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宮道上來往而過的宮人都看到溫小姐站在那裏淚如雨下,神情是那般絕望,卻都不知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如此失態。
一步一步走向太后的寢宮,這每一步都像是走到刀尖上一般,她不甘心啊,那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而如今她竟是要親手來打碎了,為什麼偏偏是他來跟自己說這些,若是換成皇后甚至是太后,自己心裏都不至於會這樣痛,可偏偏是他,承載着自己所有幸福期盼的太子殿下!
縱然再怎麼不願,這條路也有走到頭的時候,回到太后的寢宮之後,溫珺雅並沒有立刻去見太后,而是先回自己房間換了衣服。
「太后,珺雅回來了。」
「來,過來這裏坐。」太后向溫珺雅招手,示意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來。
「怎麼了?這眼睛紅的,誰欺負你了?」溫珺雅這麼久都沒有回來,太后早就已經起了疑心,如今見溫珺雅身上的衣服是換過的,而且眼睛也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心中自然當即就懷疑是不是溫珺雅在平晏侯府受欺負了。
「珺雅,你別怕,跟哀家說,哀家替你做主。」那個昇平郡主可太大膽了,珺雅是以自己的名義出席她的生辰宴的,她給珺雅難堪,可不就是給自己難堪嗎?
上次見她進宮來給自己請安的模樣,還以為她已經不比從前了,沒想到卻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驕縱蠻橫,不顧後果。
溫珺雅卻是搖頭,「多謝太后關心,沒有人欺負珺雅,只是珺雅今日在宴席上瞧見言家小姐,有些自慚形穢,心裏難受罷了。」
在見識過了溫悅汐的狠勁兒之後,溫珺雅卻也不敢再貿然與她作對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她在溫悅汐的手底下不止吃了一次虧,如今她再也不敢小看溫悅汐了。自己的處境已經是這樣了,如果再惹怒了溫悅汐,還不知她會再做出什麼事情來,溫珺雅是真的怕了。
聽到溫珺雅這樣說,太后倒是有些意味,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珺雅,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雖然太后這次把溫珺雅給接到自己身邊來住,可一直也沒再提起她跟太子殿下的婚事,當初皇后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答應了溫悅汐要成全溫珺雅和太子,可是現在卻黑不提白不提的,太后對這件婚事的態度也很模糊。
本來,溫珺雅是想呆在太后的身邊,好好博取她的好感,讓她重新把自己跟太子的婚事提起,只是還未等到那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
溫珺雅不是不後悔的,如果今天她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只老老實實地呆在太后的身邊,假以時日她一定能重新博得太后的歡心,讓她重新提起自己跟太子的婚事。
儘管不願意承認,這一切的確是被自己給搞砸的,只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如果太子正要把這一切在太后的面前捅開,自己就真的沒有後路了。
「太后,珺雅不是妄自菲薄,珺雅只是有了自知之明。言小姐知書達理、溫婉大方,又是出身書香門第,而珺雅卻……今日在宴席之上見到言小姐,珺雅實在是自慚形穢,太后,當初珺雅和太子殿下的婚事……便作罷了。」
縱然心中正在滴血,溫珺雅面上依舊可以做出一副隱忍善良的模樣,話里字字句句都是在為太子着想,可謂是博盡了太后的同情。
太后亦是沒有想到溫珺雅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事實上,這件事也是她日夜放在心頭的,她是喜歡溫珺雅不假,可是溫珺雅的母親因給昇平郡主下毒的罪名而被處斬,而她的父親又因貪污受賄的罪名而下獄,一輩子都要被關在刑部大牢裏出不來了,這樣的身世背景就算給太子做侍妾也是不太妥當的。
如今溫珺雅主動提起,太后心中倒也是鬆了一口氣,「珺雅,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哀家也不好再強求你。你放心,哀家一定會給你許一門好親事的,哀家瞧着禮部曾大人家的公子就不錯。」
溫珺雅眼底不由浮現嘲諷之色,原來太后早就想着給自己另尋一門親事了,連人選都挑好了,若是今日自己不跟她說這件事,她打算什麼時候跟自己說破呢?外面的人只說太后如何寵愛自己,可是她竟然也一直在想着怎麼解了自己跟太子的婚約,到底還是覺得自己陪不上她的寶貝孫子啊。
心下暗恨,但是溫珺雅的面上無不現絲毫,只是低着頭道:「全憑太后做主。」
太后握着溫珺雅的手,輕聲道:「你不用擔心,有哀家在,無論你將來嫁給誰,都沒人敢欺負你的。」
「多謝太后庇護。」
而此時,平晏侯府之中,溫悅汐抬腳進入書房,段蔚予正是坐在那裏閉目眼神,陽光透過窗子灑在他的身上,鍍出一層金黃的光暈,這畫面美好地讓人不敢驚動,溫悅汐竟就是站在那裏靜靜欣賞起來,彼其之子,美無度。
「把溫珺雅送走了?」段蔚予緩緩開口,聲音低醇。
溫悅汐輕手輕腳走到段蔚予的身邊,徑直坐在他的腿上,偎進他的懷裏,段蔚予倒似也習慣了她這般親密的動作,極其自然地攬着她的腰,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溫悅汐的長髮。
「若我是溫珺雅,我就不會在現在這種時候出這樣的么蛾子,我只需要老老實實帶着太后的身邊,討她歡心就行了,有太后這個靠山還有什麼怕的。只是她太心急了,在太后的身邊腳跟兒還沒站穩呢,就先來搞這些有的沒的了。」
「她也是心急了,本來只有言家小姐這樣一個對手,沒有想到你卻突然回來了,而且太子對你似乎還……留有念想,她肯定是坐不住了。」
聽了這話,溫悅汐卻是默默笑了,她探頭湊近了段蔚予在他身上嗅了嗅,「好像有些酸味兒啊,蔚王殿下,您是吃醋了嗎?」
段蔚予聞言怔了一下,繼而失笑搖頭,是嗎?自己吃醋了?
「別擔心,我只喜歡你一個。」說着,溫悅汐便是朝着段蔚予伸出手來,「我的禮物呢。」
段蔚予指了指溫悅汐頭上戴着的玉簪,「不是送你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知道的。」
溫悅汐又是湊近了段蔚予幾分,聲音突然放低了些,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魅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段蔚予看着溫悅汐那雙琉璃一般的眼睛,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角,然後便見讓他伸手擒住溫悅汐的下巴,緩緩湊了過去。
事實上,這一次,溫悅汐還是有些緊張的,雖然以前總是她主動吧,但那些到底都是帶着玩笑性質的,亦真亦假,而這一次卻明顯鄭重許多,而且是段蔚予第一次主動吻她啊。
被那修長的手指抬起下巴,溫悅汐仰頭承接段蔚予印下的吻,他的吻很溫柔,正如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就連接吻都是很優雅的。但是溫悅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撕去他優雅的外衣,看他為自己手足無措。
所以當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探上段蔚予的胸膛的時候,他不由悶哼了一聲,連忙捉住溫悅汐的小手,退開了一段距離,眼底幽暗一片,「別胡鬧。」
溫悅汐見狀卻是得意一笑,食指輕輕拂過段蔚予的嘴唇,在指腹上留下淺淡的紅色,「怎麼樣?味道?」
段蔚予無奈輕喚,「悅汐……」
可是溫悅汐卻是繼續道:「甜嗎?」
段蔚予聞言,目光不由落在溫悅汐那剛剛被潤澤過,尚且晶瑩一片的紅唇上,繼而無奈失笑,「你這丫頭,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大膽……」
「你喜歡嗎?」溫悅汐固執地問。
段蔚予輕柔都撫摸着溫悅汐的長髮,繼而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喜歡。」
溫悅汐聞言笑着埋首在段蔚予的懷中。
笑鬧了一會兒,溫悅汐突然想起之前聽過的傳聞來,此時不由在段蔚予的胸口劃着圈圈,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道:「你跟醉音樓的尋泠姑娘很熟嗎?我之前可是聽過不少你跟她之間的傳聞啊。」說到最後,語氣里難免帶上了酸意,外面人可都說他是那尋泠姑娘的入幕之賓,尋泠姑娘是他的紅顏知己哪。
「我跟她是見過的對吧,當初在蔚王府的門口,那個跟你一起並肩走回蔚王府的紅衣女子,是她對吧?」說到這裏,溫悅汐不由冷哼了一聲,「我記得當時你跟她兩個人說得可熱鬧了,都沒見你跟顧小姐和懷螢公主說過那麼多話。現在大家還都在猜測那日在台上親了你的人是那個尋泠姑娘呢。」
見溫悅汐這樣瞪自己,段蔚予卻是淡淡笑了,居然覺得她這般無理取鬧的樣子竟也很可愛,於是,他不由伸手捏了捏溫悅汐的臉,「醉音樓是我母妃當初買下的,為的是收集一些消息,後來我母妃去世之後,我就接管了。現在醉音樓主要都是由尋泠在打理,她跟我的關係並不像是外面傳的那樣,你別瞎猜。」
「醉音樓原來是你的啊,怪不得當初我……他們要到醉音樓去找你。」當初她到底是無理取鬧,這個時候想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
段蔚予看着她微紅的臉,卻是笑着道:「你是說當初你被房間裏不乾淨的東西嚇到的那天晚上?」
看到段蔚予這樣笑,溫悅汐就知道其實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在說謊了,不由擰上他的耳朵,「你早就知道我是騙的?」
「當時不知道,後來才想明白的。」
「後來是什麼時候?知道你喜歡上我的時候。」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後來再回想起那件事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擔心自己跟懷螢公主整夜獨處,所以才想出了那樣一個辦法。
「不過,你的母妃當初為什麼要買下醉音樓啊,要說收集消息的話,還有比皇帝的手下更出色的嗎?」而且一個皇宮的后妃為何要收集外面的消息?
段蔚予聞言,面上略有猶豫,溫悅汐見狀忙道:「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我也只是隨便問問。」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
恰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郡主、王爺,顧小姐求見。」
顧小姐?顧清雨?她不是剛剛跟她父親一起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溫悅汐看了看段蔚予,見段蔚予也是一臉莫名,便是從他的懷裏跳了下來。
「我去看看。」
「可是……」那侍女面上有些為難,「顧小姐說要見的是蔚王殿下。」
溫悅汐聞言立刻轉頭去看段蔚予,顧清雨要見段蔚予,應該也沒別的事情了,只是……明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沒什麼,可是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啊,畢竟當初差一點,顧清雨就成了段蔚予的未婚妻了,真的是差一點。
「我知道了,你讓她稍等一下,我這就過去。」
說罷,他便是站起身來,走到溫悅汐的身邊,牽起她的手,「走吧,我們一起去見見她。」
這個傻丫頭,心裏在擔心什麼,難道自己看不出來嗎?既然她已經回來了,那有些事情便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溫悅汐仰頭朝着他笑了笑,「你可想好了,將來別後悔。」
「走吧。」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顧清雨看到段蔚予和溫悅汐牽着手一起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有一種承受不住的感覺。
她在心裏暗暗問自己,為什麼要再轉回來呢?確認之後,心裏不是更難受嗎?
原來自己的猜測竟然是真的,他喜歡的那個人竟真的是昇平郡主,他師姐的女兒,他侄子的未婚妻,曾經的。可是到底是為什麼啊,他不該是喜歡小女孩兒的那種人啊,她知道有些男人對年紀小的女孩子有偏愛,可他絕對不會啊。
「師父。」溫悅汐走到顧清雨的面前朝她恭謹地行了一禮。
顧清雨連忙站起身來,「別,我受不起昇平郡主這一禮,我也承受不起你這一聲師父。」
「顧小姐曾悉心教過我,自然是承得起一句師父的。」
顧清雨卻是搖頭,「不,我承不起。」當初之所以答應教她也是因為蔚王殿下,而且自己為了博得蔚王殿下的好感,還求了自己的姐妹幫她作弊,好在後來有驚無險,被她自己化解過去,否則不止是她,就連自己和若弗也難逃罪責。
「郡主可以先迴避一下,能讓我跟蔚王殿下單獨說兩句話嗎?」
溫悅汐微微點頭,繼而看了段蔚予一眼,這才轉身走向了一旁的偏廳。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段蔚予聲音依舊是那般清冷。
他總是這樣的,對於旁人,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淡漠清冷的態度,所以方才他牽着溫悅汐的手出現的那剎那才更加讓人震驚。
「蔚王殿下跟昇平郡主是什麼時候……?」
「我也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應該很早吧,當初聽聞昇平郡主搬進蔚王府的時候,我心裏就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我只有告訴自己這只是您對晚輩的一種關照,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有誰能像昇平郡主一樣得到殿下您的疼愛呢。因為你們的輩分擺在那裏,所有人都不撐多想罷了,那個時候您看昇平郡主時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
段蔚予聞言淡淡笑了笑,是嗎?這些事情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卻原來那麼早嗎?
「我只想問一句,那日在慶典上……真的是昇平郡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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