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他們胡亂的挖了個淺坑就將她扔了進去,也幸好是個淺坑。
沒過多久,羨魚被挖了出來,她滿身泥土的坐在坑裏,看着同樣滿身泥土的小男孩李遠釗。
「姐……」李遠釗再也忍不住,撲進她懷裏哭了起來。
「都怪遠釗沒用,保護不了你,姐,幸好你沒死,你要是死了,遠釗這了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八歲的孩子能懂是非,能夠讓她假死騙過李家的人,他確實比村里其他小孩子聰明。
羨魚用手擦了擦他臉上的眼淚,又將他身上粘着的那張冥紙扯下來扔到一邊,再輕聲對他說:「姐姐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別哭了,姐下半輩子還得指望你呢。」
「嗯嗯!」李遠釗吸了吸鼻子,信誓旦旦的對她說:「姐,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好好對你,誰也不能將你賣了,誰也不能欺負你!」
「好,姐信你!」羨魚說。
「對了!」李遠釗迅速起身,跑到另外一邊的溝里,拿了一個布包出來。
裏邊,是她的衣服,還有一些饅頭乾糧。
他將包裹塞到羨魚手中,說:「姐,這是我從家裏偷的,你走吧,在我長大以前都不要回來。」
他臉紅着說:「我……我現在自己都養不活,可能……可能護不住你,你要是回去了,奶奶肯定還要將你賣了。」
羨魚又是驚訝又是感動。
這個被小魚從小帶大的小男孩,對她真不錯,可是她不是小魚。
她緊緊的將這包裹抱在懷中,對李遠釗說:「好,姐等着你高中了狀元,再將姐找回來。」
羨魚目送着李遠釗進了村子,這才轉過身,走向黑暗。
她為什麼要走?
倒不是因為真怕了那老太太,而是她一個坐了幾年輪椅的人突然活了過來,能跑能跳的。
她再不是為了活命苟延殘喘,日日夜夜與那病痛作鬥爭。
而是健健康康的活在這世上,這讓她激動又興奮。
沒有經歷過那種病痛的人,不會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她什麼都不想,只想抬起活力四射的腿,撒歡跑個夠。
擔心自己被凍死,她將布包里的衣服都拿了出來,全套在身上。
都這樣了,也顧不得身上有多髒。
黑暗之中,她活像個鬼。
借着月光,一會兒漫無目地的狂奔,一會兒又啃着干饅頭。
這幾年來,她的嘴裏全是藥味兒,從未覺得連干饅頭都那麼好吃。
「呵,哈哈……」
跑到沒有人煙的地方,她突然笑了起來,開懷大笑,真心的大笑。
她本來死了,現在又活過來了。
生活再糟糕,又怎麼比得上活着重要?
……
「快點兒,大人這批貨不容出半點兒差池,必須第一時間送進城裏!」
「老爺,可是這天還沒亮呢,黑燈瞎火的,你又不讓我們點燈,這要怎麼走得快嘛,萬一翻了車……」
「住嘴!」穿着錦緞長衫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打在拉車的苦力腦門兒上,怒道:「這種不吉利的話,老爺我要是再聽到你們說,非打爛你們的嘴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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