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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溫珺雅所預料的那樣,段懷瑾在聽到她這話之後立刻停下了腳步,見此,溫珺雅的嘴邊浮起一笑,諷刺意味十足,卻不知究竟是在諷刺段懷瑾,還是諷刺她自己。
段懷瑾轉過身來看向溫珺雅,眉頭微蹙,眸光深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幫我救出我的父親。」溫珺雅抬眸看着段懷瑾,眼中神色卻比方才平靜了許多。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父親犯下的是什麼罪,你心裏比我清楚,不可能逃脫的。」
「若我拿溫悅汐的東西跟太子殿下做交換呢?」
段懷瑾聞言只是看着溫珺雅,一言不發,他在等,等溫珺雅繼續說下去。
而溫珺雅也不說話,把自己的目光從段懷瑾身上移開,兀自擺弄着手裏的茶杯,她也在等,等段懷瑾先開口相問。
兩個人就好似較勁一般,誰都不願先開口,在相對沉默了半晌之後,終於還是段懷瑾先開了口,「你父親之前就已經是重罪,一輩子不能離開大牢,可他偏偏又大膽逃獄,這次是死罪難逃,誰也救不了他。」
聽到段懷瑾這樣說,溫珺雅不由心中悲憤,帶着怒氣開口道:「可我父親之所以能逃獄成功,全是因為蔚王和溫悅汐的相助,為什麼到頭來受到懲罰的只有我父親一個人?蔚王和溫悅汐不也該受到嚴懲嗎?」
之前段懷瑾就已經懷疑溫韋良的越獄跟段蔚予和溫悅汐有關,如今算是從溫珺雅的口中證實了這一點。
不過,「這只是你父親一個人的說辭而已,他與蔚王和蔚王妃的恩怨,大家心裏也都很清楚,他之所以會這樣說,不過是想在臨死之前,陷害蔚王和蔚王妃而已,誰會相信你父親的話呢?」
「可是太子殿下你相信對不對?」如果他不相信的話,就不會是這般反應了。
段懷瑾不置可否,「總之,你要我幫的忙,我是幫不上了。」
溫珺雅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轉瞬即逝,但是段懷瑾卻確認自己並沒有看錯,心中有些疑惑,也有些着惱。
而溫珺雅已經開了口,道:「我這裏有一本手札,是溫悅汐的,」說到此處,她抬眸看向段懷瑾,加重了語氣道:「是她十二歲之前的手札,那個時候她心裏的人還全都是你,難道太子殿下就不想知道在她的手札之中,是如何提到你的嗎?」
見段懷瑾沉默着不吭聲,溫珺雅又是道:「我已經大致看過了,她手札里的內容全部都是關於太子殿下你的,太子殿下真的不想看看嗎?」
其實溫珺雅現在每多說一句,又何嘗不是在刺傷她自己,正因為知曉,段懷瑾對溫悅汐的情意,所以她才會拿這個籌碼來跟段懷瑾交換,而事實上,她對段懷瑾又何嘗不是念念不忘?
而此時的太子殿下並沒有果斷地拒絕自己,說明他已經動了心了,溫珺雅按捺着自己的心痛,沒關係,只要能救出父親,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良久之後,段懷瑾終於抬眸看向溫珺雅……
……
幾日之後,溫韋良給處決,人們都是暗自唏噓,身為平晏侯的弟弟,這位溫大人一度借着自己兄長的東風在朝堂之中佔有一席之地,最終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不過說起來,他倒也果真可恨,這位溫大人借着平晏侯的名頭,不知道得到了多少好處,一家三口更是搬進了平晏侯府,卻偏要毒害自己哥哥的女兒,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活該。
只是人們不免好奇,對於自己叔父這一死,蔚王妃究竟會是個什麼反應,讓他們失望的是,溫悅汐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打從溫韋良被抓回刑部之後,蔚王妃甚至一句話都沒有過問,好似她已經跟自己的這個叔父完全沒有了關係。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她叔父一家當初那般害她,她只怕恨不得跟他們一家沒關係吧。只是卻不知溫韋良的那個女兒如今怎麼樣了,聽說之前溫韋良剛被抓回刑部的時候,她還四處找人想把自己的父親給救下來,如今看來,她到底還是失敗了。
當初平晏侯府里那兩個千金小姐中,溫珺雅才是被人看好的那一個,更是得太子殿下青睞,如今再回過頭來看,命運這種東西還真是難說。
這天傍晚時分,段懷瑾從宮外回來,一進去東宮,便直接去了書房,一直到天黑都沒有出來。言詩云不由心生疑惑,自從父皇去行宮休養,把政事都交給殿下打理之後,殿下一直勤勤懇懇,一點時間都不肯浪費,怎麼今日不僅出宮去了,而且還呆到這麼晚才回來?
眼看着天都黑了,言詩云親自去書房請段懷瑾出來用晚膳。
直到見到段懷瑾,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言詩云心中的疑惑更甚,只得在吃飯的時候,試探地問道:「殿下今日出宮去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段懷瑾正有心事,在聽到言詩云這問話之後,稍稍愣了一下,然後才應聲道:「沒什麼。」可是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聽到他這樣說,言詩云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到底也不敢多問,只是她的心裏越發沉重了幾分,因為她清楚的聞到了段懷瑾身上胭脂水粉的香氣。她敢斷定,今日太子殿下出宮去見的肯定是個女子。
二人沉默地吃罷晚飯,段懷瑾就又進了書房,因為段懷瑾在書房的時候,不喜歡旁邊有人伺候,所以無人知曉他此時在書房裏根本不是在看奏摺。
書案上燈盞明亮,照得清手札上的每一個字,手札的封皮是淺碧色的,上面隱隱可見撒花暗紋,看起來清新雅致,這全然不像是十二歲之前的溫悅汐會喜歡的樣式,若不是因為手札里的字跡是自己很熟悉的,確定這些是出自溫悅汐,他大概會以為這本手札不過是溫珺雅拿來騙自己的。
當然,如今溫悅汐的字跡已經大不一樣,但是以前的她寫出的字真的不好看。所以自己曾經在心中暗自嘲笑她,身為一個千金大小姐,竟然連字都寫不好,連剛學寫字的小孩子都不如,而這樣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真是把自己的臉都丟盡了。
可是後來自己才明白,不是因為她不學無術,也不是因為她不用心,是有人故意不想讓她學好。
而這手札上的每一個字寫的都是自己,段懷瑾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麼感覺,失落、後悔、滿足、懊惱……?也許每一種都有吧,曾經有那樣一個女孩子滿心滿眼的都只有自己,在她的眼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完美的,縱然自己再怎麼冷落她、無視她,甚至是嘲笑她,她都沒有放在心上,她記得的只有自己的好……
「太子妃……」
宮女輕聲把和衣靠在軟榻上的言詩云叫醒。
言詩云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只聽到那宮女開口對她道:「主子,夜已深了,主子還是去床上睡吧。」
言詩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坐起身來,問那宮女道:「什麼時辰了?」
「快三更天了。」宮女應道。
「都這麼晚了?」言詩云不由喃喃道。
打眼掃了一下殿內,言詩云問那宮女道:「太子殿下還在書房嗎?」
宮女應聲道:「是。」
言詩云瞬間就沒有了睡意,今天太子殿下從宮外回來之後,就一直很奇怪,又是在書房裏呆到現在……跟太子殿下見面的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言詩云雖然非常想要知道,但她卻不敢去問太子殿下,坐在那裏愣了一會兒,言詩云終究是在床上安歇了。
然而,她根本就睡不着,雖然閉着眼睛,但意識仍然是清醒的,她在等,等太子殿下什麼時候會回來。段懷瑾終究是一夜未歸,而言詩云也一夜未睡。
到了次日,言詩云再見到段懷瑾的時候,他的眼睛微紅,裏面隱約可見有血絲,神情也有些憔悴的樣子,看起來是一夜沒睡。
言詩云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感覺得到,他的情緒似乎不怎麼好,所以言詩云也不敢多問什麼。
段映湛隨着自己的母妃一起進宮來給太后請安,自然免不了要來找段懷瑾見上一面,只是看着段懷瑾精神不振的樣子,段映湛也很是詫異,自己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兩個人相識這麼多年了,卻很少見他這個樣子。
「你有什麼事情嗎?」段映湛猶豫着問道。
段懷瑾勉強一笑,搖了搖頭,道:「哪有什麼事情?只是最近太累了。你倒是春風得意,眼看着婚期就到了,折騰了這麼久,你也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其實這件事還要多謝你。」果然,一聽段懷瑾提起這個,段映湛便忘記了自己方才要說的話,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來,張揚得有些耀眼。
看着段映湛這樣的笑意,段懷瑾有些羨慕,卻仍是笑着問道:「多謝我?為什麼?」
「當初不是你跟我說的嗎?不要等到以後後悔,如果沒有你跟我說的那番話,我想大約我還是鼓不起勇氣跑去飛雲山莊去找宓兒。」
段懷瑾笑着道:「那這樣說來的話,我也算是你們兩個的媒人了。」多好啊,映湛終於娶到了他心愛的女子,不用像自己一樣,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段映湛聞言抬手搭上段懷瑾的肩膀,「行,媒人,改天你出宮去,我請你喝酒。」
段懷瑾搖了搖頭,「最近可能是不行了,我要出去一趟。」
段映湛詫異,「去哪兒?」皇上如今避到行宮去休養,朝中大事全靠太子做主,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能讓他在這個時候要『出去一趟』?
「出去辦點事情。」段懷瑾說得含糊,明顯是不願講明,段映湛自然也不再多問,只是在心中暗自猜測着。
段懷瑾如今掌管着朝中要事,他想要出一趟遠門,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隨隨便便就能走,在離開之前,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
這樣一來,他要離開的消息也便瞞不住任何人了。皇后聽聞此事,立刻把段懷瑾叫了來,很明顯皇后是不高興的,如今皇上不在宮裏,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太子處理,太子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隨隨便便離開?
對於這個,段懷瑾早就想好了藉口,他素來知道自己母后的秉性,曉得該以什麼樣的藉口來說服她。
果然,皇后聽他說這一趟離開是為了重要的公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但未免責怪他沒有提前告訴自己,讓自己虛驚一場。
但是對於了解情況的言詩云來說,段懷瑾的理由就沒有那麼讓她信服了,她一直都知道,這段時間太子殿下很不對勁。想來想去,好像就是從溫韋良溫大人被處死之後,太子殿下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而太子殿下這一次離開,她也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一邊幫着段懷瑾收拾行李,言詩云一邊在心中暗自猶豫着,眼看着行李都已經快收拾好了,言詩云終於下了決心,轉頭看着段懷瑾道:「如果太子殿下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可以跟我說一說,或許我沒有辦法幫太子殿下解決,但是我願意幫殿下分擔。」
言詩云是猶豫了好久,鼓足了勇氣,才在段懷瑾的面前說出這樣一番話的。
段懷瑾看着言詩云,搖了搖頭,「沒什麼事情。」
言詩云終於忍不住,「其實那天殿下出宮,是去見一個女子對吧?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聞到殿下的身上有脂粉的香味。」
段懷瑾聞言略詫異了一下,繼而淡聲問道:「既然當時你就已經知道了,為何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開口問我呢?」
言詩云語塞,她不是不想,只是害怕一旦問出口,有些事情就無法挽回了。既然殿下跟那女子偷偷見面,就說明殿下並不想公開,若是自己問了,那女子豈不是有機會能名正言順地呆在殿下身邊嗎?就算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太子殿下早晚都是要納側妃的,而自己的肚子一無所出,皇后娘娘正是不高興,若是這時候太子殿下想要再納一個女子入東宮,皇后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反對?
考慮到這些,她自然是不能問出口。但是現下……太子殿下卻說要出宮去一段時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跟那個女子有關。
見言詩云不說話,段懷瑾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其實這樣也好。」
言詩云疑惑地看着段懷瑾,「什麼?」
段懷瑾看着言詩云,「你與母后越來越像了。」懂得不動聲色,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不過顯然,現在的言詩云跟母后比起來還差得有些遠,不然的話,在憋了那麼久之後,不會還把那句話問出來。
言詩云到底也沒能從段懷瑾的口中問出,他這一趟出宮究竟是去做什麼,到了第二天一早,段懷瑾就離開京城不知往哪裏去了。
而在段懷瑾離開京城這段時間裏,段映湛的婚期也是慢慢臨近了,雖然慶王和慶王妃算是被迫答應了這樁婚事,但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要成親,就算之前再怎麼不願,如今已成事實,他們也已經慢慢接受了,解決了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他們到底還是高興的,這婚禮籌備得也是盛大,畢竟到時候江湖中的那些門派都會來參加,他們也不能丟了皇家的臉面。
段映湛忙着自己的婚禮,自然沒有時間再跟以前一樣時常到蔚王府來,初開始溫悅汐還暗嘆,段映湛不在,耳根子果然清靜了許多。但是慢慢的,竟然有些不習慣。
好在段蔚予這段時間正沒事,外面又正是春光明媚,微風熏然,便時常陪着溫悅汐出外遊玩。
這日二人從外面回來,剛進門,谷易游就上前對段蔚予稟報說,有幾封醉音樓傳來的消息,還有一封驛使送來的信。
溫悅汐對段蔚予的那些事情不感興趣,出去了這許久,她肚子也有些餓了,別是拋下段蔚予,自己徑直去了廚房找吃的。
本來溫悅汐只是想找些點心什麼的填填肚子,結果正好廚房裏還有中午吃剩下的菜還沒有來得及處理,溫悅汐索性就讓廚房的人幫自己熱了熱,徑直端到段蔚予的書房去了。
看到溫悅汐端着香氣四溢的飯菜進了王府的書房,王府的那些下人都不由在心中暗自搖頭,王爺在王妃面前果真是什麼原則都沒有了。
之前王爺還沒有娶王妃的時候,是從來不許人把飯菜端到書房去的,就算是處理的事情再急,肚子再餓,王爺都不會在書房裏吃東西,但是自從王妃嫁進來之後,王爺就顯然沒有那麼多規矩了。
溫悅汐端着飯菜進門,笑着道:「雖然是中午的剩飯,但是王爺別嫌棄,將就着吃兩口吧,你若是不吃,我可就全都吃了。」
段蔚予聞言含笑抬起頭來,看着溫悅汐道:「我記得中午的時候,你好像已經吃了不少吧?這就又餓了?」
溫悅汐心道,這是在說我吃得多了?下意識就開口反駁,「我吃得多怎麼了?我吃你家糧食啦?」
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別說,自己吃的還真是他家糧食。
段蔚予看着溫悅汐這般懊惱的小樣子,心中只覺柔軟一片,起身走上前來,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沒關係,吃得多好,你夫君不才,養一隻小胖豬還是可以的。」
「說誰小胖豬呢?」溫悅汐作勢伸出手去要擰段蔚予的耳朵,只是她與段蔚予身高相差不小,踮起腳的時候,一個站不穩竟是往段蔚予身上撲去,段蔚予淺笑着伸手接住她,徑直把她抱到榻上坐下。
溫悅汐懊惱不已,太丟人了,連擰耳朵都夠不着。再看看身邊的段蔚予一派雲淡風輕淺笑着的模樣,越發覺得羞惱,便是抓起段蔚予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溫悅汐當然沒捨得用力,段蔚予揉了揉她的腦袋,含笑道:「是該多吃一些了,多長些身量。」
溫悅汐仍是瞪他,段蔚予這才拿出手裏的信,「好了,不跟你鬧了,這是從西域來的信,上官初容寫給你的。」
溫悅汐正要伸手去接,段蔚予卻是沒有給,含笑道:「不是餓了嗎?先吃東西吧,等會要涼了。」
美食當前,溫悅汐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一邊拿起筷子,一邊對段蔚予道:「那你來讀給我聽吧。」
這世上,也只有這麼一個小女子能這樣吩咐段蔚予做這些瑣事了,偏偏被吩咐的那個人還甘之如飴。
說起來,自從溫悅汐和段蔚予從西域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跟上官初容聯繫過,一來,西域距離昊黎實在是太遠,不方便。二來,他們大概都不願意想起之前的那段往事。
他們重新跟上官初容聯繫上,是因為之前那位瑩妃的事情。瑩妃雖然死了,但是皇上心裏卻過不去,他身為一國之君,竟就這樣被人耍了,瑩妃已死,但是她背後的人卻還好好的活着,甚至還拿着那顆鎮魂石,皇帝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所以就命段蔚予暗地裏給那西域束方國的國君一個教訓。
要說西域的那些小國,根本沒有什麼國力,昊黎完全可以碾壓那束方。不過從昊黎到西域路程遙遠不說,西域那地方地形複雜,真打起仗來可是不好打。所以皇帝雖然氣憤那束方的國君戲耍了自己,還搶走了自己鎮魂石,卻也沒有想過出兵束方,畢竟得不償失。
但是就這麼讓這件事過去也是萬萬不能的,所以他就命段蔚予私下裏在束方動一些手腳,段蔚予這才想到了上官初容。
「上官初容在信上說,她已經證實了,鎮魂珠的事情的確是因佟芷婧而起。」段蔚予沉聲道。
這也證實了他和溫悅汐二人之前的猜測,當時得知瑩妃是束方國的國君派來的細作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猜測着這件事可能跟佟芷婧有關。
因為他們兩個都清楚地記得,當初上官初容送他們離開的之後,正是在束方的境內看到了佟芷婧坐在束方國國君的馬車上,那個時候的她顯然已經是束方國國君的新寵。而且能知道鎮魂珠秘密的人就只有那些,而跟束方國最有關係的就是佟芷婧。
「信上說,她買通了束方王宮內的一個下人,從那個人口中得知,佟芷婧在臨死之前把鎮魂珠的事情告訴了束方國的國君,並且點明鎮魂珠就在你身上。」
溫悅汐一邊吃着菜,一邊道:「這個佟芷婧還不讓人安生,臨死之前還要搞出這些事情來,她大概知道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我給她下的毒。所以她才會在臨死之前布下這個局。束方國國君要的是她口中的鎮魂珠,而她要的是讓我死。」她知道,若是自己沒了鎮魂石,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臨死之前,還要設局報復我,倒也頗符合她的作風,只可惜,她最終還是失敗了,九泉之下有知,你猜她會不會氣得跳腳?」
聽到溫悅汐這般輕快的語氣,段蔚予笑了笑,隨即又是斂了笑意,道:「我想她應該沒有功夫去在意這些,被她害死的那些冤魂都還等着索她的性命。」
等到段蔚予把整封信都念完了,溫悅汐不用疑惑的抬頭看着他問道:「怎麼她在信上沒有提及壬潭遠嗎?之前的那封信上不還提到過?」
聽溫悅汐提起壬潭遠,段蔚予倒也沒有介意,反而笑着打趣道:「你怎麼總是關心這些事情?」
溫悅汐嘿嘿一笑,「誰還沒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說着,又是含笑搖了搖頭,「不對,我們蔚王殿下就沒有。」
見段蔚予無奈一笑,也不理會自己,溫悅汐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段蔚予,「你現在對壬潭遠……是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這問法好怪異,「兩個男的能有什麼想法?」
溫悅汐『咦』了一聲,「蔚王殿下,你好不純潔。」
段蔚予無奈捏了捏她的臉,「那也是受你影響。」
溫悅汐頓時笑倒在段蔚予的懷裏,「我們蔚王殿下承認自己不純潔了?」
一邊笑着,還一邊趁機把自己方才拿過雞腿的一雙油乎乎的手在段蔚予的衣服上蹭來蹭去,眼睛裏有得逞的笑意。
段蔚予素來有些潔癖的,但是自從落入溫悅汐的魔爪之後,他的潔癖完全被治癒了,到如今,眼看着她油乎乎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蹭,也能做到不動如山。
溫悅汐見他眉頭都不皺一下,頓時覺得沒趣,剛要收手,卻又心有不甘,眼睛骨碌一轉,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靈活地滑進段蔚予的衣襟去,貼着他的肌膚嬉戲一般遊走。
聽得段蔚予已經呼吸不穩,溫悅汐唇畔的笑意加深,傾身貼近段蔚予,湊近了他的耳邊,用近乎喃喃的聲音喚他的名字。
段蔚予擒住溫悅汐亂動的手,凝視她眼睛裏調皮的笑意,聲音較之平常多了幾分暗啞,「大膽的丫頭。」
每次他總是怕會傷了她,偏偏她還要來火上澆油。
……
太子殿下回宮了,一切都似乎恢復如常,他的臉上再沒有了心事重重,依舊是以前那般持重的模樣。
然而言詩云卻一直擔心太子究竟會不會提出要納側妃什麼的,所以每天見着段懷瑾或者是太后的時候她都有些膽戰心驚,生恐他們跟自己提起此時。
但是太子殿下回來已經將近半個月了,根本沒有要納側妃的意思,言詩云也漸漸放下心來。
只是她仍舊好奇,在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裏太子殿下究竟去了哪裏?但是很顯然,就算自己去問太子殿下,他也不會告訴自己的,還不如不問。
她現在倒是有一件事比這個更讓自己發愁,雖然瑩妃死了,母后也再沒有說想讓自己早點懷上孩子這種話,但是她自己卻明白,身在後宮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如果沒有子嗣傍身,縱然自己是太子妃,也像是兩隻腳踏在半空中,隨時都會掉下來。
可是子嗣這種事情,光自己一個人努力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奇怪的是,蔚王和蔚王妃感情這麼好,他們也成婚這麼久了,蔚王妃的肚子竟然也沒有動靜,如果蔚王妃懷上孩子,那太子殿下……也會徹底死心了吧?
「主子,這是尚衣局剛送來的,您試試?」進來的宮女打斷了言詩云的沉思。
言詩云抬眼一看,正是前些日子,自己親自去尚衣局挑的料子,如今已經做成了衣服,看起來端莊華麗,卻也不至於太出風頭,在慶王世子的婚禮上穿正是合適。
言詩云換上衣服之後,段懷瑾正好從外面進來,一旁言詩云的貼身宮女靈機一動,問段懷瑾道:「殿下,這是尚衣局剛給太子妃做好的衣服,要在慶王世子的婚禮上穿的,您看合適嗎?」
段懷瑾也果真朝着言詩云看了一眼,繼而點頭道:「合適。」
那宮女見段懷瑾這般反應,不由有些失望,太子妃穿上這身衣服那麼漂亮,太子殿下口中所出卻只有『合適』二字。
言詩云又何嘗不知道那宮女的意圖,只是到底是浪費她的心思了。
宮女退下之後,殿內就只剩下言詩云和段懷瑾,言詩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輕聲道:「時間過得真快,這身衣服讓我想起我與殿下成親的時候,那時候我可真緊張。」
段懷瑾不語,徑直走到殿內的小書架旁,迅速找到了自己要的那本書,正要轉身出去,卻聽得太子妃在他身後緩緩開了口,「太子殿下後悔嗎?」
段懷瑾聞言回頭看她,「後悔什麼?」
「後悔娶我。」
段懷瑾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道:「那你後悔嗎?嫁給我?」
言詩云聞言一怔,也沒有回答。段懷瑾這才看着她緩緩道:「其實我更希望你要的是榮華富貴,那樣的話,你今後一生都會過得很開心。無論是誰,但凡要嫁給我,她就已經喪失了追求夫妻情深的可能。」
所以在看過溫悅汐的手札之後,他唯一慶幸的地方就是,她終究還是沒有嫁給自己,她那樣濃烈地愛着自己,把自己視作她的全部,如果她最終嫁給了自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開心,因為自己永遠不會只屬於她一個人。
對於言詩云來說,是同樣的道理,如果她想要的只是太子妃的位置,是皇后的位置,是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那她這輩子將會很開心,但如果她想要的是感情,那註定會傷心。
「如果……是她呢?太子殿下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雖然言詩云沒有點明,但是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她口中的這個『她』指的是誰。
問出這句話之後,言詩云就後悔了,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太不合適了,她等着段懷瑾的冷臉。
但是出乎意料的,段懷瑾卻笑了,但是這笑容里分明帶着自嘲,「換了誰都一樣,皇帝是不能對一個女子專情的,看看瑩妃的下場就知道了,縱然她沒有做那些壞事,縱然她賢良淑德,也不會例外,朝臣和後宮嬪妃們都容不下她,她早晚要死。」
言詩云心中一寒,久久說不出話來,而段懷瑾已經邁步走了出去。
她知道,太子殿下說的是對的。
段映湛忙碌了這麼久,終於迎來了他的大喜之日,因為許宓的家不在京城,到客棧里迎親也不合適,所以溫悅汐就把許宓他們安排在了平晏侯府。
而溫悅汐前一天晚上也宿在了侯府之中,好在有上次的教訓,也不敢再跟許宓聊到很晚,早早就把她轟回房間去睡覺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溫悅汐一看,這宓兒仍是一副睏倦萎靡的樣子,不由詫異道:「昨天晚上,你不是很早就睡了嗎?怎麼看起來還是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我倒是想睡呢,但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啊。一直到天快亮了,我才迷迷糊糊睡着,結果沒睡一會兒,就被人叫起來梳妝了。」許宓也是滿心地無奈,想睡的時候睡不着,不想睡的時候又偏困得很。
「算了,撐一下吧,一輩子就這麼一天,你還不打起精神來?」
許宓倒是想撐起精神呢,可是也由不得她自己啊。
「要不?我給你扎幾針?抖擻抖擻精神?」
許宓連忙擺手拒絕,「那倒不用了。」
「行,那我跟你說,今日婚宴朝中上上下下所有重臣都會到場,太子和太子妃也會來觀禮,你若是因為睏倦出一點點差錯,你想想後果吧。」
被溫悅汐這麼一說,許宓頓時緊張起來,困意也迅速消散不見了。對,自己可不能丟臉,慶王和慶王妃本來就不大喜歡自己,若是自己再在婚禮上出了什麼差錯,那自己以後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二人這般說着話,侍女已經幫許宓把妝給上好了,許宓看着鏡中的自己,訝然道:「這是我嗎?」
一旁的侍女含笑道:「許小姐底子好,只是平常不愛打扮而已。」
「可是我自己看着有些彆扭。」漂亮是漂亮,可是卻不像自己了。
「又不是讓你看的,是讓你夫君看的,記得告訴我段映湛揭下喜帕時的表情,我太想知道了。」
有溫悅汐的相伴,許宓在這裏干坐着,倒也不算難熬。
一直到段映湛來到平晏侯府把新娘給接走,溫悅汐這才朝着慶王府去了,因為段蔚予一早就來了慶王府,所以溫悅汐並沒有跟他一起。只是等溫悅汐到的時候,慶王府里已經擠滿了賓客,所有人都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話,想要找到段蔚予可不那麼容易,慶王府的這些下人們都是忙忙碌碌的,問他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溫悅汐想着段蔚予不喜熱鬧,便是往人少的後院去,慶王府的後院,一般賓客可進不去,想來段蔚予應該就在那裏。
只是溫悅汐剛進到後院,卻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段懷瑾,溫悅汐稍愣了一下,客氣地上前與他見禮,見禮之後正待要離開,段懷瑾卻叫住了她,「能借一步說話嗎?」
溫悅汐默然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可以。」
二人走到一處大樹下,此時正值春日,綠葉盈盈,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二人身上。
「溫韋良沒有死。」
段懷瑾語出驚人,溫悅汐詫異地看着他,面帶疑惑,這件事她的確是不知道,溫韋良不是被處決了嗎?怎麼會還活着?
看到溫悅汐這般詫異,段懷瑾開口解釋道:「是溫珺雅找到了我,用一樣東西跟我做了交換,讓我答應幫忙救出她的父親。」
溫悅汐聞言依舊沉默不語。
段懷瑾笑了笑,「你還是這樣能沉得住氣,你都不問問我,她用來跟我交換的是什麼東西嗎?」
「願聞其詳。」溫悅汐淡淡道。
「是你十二歲之前寫的手札。」
「是嗎?」溫悅汐也不知道那手札上究竟寫了什麼,不過她猜,應該都是跟這位太子殿下有關的。
「這手札跟現在的你已經沒有關係了,所以我並不打算還給你,我想,你連那上頭寫了什麼都不知道。」
今日這位太子殿下還真是一而再地語出驚人,他這話里的意思貌似有所暗示……
段懷瑾苦笑了一下,「之前我聽那個瑩妃說,你喝避孕的藥,還以為你的確對我還有所留戀……」
溫悅汐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當然不是,我有別的原因。」
「我知道,當我從啟嶺回來之後,就都明白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又怎麼會還喜歡着我?從始至終,你愛的人就只有蔚皇叔。」
聽到段懷瑾提起啟嶺,溫悅汐就明白了,「你去過白雲觀,見過無塵道長了?」
段懷瑾點頭。
「這也是溫珺雅告訴你的吧?」
「是,她說看在我親自送她和她父親離開的份兒上,她最後告訴我一個秘密,就是這個。」他也是去了之後才徹底明白,為什溫悅汐如此需要那顆鎮魂石,沒了它,她真的會死。
「沒有想到無塵道長竟會告訴你這些,我想知道,他是怎麼跟你說的,能告訴我嗎?」
「他說,你十二歲溺亡,卻因幽怨太深,凝於魂魄不散,因為這凝聚不散的情怨,你生生世世都無法得到幸福,無法與任何人相伴終生。而那位鏡虛道長,逆天而為,引你異世之魄來此,以化解你魂魄之中凝聚不散的情怨。」
溫悅汐十二歲死過一次的時候,他是知道的,當時她請自己幫忙換取父皇的鎮魂石的時候,已經跟自己說過了。當時她也的確是說有一位道長逆天而為幫她延續的性命,可是她卻沒有告訴他,她竟然是異世之魂,而她的魂魄因為自己,生生世世都不得幸福!這樣沉重的後果,自己怎麼能承擔得起。
溫悅汐聽完段懷瑾的話之後,微微點頭,「的確是這樣,蔚王就是能化解我情怨之人。」也許當時鏡虛道長以為解鈴還需系鈴人,認為能解這情怨的人是段懷瑾,所以才把自己的魂魄引於此世,但是陰差陽錯,自己卻喜歡上了段蔚予,這也是他沒有預料到的吧?
段懷瑾心中難受,「抱歉,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當時你只是在她落水的時候袖手旁觀而已,她那麼愛着你,把你當做她的所有,她不在乎你一次又一次地漠視她,看輕她,可是在她臨死之前,她看到的就只有你冷漠的一張臉,你就那麼看着她死去,無動於衷,她愛你越深,這怨恨就越深,竟然生生世世不散。」
溫悅汐說『她』卻不說『我』,雖然她們是同一個魂魄,她是自己的前世,但是愛上的段懷瑾的卻是她,而不是自己。
段懷瑾無言,自從知道這件事之後,他的心情就很是沉重,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當初溫悅汐落水的事情竟然會造成那麼嚴重的後果。
見段懷瑾不再說話,溫悅汐輕嘆一聲,「算了,這些事情誰能解釋得清楚呢?我只知道這一世,我的情怨算是解了,以後也不會再糾纏了。」說着,溫悅汐朝着段懷瑾行了一禮,「如果太子殿下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蔚王還在等着我。」
「你放心,我不會讓當初造成這一切的人好過,包括我自己。」
愛上她,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因為自己永遠愛而不得。
看着溫悅汐一步步走遠,段懷瑾目光悠遠,那些手札里寫滿自己的女孩子終究再也不見了,那下一世呢?自己還會再碰到她嗎?
在離開白雲觀之前,段懷瑾曾經問過那位無塵道長,無塵道長告訴他,這些緣分都是上天註定的,若是他們二人有緣,定然會再見,如果無緣,那也是無能為力。
溫悅汐,我希望下一世,我們能再相遇,那個時候換我來追着你。
而溫悅汐在跟段懷瑾說了那些之後,自己心裏也有些難受,雖然自己不記得那些事情,但是她當時死的時候,肯定非常難受,不然怨氣不會凝聚得如此深重。
溫悅汐兀自低頭想得入神,沒有注意到前面有人,一下子就撞了上去,她連忙開口道歉,卻是被人猝不及防彈了一下腦門兒,溫悅汐連忙抬頭去看,卻原來是段蔚予。
只見他嘴角含笑,目光溫柔,「你這丫頭,走路都不知道看路的嗎?我要不站在這裏攔着你,你這是打算去撞牆還是怎麼着啊?」
溫悅汐往前一看,果然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堵牆。
「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嘛。」溫悅汐語帶嬌嗔。
段蔚予聞言伸手拉住溫悅汐的手,柔聲道:「抓緊我,別迷路了?」
「嗯?」溫悅汐覺得段蔚予這話說得有些奇怪,抬眸一看,正見他往身後的方向看去,頓時有些瞭然,「我方才……太子殿下說有話要跟我說,所以我們聊了一會兒。」
段蔚予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知道。」
「你知道?你……」溫悅汐有些疑惑地看着段蔚予,「你是不是聽到我們說什麼了?」
段蔚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我都聽到了。」
「你怪我瞞着你嗎?」當初那位無塵道長並沒有跟他說自己是異世之魂這件事,他聽到了之後,心裏怎麼想的?
「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什麼樣的顧慮,所以才沒有告訴我。不過,」段蔚予笑了笑,「你似乎有些小看我了,你以為告訴我之後,我會害怕你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不知道反而更好。」
「傻丫頭。」說着,段蔚予低頭在溫悅汐額頭上落下一吻,「多謝你能來。」
遠處炮竹聲響起,是迎親花轎回來了,溫悅汐不由嘟囔道:「怎麼這麼慢?我從侯府過來已經好半天了,他們才到。」
段蔚予無奈輕輕敲了一下溫悅汐的額頭,「能不破壞氣氛嗎?」
溫悅汐仰起頭來,閉上眼睛,「你繼續。」
段蔚予低下頭去,吻上溫悅汐的唇,耳邊聞得外面喧鬧之聲,而此一方天地似乎只有他們二人,靜得只聽得到彼此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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