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巡撫衙門後衙,書房
毛燮捧着一冊《雜誌》細細品讀,正是三國第五十九回,許褚裸衣斗馬超,曹操抹書間韓遂。
【次日,曹、西涼兩軍出營布成陣勢,馬超分龐德為左翼,馬岱為右翼,韓遂押中軍,馬超挺槍縱馬,立於陣前,高聲叫陣:「虎痴快出!」
曹操在門旗下,觀馬超勇姿,回顧眾將贊曰:「馬兒不減當年呂布之勇!」
此言未絕,惹惱了一旁的許褚,大吼一聲拍馬舞刀而出,馬超見之,長笑挺槍接戰…………又斗一百餘合,二人仍舊不分勝負,許褚殺的性起,飛馬奔回陣中,卸了盔甲,渾身筋突,赤體提刀,翻身上馬,再來與馬超決戰,其之兇猛令兩軍心生驚駭。
…………許褚奮威舉刀力砍馬超,馬超側身閃過,一槍望褚心窩刺來,許褚棄刀將槍挾住,兩個在馬上奪槍,許諸力大,一聲響,拗斷槍桿,二人各拿半節在馬上亂打。
曹操恐許褚有失,遂令夏侯淵、曹洪兩將齊出夾攻,龐德、馬岱見操將齊出,麾兩翼鐵騎,橫衝直撞,混殺將來…………馬超回至渭口,謂韓遂曰:「吾見惡戰者莫如許褚,真『虎痴』也。」
………】
……
「古之勇將,莫過於此。」
兩名頂尖猛將如此這般的凶斗惡戰,毛燮即便身為一介文人,觀之也覺心神激盪,有熱血沸騰之感,忍不住開口呼贊。
已經跪完祠堂的毛家兄弟,也在毛燮旁邊埋頭苦讀,聞言一齊抬頭瞥了一眼自家老父,不約而同的撇撇嘴,眼中閃過不滿。
惹人清靜。
不過親爹開口,做兒子的不能不捧場,哥倆對視一眼,老大毛文仁道。
「是啊,父親………」
「閉嘴。」
毛燮大喝一聲,打斷了毛文仁的話頭,而後看向大兒子的雙眼冒出凶光:「沒看到老夫正看書的嗎,滾一邊去。」
毛文仁:「………」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他是我親爹,親的,不能動手,不能生氣……
一旁的老二毛文義看了看面色各異父兄,心下不由慶幸,得虧自己比大哥慢了一步,還沒來及開口。
………
毛燮罵了一句,繼續沉浸在手中的漢末三國當中,而毛文仁沖二弟毛文仁看了一眼,目含被背叛的悲憤,毛家二爺心虛,沖自家大哥歉意一笑,而後繼續低頭苦讀《雜誌》。
毛文仁:「………」
老二你變了。
你再也不是當初同我一起挨罵,一起挨鞭子,一起不吃不喝跪祠堂的好二弟了……
毛家大爺嘴唇動了動,想要站起來怒斥二弟對自己的背叛,結果再往老爹毛燮的方向瞄了一眼後,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沒起身開罵。
等着,回去咱們再掰扯這事。
毛文仁狠狠瞪了低頭避着他的毛文義,平了平心緒,把目光看向手裏的《雜誌》。
…………
毛家父子手裏的這幾份《雜誌》,乃是今早劉勉讓人送過來的。
其實,毛家父子早就聽聞《雜誌》大名,知其在京畿一帶甚至是北方數省都很暢銷,風靡長江之北,早就有心品閱一番。
只是杭州地遠,幾乎見不到《雜誌》真容,偶爾流傳來的幾份也被人私自珍藏,不露於人。
而毛家父子向來古板,又對《雜誌》沒什麼必得之心,所以一直沒有下過力氣尋書,覺得一切隨緣,見到了就看看,沒見到也無所謂。
而杭州城內其他得到《雜誌》的人,覺得以毛家的權勢,想看《雜誌》豈不是小菜一碟,所以也沒有人以此來獻寶,省得奉承不成反被打臉。
直到此番,劉勉覺得自己這刊是南方最新版,京城那邊應該還沒傳過來,所以才特地派人送過來。
畢竟之前那事,今天不論是誰的責任,毛燮起碼是秉公處理的,劉勉覺得就算不承這個情,但也得對人家有個表示。
再說了,毛燮是此地最大的父母官,同他打好關係,利遠遠大於弊。
…………
而劉勉此番送來最新刊的《雜誌》,也讓毛燮,甚至是毛文仁哥倆都頗為驚喜。
因為劉勉和毛文孝的糾葛,毛燮知道《雜誌》分社要在杭州開辦,心裏便重新起了對《雜誌》的好奇心,欲觀其上內容。
只是,要想看完整的以往各刊全套《雜誌》,杭州是絕對湊不齊的,甚至連北方各地、津門府都夠嗆,必須得去京城購買。
而杭州到京城一來一去,起碼要一個多月,毛燮又急着看,於是便先讓人收集了一些在杭州流傳的《雜誌》盜版殘冊文章,讀之後快。
誰知不看還好,一看這毛燮就直接入了坑,連帶着毛家哥倆也被他帶着一同入坑。
現如今,毛家已經派人去京城購置全套《雜誌》了,只是還得等待不少時間,此番劉勉送來正版精印最新刊《雜誌》,也算是個小驚喜了。
………
書房內,只聽得嘩啦嘩啦的翻書聲,毛家大爺毛文仁難得對《三國》小說不感興趣,反而對馬晉撰寫的美食雜談頗為喜愛。
【燕窩此物貴重,原不輕用,如用之,每碗必須二兩。
先用天泉滾水泡製,將銀針挑去黑絲,用嫩雞湯、好火腿腸,鮮蘑菇三樣湯滾之,看燕窩變為玉色為度。
燕窩此物自清,不可以油膩雜之;此物至文,不可以武物串之。
俗人用肉絲、雞絲雜之,是吃二絲,而非燕窩,徒務其名,還有以此為己富者,往往以三錢燕窩蓋其面,如白髮數莖,賓客一撩不見,空剩粗物滿碗,真乞兒賣富,反露貧相。
吾徒包寶,善烹飪,乃京畿名廚,其烹燕窩,輔以冬瓜配料,以柔配柔,以清入清,再重用雞汁、蘑菇汁,成品燕窩皆為玉色,其味也甚佳】
咕嚕
閱罷此文,毛文仁咽了咽口水,剛剛用罷早餐不久的他,竟然又有進食的欲望。
作為一個資深的美食愛好者,簡稱吃貨,毛文仁清楚的明白自己現在的感覺不是飢餓,而是——饞了。
毛家大爺本想招呼下人進來,都顧及到旁邊的父親和二弟,因此只得卷了手中書冊,小心翼翼的離開房間,便直奔向府中後廚。
………
巡撫衙門後衙,後廚
毛文仁讓人取來半斤的官燕,指着《雜誌》上的那篇「燕窩短論」,對後廚掌勺大廚李師傅問道。
「你能做出來嗎。」
李師傅也是念過幾天書的,拿過這份按菜譜半評論研究了一會,回道。
「回大爺,光看這菜譜,這菜是不太難,只是小人沒做過,不知道其中火候掌握,可能得多試幾次。」
毛文仁不在意的擺擺手:「你儘管去試,一會我再讓人送來兩斤,只要你能做出這文章所說的燕窩,做兩盅送到書房去,剩下多少燕窩都賞你了。」
李師傅眼睛一亮,這可是難得的上品官燕,外面普通富商想買都買不到,若是拿出去售賣,這一斤至少幾十兩甚至上百兩。
也就是毛燮權重,浙江境內有的是人討好他,老頭不愛收錢,又沒什麼特殊嗜好,別人只得撿這些貴重補品孝敬,盼望他老人家長命百歲。
只是這麼多的東西,毛家又用不了,導致這些貴重補品在府內堆積如山,所以毛文仁一下拿出兩斤官燕給李師傅做菜,自己也不當回事。
不過毛文仁不當回事,李師傅可沒他這麼豪氣,方才那菜譜他也看了,二兩一份,就算多試幾次,以自己的手藝估計也最多用一斤,再做兩盅送去書房,自己至少還能得上一斤官燕,甚至更多的實惠。
乖乖,這下要干好了,好幾畝地到手了………
…………
「大爺您放心,小人也料理過不少燕窩,府里的干燕一般收拾好的,只要試對了菜譜,頂多兩個時辰,小人就把燕窩送到書房。」李師傅幾乎快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了。
「嗯,這就好,另外記好了,就做兩盅,我一盅,老爺一盅。」毛文仁強調道。
「那二爺………」
李師傅記得毛家二爺毛文義好像也在書房吧,早餐還是父子三人一同吃的。
李師傅還沒問完,就被毛文仁眼神瞬間爆發出閃爍生生逼的閉上了嘴巴,毛文仁看到李師傅識趣,滿意點點頭。
「二弟不愛吃燕窩,你只管做我和父親的就好。」
而後又怕李師傅記不住菜譜,毛文仁直接把那篇文章撕下來了,反正劉勉送來了不少冊《雜誌》,不怕「浪費」。
毛文仁又交代兩句,方才悠悠離開,只剩下李師傅心有餘悸的擦了擦汗,他旁邊的徒弟李三疑惑向他問道。
「大爺記錯了吧,二爺挺愛用燕窩魚翅這些補品的啊,平日裏咱們後廚燉的這些補品,就屬二爺那要的最勤。」
「蠢貨,瞎說什麼,府里爺們的喜好能是你能胡亂打聽的,滾去幹活去。」
一腳把自己的傻徒弟踢遠,李師傅打開方才毛文仁留下的那半斤官燕,心裏則是在琢磨。
「看來府里傳大爺和二爺關係親厚的消息也不能全信。
我就說,上次奉老夫人之命,偷偷給挨罰跪祠堂兩位爺送吃的,為了半個饅頭,哥倆都快打起來了,怎麼會關係親厚。
嗯,大戶人家都是這樣,表面兄弟…………」
………
阿嚏
毛家二爺狠狠打了個噴嚏,惹得毛燮狠狠瞪了他一眼,毛文義當即就慌了,對着老爹從心一笑,換來一句冷哼,和轉移離開的兇狠視線。
呼~
輕輕的長呼一口氣,毛文義又緊接着把視線放到手裏的《雜誌》上,其翻到的這頁,是關於七月份京城舉辦的花魁大賽,其文不但刊錄了大賽所有的詳細過程,還特別介紹了大賽十強選手。
「嘖嘖,京畿附近,甚至還有山東、河北,關外等數地的青樓花魁匯聚一堂,彼此爭芳鬥豔,爭奪天下第一花魁的名頭,光是想想………都覺得刺激啊。」
毛家二爺毛文義,為人不愛財、不貪權、不喜賭、不好名,但唯獨對男女之事頗感興趣。
而且他還有特別的嗜好,對良家婦女不感興趣,偏偏鍾愛風月場裏的姑娘,是杭州城有名的青樓浪子。
此番一看到京城弄出個花魁大賽,毛二爺是抑制不住的心裏痒痒,這杭州城甚至是浙江境內,大大小小的場子他都去過,早就玩膩了,左右就是那幾個老相好,沒意思。
倒是京城貴為大乾首都,裏面的姑娘肯定有不凡之處,沒看到大賽十強有七個都是京城裏的嗎,能夠取得如此「佳績」,京城的老少爺們真有艷福。
………
冰仙子——蕭冰語。
千嬌百媚——韓嫣。
胸大如斗——水依依。
溫柔閨秀——蘇憐。
毛文義在心裏默念這四人姓名,暗自有些疑惑。
這天香樓到底是個什麼去處?
竟然出了四位十強花魁,其中還有兩個進了前三,那韓嫣更是奪了魁首之名,號稱天下第一花魁,能艷壓群芳,其必定是個不出世的絕代佳人啊,真想「見識」一番。
還有那個胸大如斗水依依,娘嘞,想他毛二爺也算是百花從里有過幾圈的人物,可卻是想不明白這世上還有如此「可人之物」。
胸大如斗,嘖嘖,光是聽聽就想喝奶…………
…………
心裏翻騰着萬般雜念,毛文義也沒心情接着往下看,滿腦子都是奶……咳咳不是,滿腦子都是怎麼忽悠他爹放他去京城一趟,好去領教領教天香樓的手段。
要不說想三妹了?
不行不行,若是讓三妹知道自己去了京城,肯定得見太子,還得替父親忙活着交際,到處拜見,不利於自己行動………
藉口做生意?
可家裏沒什麼生意同京城那邊有聯繫,若是再啟和京城的商事,時間太長了,等一切準備妥當,那幾個花魁都該從良了………
哎,自己最近不是…咳咳,腰不太好嗎,可以藉口去京城求醫啊,三妹不是說醫仙諸葛逸就在京城嘛。
嗯,這個藉口好,天衣無縫………
毛二爺越想越開心,腦子一熱,連方才的事情都忘了,就要同毛燮說去京之事,只是他還沒開口,毛燮卻先發制人。
「該殺的馬晉,又是斷章,老二,去備車馬,老夫要去京城和這廝聊一聊。」
毛文義:「………」
自己是不是不用「裝」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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