓的,這是要逼死他們啊。
「姓許的不少見,只不過叫許宓的,應該沒有幾個吧,我們查查看。」
此時,另外一人插口道:「許宓?這個名字聽着好耳熟啊。」
「你這麼一說,是有些耳熟,我最近好像也在哪裏聽過。」
「哎呀,我想起來了,慶王世子剛定親的未婚妻不就叫許宓嗎?」
司空禹聞言不知怎地,心中竟是莫名一顫,「慶王世子的……未婚妻?」
「是啊,慶王世子的未婚妻就叫許宓,不過她並不是京城人士。」
「那她是哪裏人?多大年紀了?」司空禹盯着他追問道。
「哪裏人?好像是余堯的,對,就是余堯的,當年她跟昇平郡主就是在余堯認識的。」
「你說她跟昇平郡主認識?」
「是……是啊。」這人有些結巴起來,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小侯爺的表情變得這麼可怕。
「那她可會武功?」
「會,她是江湖中人,而且是大名鼎鼎的飛雲山莊的嫡出小姐。」
「她跟昇平郡主的關係很好?」
「非常好,那許小姐跟慶王世子的定親宴就是在平晏侯府辦的,而且也是許小姐一路陪着昇平郡主回京的,如果沒有昇平郡主,那許小姐也不會跟慶王世子認識,更別說是定親了。」
話說到這裏,答應已經顯而易見了,這個許宓就是當初去啟辰找溫沐的那個許宓,她陪着她從啟辰回到昊黎,又跟慶王世子定了親,時間剛好能對上。
他還騙自己,那位許姑娘是他的心上人,結果呢,都是騙人的!
司空禹神情恍惚地就往外走,看得戶部的一眾人都是十分不解,這小侯爺是怎麼了?急匆匆地進來,問了幾句話之後就這麼走了?
看到司空禹這樣,溥承蘊也是起了身,對戶部的這幾個人道:「麻煩諸位了,不用再查了。」
「是不用查溫沐了,還是不用查許宓了?」
「都不用查了。」
人已經找到了。
溥承蘊追着司空禹走了出去,見司空禹三魂失了六魄一般,不由拍了他的肩膀道:「算了,以後這件事就別再提了,我們回去吧。」
「承蘊,你說,溫悅汐真的就是溫沐嗎?」
「好了,禹,到此為止吧,你就當是從來沒有認識溫沐這個人就是了。」
從來沒有認識溫沐這個人?怎麼可以?
司空禹轉頭看向已經日漸西斜的太陽,恍惚中眼前又浮現出那日午後的情形,那個清俊的男子正趴在桌上睡覺,暖黃的陽光照在他如玉無暇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蝴蝶一樣地休憩着,他似乎夢到了什麼開心的時候,嘴角帶着一抹淺淡的笑意,那個時候自己輕聲說了一句話,似是夢囈:若你是女子就好了。
若你是女子就好了,若……你是女子就好了……
司空禹站在戶部的門口突然大笑起來,上天真是跟自己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啊。
溥承蘊看到司空禹這般模樣,自然是非常擔心,他現在已經完全猜出司空禹的心思了,他想,禹一定因為溫沐男子的身份糾結過、絕望過,但是如今得知溫沐確實是女子,他心裏只怕是更糾結、更絕望。
「禹,我陪你去喝酒吧。」
司空禹卻是斷然拒絕,「不,我不喝,我要清醒着去見他,不對,是她。」
溥承蘊滿臉無奈,「禹,你這又是何苦?」
「就算到了這一步,我也得親自確定,那個女人究竟是不是溫沐。」或許只是搞錯了而已。
眼看着司空禹已經翻身上馬,溥承蘊也不敢稍有遲疑,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馳向平晏侯府的方向,守在平晏侯府門前的侍衛見這位小侯爺去而復返,不由戒備起來,這小侯爺究竟是想做什麼?
司空禹現在已經沒有閒心跟他們周旋,連話都沒說,徑直就往裏闖,那兩個侍衛自然是上前攔着,可是司空禹卻是一句話都不說,徑直跟他們動起手來。
這平晏侯府的侍衛也是經過段蔚予千挑萬選的,武功自然是不弱,一時也沒讓司空禹佔了便宜去。
溥承蘊趕緊拉住司空禹,沉聲道:「好了,你別胡鬧。」
可是現在司空禹需要發泄一下心中的情緒,哪裏肯停下來,就這麼跟平晏侯府的侍衛在這大門口打了起來,很快侯府裏面的人便是聽到了動靜,有一隊侍衛前來支援,司空禹打急了眼,一招一招皆是狠厲,一時竟也抵擋住了。
溥承蘊心中着急,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只是他打不過司空禹,也勸不了他,只能幹着急。
這個時候,只聽得一陣馬蹄生由遠及近,溥承蘊下意識轉頭看去,只見一清貴男子策馬而來,見他如此容貌,便已猜出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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