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承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臉上露出些微苦澀的神情,「打從一開始,就是我在勉強她,如今這個結果,其實也挺好的。」
聽得溥承蘊這樣說,溫悅汐不由皺起了眉頭,片刻之後才開口道:「雖然說你們之間的感情之事,我一個外人是不好置喙的,但是藺玉是我的親姐妹一般的存在,我也不想看着你這樣誤會她,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藺玉曾經是真心想要嫁給你的,這並非是我安慰、或者敷衍你的說法,而是的的確確的事實。若非她知道你是註定的儲君,她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太想要擺脫皇宮了。」
溥承蘊隱在廣袖中的手悄悄握緊了些,似乎在心中壓抑着什麼,「這是她親口跟你說的嗎?」
「不必她親口跟我說,單看她做什麼就知道了。你知道嗎?在得知你是啟辰的儲君之前,我們原也打算計劃一場假死的戲,不過假死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萱貴妃。藺玉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跟你成親之後的事情,她會把自己的母妃接去啟辰,等到你在宮外開府之後,她就能過上她簡單純粹的日子,雖然還是免不了要跟皇室接觸,但是這種程度她還能忍受。可是,後來事情就有了變化……」
「所以,早在我二皇兄還在昊黎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是嗎?」
溫悅汐搖頭,「她是後來才知道的,在我前往西域治病之前……」溫悅汐略頓了一下,「本來我是一直猶豫該不該告訴她這件事,一直到那個時候,我以為我這一去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所以才下決心把這件事告訴了她。說實話,其實我挺希望你們兩個能有個好結果的。」溥承蘊是個不錯的男子,對藺玉也上心,而且藺玉明顯也是對他動了心的,所以她才會糾結要不要把溥承蘊是啟辰皇帝屬意的儲君的事情告訴藺玉,結果卻是不得不說了。
「多謝。」她是藺玉公主最好的朋友,能聽到她這樣說,溥承蘊的心裏亦是高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藺玉公主曾經也想像過跟自己成親之後的日子,想來她也並不是那麼排斥跟自己成親的,只是礙於自己是父皇屬意的儲君……
提到『儲君』這兩個字,從昨天聽說這件事,一直都現在,他到現在還是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他從來都沒有想像過自己會跟皇位扯上什麼關係。
「所以我覺得你們兩個還是見一面,只當是最後把話說清楚也好,藺玉在信上寫的也是這個意思。」把事情都說開了,也省得兩人都耿耿於懷了。
溥承蘊眼睛裏蘊藏着掙扎之色,「可是現在有人在盯着我,不管是二皇兄的人還是父皇派來的人,讓他們知道藺玉公主和萱貴妃還活着,絕對不是好事。」
「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話……我倒是有一個主意……」炸毀細雨堂這件事自己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
這天晚上,溥承蘊一個人獨自從蔚王府的大門走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夜風涼意浸骨,路上已經沒有幾個行人。離開了蔚王府之後,溥承蘊孤身一人往京城裏最熱鬧繁華的街市走去。
秦樓楚館裏的女子像是不知道『寒冷』為何物一般,依舊穿着單薄的衣服站在門口,面上笑意殷勤,高掛在門口的燈籠在這些女子的身上籠下一片柔和朦朧的光影,襯得那袒露的肌膚越發凝潤如脂。這裏仿佛跟其他地方隔開了一個天地,熱鬧得不像是即將入眠的夜晚。
站在門口的幾個女子見着打從這門前經過的溥承蘊,眼睛都是驟然亮了起來,這樣的客人在她們的眼中可是極品,模樣長得這樣好,而且看這穿着打扮應該也是個貴公子,身上又有一種難得的文雅氣質,這樣的極品在客人中可是難得一見的。再看他那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要安慰安慰他。
幾個女子唯恐被旁的姐妹搶先了去,都是趕緊快步上前攔住了溥承蘊的去路,溥承蘊見圍上來的這幾個女子,不由皺了皺眉頭。之前在啟辰的時候,他是個閒散的皇子,無事的時候經常到處閒逛,對於這種地方他是不陌生的,也被旁人拉着去過幾次,不過他並不喜歡這樣的地方,男男女女皆是虛情假意。如今對這樣的地方便越發厭惡了,溥承蘊也不多跟她們糾纏,對於有武功在身的段蔚予來說,擺脫這樣幾個女子還不成問題。
眼看着溥承蘊脫身而去,幾個女子面上都不由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心裏也有些悵惘,卻不知這位公子是真的不喜聲色,還是已經有了珍惜之人,若是後者,那女子可就太幸運了。
溥承蘊躲開這些女子的糾纏,徑直朝前走,眼看着前面就是一間酒樓,溥承蘊便是抬腳走了進去,這樣的時辰,酒樓卻也並不顯冷清,雖說比不上秦樓楚館的熱鬧,但是客人亦是不少的,大堂之中,三三兩兩地客人聚在一起,各自談論着自己的事情,有人說到激動處,不由揚聲高談闊論。
而溥承蘊進去之後,卻是絲毫沒有注意大堂里的狀況,見那小廝迎上前來,便是開口道:「還有雅間嗎?」
那小廝連忙堆笑着應道:「有,有,客官樓上請。」
進到雅間之中,溥承蘊也不等那小廝開口,徑直要了幾碟小菜,之後道:「把你們這裏的好酒都拿上來。」
那小廝一聽這話,心中便是明白了,這位客官根本就是來買醉的,不過他在酒樓里幹了這麼久了,對於這樣的情況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每天來買醉的人這麼多,也不差他一個,不管窮的富的,各樣的人有各樣的煩惱。只是這個人,看起來非富即貴,模樣長得也好看,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什麼事兒了,這一臉落寞的,只怕是跟女人有關哦。
小廝應聲而去,很快就把酒菜都給備齊了端上來,溥承蘊給了他一些賞錢,那小廝也便是退了下去沒有再打擾。
夜色漸沉,酒樓里的客人相繼離開,最後就只剩下溥承蘊一個還呆在樓上的雅間裏了,那掌柜的撥着算盤打了個哈欠,對一旁趴在桌上的小廝道:「樓上的客人怎麼回事兒?」
那小廝亦是打了個哈欠,這才開口道:「那位客人是來買醉的,菜沒點幾個,酒倒是要了不少,掌柜的,我給他端上去的可都是好酒,這一筆也是夠賺的。」
那掌柜的聽了這話,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你小子,算你聰明。」隨即,又是迅速斂去了笑容,「他這來得時間也夠長了,這客人都走了,就剩他一個人,該不會是已經醉倒在雅間裏了吧?你快上去看看。」
「是,小的這就去看看。」其實醉倒了也沒事,之前也是常有的事情,就讓他們在雅間裏睡着也便罷了,等第二天在早上的時候指定醒了,倒不怕他們半夜跑了賴賬,門上了鎖,沒鑰匙開門,誰也跑不了。
可是就在那小廝一隻腳剛踏上樓梯的時候,就聽得樓上傳來巨大的聲響,像是有人破窗而入,就在那小廝下意識看向站在那裏的掌柜的時候,樓上已經傳來了打鬥之聲,而且這並不是簡單的打鬥,從這上頭傳來的脆鳴之聲可以判斷,打鬥之人手裏是握有兵器的,而且從這混亂的聲音聽來,參與打鬥的人還不止一個兩個。
那小廝被樓上這聲音嚇得腿都開始打顫了,樓上不是只有那一個雅間還空着呢嗎?而且那個雅間裏的客人還是自己帶進去的,就只有他一個,身邊並沒有別的同伴,那這打鬥之聲又是怎麼回事兒呢?這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不成見了鬼了?
而那掌柜此時跟這小廝一樣,已經是面色蒼白,鬢角的冷汗只往下滴,他們兩個對視着,就這麼愣了片刻,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的方向,下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向門外跑去,像是逃命一般……
等那掌柜去報了官,帶着官府的人回來的時候,樓上已經沒有了動靜。官府的衙役上去一看,這二樓上哪裏還有一個人,不過從雅間裏的狀況來看,那掌柜的倒也沒有戲耍他們,這雅間裏一片狼藉,很顯然是有人在這裏打鬥過,而且看這牆上和桌上留下的痕跡,這些人的武功可都是不低啊。
只是人卻不知道去哪裏了,就通過這些痕跡想要查出來是什麼人幹的,這可是根本不可能的啊,從那小廝的嘴裏也問不出什麼來,他也只能大概說一下那個人的容貌了。
沒辦法,那掌柜的就只能自認倒霉,樓上好好的雅間被毀成這樣,他也沒有辦法找人賠錢去,不過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慶幸的,花些銀子整修這雅間倒不是什麼大事,躲過一劫就算是幸運了,幸好那些人沒有傷及無辜,不然的話,可就不是花點銀子來整修雅間這麼簡單了。
次日,溫悅汐從蔚王府去往細雨堂,恰好從這間酒樓門前經過,酒樓的大門緊緊關着,來往的人都覺得很奇怪,大白天的關着門,不打算做生意了?
溫悅汐心裏則很清楚,昨天晚上在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因為被抓住的那幾個人現在正在蔚王府里關着呢。這是他們跟溥承蘊一起計劃好的,溥承蘊想去見藺玉,但礙於一直在暗中跟着的他的,卻不能去見,而自己呢,則想要找出那些在細雨堂動了手腳的人,所以他們便讓溥承蘊去做了這個誘餌,去引誘那些隱藏在暗處,想要殺了他的人現身,所以昨天晚上,溥承蘊是故意獨身一人來到這酒樓的,就是為了給他們下手的機會。
想想看,那些人那麼想要溥承蘊的性命,一個落單的、喝醉了的溥承蘊,這麼大好的機會他們會錯過嗎?正如他們計劃好的,那些人果然在酒樓里動了手,而啟辰皇帝派來保護溥承蘊的人自然也是現了身,兩邊的人交上了手,而溥承蘊趁機消失。而段蔚予的人也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對於溥燁然派來的手下,一個都沒有放過,全都帶回了蔚王府。雖然罪魁禍首還沒有現身,但是抓住了這些人,好歹也能平息一下細雨堂被毀之後,自己心中的怒火。再說了,誰又能耐肯定從這些人的口中問不出他們主子的下落呢?
不過,這是段蔚予擅長的事情,現在對自己而言重要的事情是把細雨堂恢復成以前的模樣。
司空禹於次日離開京城,走的時候,段蔚予和溫悅汐一起把他送出蔚王府。
「二位請留步吧,不必再送了,這些事情,多謝你們。」
雖然假死這種事情現在聽起來也是挺匪夷所思的,但是他能理解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做。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讓承蘊知道藺玉公主還活着的這件事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不過兩個人最後能把話說開,做一個了解,也省得日後發現真相,彼此埋怨得好。
離開蔚王府,司空禹策馬一路奔出城門,出了城門之後,卻是忍不住回頭去看,來的時候是自己和承蘊兩個人,離開的時候卻只有自己一個。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承蘊走到哪裏了,據溫悅汐所說,藺玉公主去的那個地方,好像是不太近。
其實,他現在這樣一個離開,倒還自在一點,自從知道承蘊是皇上屬意的儲君之後,在面對承蘊的時候,心裏總覺得有些彆扭。而一想到回去之後,要面對自己的表哥,司空禹心中又是一陣難受,這件事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不告訴他的話,對他未免太殘忍了,可若是告訴他,對他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不說,司空禹還有些擔心若是自己的表哥知道了這件事,會變得跟二皇子一樣,自己夾在中間也是兩難。
這麼一想,司空禹倒是寧願這條路再長一些,讓自己晚一點再面對這些事情。
跟司空禹不同的是,溥承蘊此時正是快馬加鞭往南邊的方向趕去,此時的他易了容,喬裝打扮打扮之後,看起來便只是一個普通年輕男子的模樣,走上路上,倒也沒有人去注意。
在路上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地試探過,這才確定了,這一次的確沒有人在暗處跟着自己。
不日之後,溥承蘊便是來到了南方的一個小鎮,這裏果然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因為地處偏僻,所以這裏非常地安靜,這裏的人顯得很悠閒,走路都是緩緩的,不急不躁的。
溥承蘊牽着馬走在這石板路上,倒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小橋流水,粉牆青瓦,仿佛置身在畫中一般。前面有幾個黃髫小兒正聚在一起玩耍,對於他這個風塵僕僕的來客,不由生出幾分好奇來,一個個都是盯着他看。
溥承蘊沖這幾個孩子笑了笑,這才走上前去輕聲開口問道:「你們知道這裏剛搬來的一戶姓阮的人家在哪裏嗎?」
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小男孩兒站起身來,道:「我知道,喏,就在那裏,那棵柳樹看到了嗎?就是那一家。」
溥承蘊笑着謝過了那孩子,便是徑直朝着那棵柳樹而去,只是此時腳步卻放得輕緩了些,他還沒有想好呆會兒跟藺玉公主見了面說什麼,沒多會兒,溥承蘊便是在那門戶前停了下來,這宅子不像是京城裏的那些大宅子講究氣派,門額都建得很高,這宅子的大門窄窄的,堪堪能容兩個人同時經過,卻不知裏面是何情形。
溥承蘊略沉了沉心思,正欲上前敲門,餘光卻瞥到一男一女兩人朝這裏走了過來,他下意識抬眸看去,心中猛地沉了一下,那女子正是藺玉公主,而站在他身邊這個年輕的男子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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