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曲 第五十七章 野豬

    雪獒倒地後，有一刻的靜默。

    「我們……真的殺了它？」其中一名少年盯着自己顫抖的雙手，好一陣兒，才吐出這句話。

    他的堂哥算是雅山的外山弟子，每年回家之時，他便向堂哥打聽雅山之事。堂哥見他想要修行，便教了他幾招。這麼多年下來，他除了鍛煉體魄以外，也僅僅只是聚集了一點點靈氣在丹田裏罷了。

    剛剛他一時衝動，也跟着沖了上來，與大家配合，酣暢淋漓地打了一場，卻從來沒想過真的會贏。直至此刻，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嘩！」的一聲，孫長棋打開摺扇，放在胸前拼命地扇了扇。

    「跟着本少爺，當然能贏。」

    「呵！」二虎一手叉腰，一手將沾滿血的斧頭扛在肩上：「要不是阿年，你早被那發狂的雪獒撕碎了！」

    「是啊！阿年好厲害！」

    「剛剛阿年還替我擋了一下，不然我這胳膊就廢了！」

    「……」

    一場惡鬥，這些人都認識了阿年，這個看似瘦弱不堪，卻每每在緊急時刻，都能機警地救他們性命的少年。

    而阿年此時正拿着劍，用袖子認真地擦着劍上的血漬。聽到大家議論她，這才抬頭朝大家露出一個大咧咧的笑容。

    「都是僥倖，主要是咱們有默契。」

    「好！」一陣掌聲眾人。

    大家回頭望去，只見一名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人，身着一襲深紫色衣袍朝眾人走過來。

    他的身後，跟着樂山、方善兩位長老，與幾十名身着淺紫色衣袍的雅山弟子。

    「還不拜見掌門？！」

    這便是雅山掌門？

    阿年咬着牙，雙手緊緊握着拳頭，隱忍着，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面色如常。而剛剛與她一同降服雪獒的少年們，皆面露喜色，單膝跪了下去。

    「拜見掌門。」

    「嗯。」雅山掌門真書帶着和煦的笑容，掃了眾人一眼：「起來吧。」

    「謝掌門。」

    「方善啊。」

    略顯清瘦的方善長老上前朝真書微微鞠躬：「掌門。」

    「將這些少年記名，錄入雅山內山弟子名冊。」

    「是。」

    聽到真書的話，一種少年眼睛一亮。

    原本只是因為一方血性，這才上前大戰雪獒。一刻鐘之前，他們都已經做好了非死即殘的準備。沒想到一刻鐘之後，他們不僅毫髮無傷，還直接被記名為雅山內山弟子？

    而原本站在一旁觀望的人，此刻卻是後悔不已。

    早知如此，自己當時也應當上去幫忙刺兩劍，那樣的話，此刻自己也是雅山內山弟子了。

    不過沒關係，現在雅山掌門都來了，相信不一會兒便能恢復秩序，繼續記名，若是通過甄選，自己便還有機會。

    真書不動聲色地將圍觀者那艷羨的表情收入眼中。

    呵！遇見妖獸便拼命逃跑，這等膽色，以後若真遇了事，逃跑還算好的，怕是為了保全自己，將雅山賣了也未可知。這樣的人，如何能當雅山弟子？

    「其他的人，便遣散了吧。」

    真書此話一出，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抗議。但不過眨眼，便被雅山弟子幾個術法鎮壓了下去。

    而方善長老則領着他們二十七人上了雅山。

    雅山統共十七峰。

    主峰輕雲峰，為主殿與議事殿所在。掌門與四大長老各掌一峰，與他們的嫡系弟子居於其上。另有八峰分為八堂，所司各有不同。剩下的四峰，一峰上住有非嫡系的內山弟子，三峰住有外山弟子。

    二十七人被方善領着上了內山弟子所居的章岳峰，並分配了房間，每三人一間。阿年與孫長棋被分在了一間，與他們同住的還有一名叫做元寶的少年。而二虎則被分在了隔壁。

    眾人剛按照號牌，進入自己的房間，便有司勤堂的師姐送來了衣物，一人兩套，皆是淺紫色的長袍，吩咐大家換上。

    孫長棋換上衣袍，等身長的銅鏡前照了許久：「果然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阿年翻了個白眼。

    這世上自戀的人怎麼這麼多？師父，江隨，現在又來了個孫長棋。

    阿年換好衣服，盤腿坐在床上，從懷裏掏出了個梨，啃了一口。

    此時，元寶也換好了衣服，笑嘻嘻地湊到阿年身邊坐下：「阿年，剛剛殺雪獒的時候，你真厲害！我看着，你一打一個準，不像我，都瞎砍，十劍里只有一劍能擦着學獒的皮。你可是劍劍都傷了那雪獒，你怎麼做到的？」

    阿年眼珠子一轉。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啥？」

    「我從小在妖獸窩子裏長大的。」

    「哈？」元寶嚇得縮了縮脖子。

    「妖獸窩？」孫長棋聽了也嚇了一跳，湊了過來。

    「嗯。」阿年點了點頭，啃了一口梨：「我是個孤兒，被爹娘扔在住滿了妖獸的林子裏。是一隻狼將我養大的。」

    「那你這些功夫和修為？」孫長棋好奇地問。

    他自小就於修為之事天賦異稟，家裏也請了些人教他一些淺顯的修行之法。原本以為，此次雅山甄選，他定能是第一。但阿年的修為，明顯比他要深厚一點。那些沒有開智妖獸，怎麼可能教給她這些？

    「是頭野豬教的。」

    「野豬？」孫長棋與元寶異口同聲地驚呼到。

    「嗯。」阿年三兩下將梨啃了個乾淨：「你們是不是看我身手特別快？」

    「是啊！好幾次我以為你就要被雪獒咬了，結果你都閃了過去。」

    「以前在林子裏，有頭十分強壯的野豬，它的獠牙有這麼長——不對，是這麼長——」阿年伸開手臂，比了個長度。

    元寶與孫長棋皆吸了口涼氣。

    「它沒別的愛好，就愛追着我跑。還老用獠牙將我挑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時候是山崖下面，有時候是樹上，有時候是山洞裏。為了活着，我只能跑啊……」

    元寶與孫長棋用憐憫的眼神盯着阿年。

    原來阿年小時候過得這麼苦。

    「後來我想着，我不能總這麼跑啊！我得學會反抗，於是我就想盡辦法與那野豬搏鬥。於是練就了一身力氣。」

    「是是是，阿年雖然看上去瘦弱，但力氣不小。剛剛殺雪獒那會兒，你瞧見沒有？那麼長一柄劍，全部沒入雪獒眉心！太厲害了！」

    孫長棋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那你的修為呢？」

    「後來那野豬打不過我了，於是交出了一顆仙果，讓我饒他性命。我吃了那仙果，便能修行了。」

    窗外，某野豬眉毛都快要擰成個結了，忽然嘆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