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映嵐見狀反手一個橫劈。
玄燭避無可避,眼見那泛着寒光的劍鋒朝離她的面門越來越近,腦子裏忽然又閃現了炙羽不緊不慢的聲音。
「馮虛十二式,藤繞三膝。」
玄燭猛然想起今晨炙羽走後,她在絲絹上所讀,也來不及多想,電光火石之間,步履輕退,復又左移。幾個步履後竟真避過了喬映嵐的劍式。
雖是避開了,但玄燭不由得有些後怕,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好你個窮酸女,還真是有幾下子。」喬映嵐說罷,劍式變得更加狠辣,一招一式都朝着玄燭的命門而去。
炙羽無意中開了神識想看看二人。花月性子頑劣,有時候過分了些,怕是會欺負玄燭。沒想到恰巧讓他看到了這麼一幕。
問玉見炙羽仿佛開了神識在探尋什麼,望了望面前的棋盤,棋盤上九顆黑子整齊排列,蓄勢待發。
「還下嗎?」
炙羽點了點頭,落下一子。
「馮虛八式……二式……十七式……六……十五……」
喬映嵐的劍幾度擦着玄燭的皮膚而過。玄燭來不及害怕,她此時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極度認真地聽着炙羽的指引,生怕稍有差池便命喪於此。
「嘩!」又是一劍橫劈,將雅間裏一個青瓷花瓶劈了個稀爛。
小二見到這番場景也慌了神,哭着喊着「別打了,別打了,哎喲……小心椅子……」
見一直傷不到玄燭,喬映嵐一咬牙,左手悄悄捻了個決,一道不起眼的白光朝玄燭的左腳射去。
「三式……」
玄燭聽言正欲向右移步,忽然感覺自己的左腳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動彈不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喬映嵐的劍鋒也隨之劈了下來。
正當玄燭覺得徹底完了之時,只聽「當」的一聲。喬映嵐的劍在劈到玄燭的一瞬間,她身上突然閃現出一層淡淡的紅光,喬映嵐的劍被這層紅光彈了出去。
喬映嵐虎口被震得發麻,脫了力,手中的劍飛了出去,直直地插入了牆中半尺之深。
「昊日宗……你是昊日宗的人?」喬映嵐捂住右手虎口,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玄燭。
昊日宗?
玄燭皺了皺眉頭。
饒是她再不懂修行之事,卻也知道這天下統分六界——神,魔,妖,獸,人,鬼。
人若修行天道,則可羽化登仙。仙雖不若神魔一般強大,但足以在其它四界橫着走。而其他修行之人,雖無緣登仙,卻也能延年益壽,並擁有一些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力量。
天下修行門派並不多,掰着指頭都能數過來,畢竟凡人窺得天道的機緣少之又少。這些門派中大多都會尋一靈山寶地建門立宗。唯獨這昊日宗有些與眾不同。
昊日宗宗主原是一名普通女子,無意間窺得天道開始修行,百年前親手毀了昊日宗舊址,登仙而去,從此隱居世外。從那時起,昊日宗弟子開始散修之路。昊日宗弟子不多,不過數十人之眾。散居天下,也不以修行弟子自居,他們或是販夫走卒,或是達官顯貴,居於人間各處。據說這是那位仙人登仙時領悟到的獨特的修行之道。
直至十年前那位仙人領着一位少年再次出現,召集一眾弟子,令少年執掌昊日宗。
少年執掌昊日宗後,依舊秉承散修之道。但每至臘月,便召集弟子聚首一處進行同修。昊日宗也在少年執掌下實力大增。天下人皆敬稱少年一聲小公子。
而玄燭身上那層紅光,便是昊日宗的護體之法,能在生死關頭避過一擊。
喬映嵐怎會不知昊日宗?
她仗着修行之人的身份橫行,卻也只敢欺負欺負普通人。若是遇到其他修行之人,她也不敢如此蠻橫。
更何況,她出山之時,師父千叮萬囑,這天下兩個門派萬萬不可招惹。一是丹熏,二是昊日。前者實力過於強大,與之爭鬥無異於螳臂當車。後者實力究竟如何,無人知曉,未知亦是可怕。
喬映嵐正不知如何是好,朱羨魚卻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着說道:「嵐嵐你為何要動手啊……我……我只是想要個雅間而已……他們不讓,我們去別間也是可以的呀……」
喬映嵐當即黑了臉。
當初可是她朱羨魚非要這雅間的,為何聽她這話,倒成了都是她喬映嵐的錯?
「呵……」一直未出聲的花月突然輕笑了一聲,接着道:「二位先別忙着推脫過錯,畢竟咱們昊日宗護短,二位無論怎麼推脫,到頭來咱們昊日宗依然一個也不會放過。」
朱羨魚並非修行之人,聽到這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喬映嵐雖然心中害怕,卻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道:「今日之事是我們的過錯,同是修行之人,還望師兄師妹海涵。」
「什麼我海不海涵的,其實你也沒傷着我,倒也無妨。」
聽到花月這樣說,喬映嵐鬆了口氣,正準備作揖告辭,忽然又聽花月說道:「我是無妨,只是你剛剛差點傷了小公子唯一的親傳徒兒,不知道小公子能否海涵了姑娘?」
聽了這話,玄燭更糊塗了。本來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昊日宗的弟子,如今為何又莫名其妙地被稱作小公子的徒弟?
她身上這道紅光很可能是花月所為,他言語之間甚是維護她,若不是他心中早知喬映嵐無法傷他,他又怎會對之前的打鬥袖手旁觀。
如果正如她所猜測的,那麼花月定和昊日宗有所淵源,很可能是昊日宗的弟子。花月終日跟在炙羽身邊,而且如此輕易地謊稱她是小公子的弟子,自然是有自信不會被拆穿,也不會被小公子懲罰。如此說來,炙羽很有可能是昊日宗如今的執掌人。
思及此,玄燭心中不由得一陣竊喜。
如今炙羽的實力越是強大,那麼她便越是安全。
金銀財富,名利聲望,她統統不在乎。現世安穩對她來說才是最可貴的。
但這在喬映嵐看來,卻是挑釁。
喬映嵐咬着下唇,一絲血腥味在嘴中瀰漫開來。
一定是故意的……這兩個人一定是故意的!若是她們進來之時二人便亮明身份,這場爭執定不會發生。二人不說反倒任由她羞辱,不過是為了最後看她笑話罷了。
喬映嵐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跳樑小丑,心中雖恨,卻知道此時絕不能表現出來,只能走到玄燭面前,福身一禮,說:「這位師妹,今日確是我魯莽,在這裏我給你陪個不是。」
面對雅山的人,玄燭怎可能不恨。但一來害他家破人亡的並非喬映嵐,二來她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傷到喬映嵐一分一毫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玄燭冷哼一聲:「你們雅山之人何止是魯莽?何況,你們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喬映嵐握緊了雙拳,咬牙說:「同為修仙弟子,我已道歉,你們也不要太過分。」說罷,轉身拔劍便走。
朱羨魚見喬映嵐離開,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跟了上去。
二人離開之後,玄燭半晌沒回過神來。
若說昨日炙羽讓她嘗試修行之時,她並未抱有多少希望,更多只是覺得閒來無事罷了。
可今日,不過是將《馮虛決》稍稍研習,算不得什麼修行。但她竟然在喬映嵐的劍下躲了如此多招。
第一次嘗到了手握力量的滋味,雖然只有一點點,甚至還不足以自保,但玄燭依然十分振奮。
說不定……說不定她真能替爹爹報仇……
而另一邊,炙羽關閉了神識,落下一枚白子。
棋盤另一側,問玉手執黑子,面色凝重,遲遲不肯落子。片刻後,她乾脆將手中的黑子扔入棋簍,說到:「不下了,你這根本就是在欺負人。讓了我九子,還一面下棋一面開着神識不知道在做什。居然還將我殺得片甲不留。你倒說說,你誆我來陪你下棋做什麼!」
炙羽搖了搖頭,袖子一撫,黑白兩色的棋子立刻分開,系數落入棋簍中。
「再下一盤。」
「……」
飯後,二人從酒樓出來一同去集市買了些食材,而後又前往西市的一家陶器鋪子。
素暉釀對於修行之人來說是極為金貴的寶物,但盛裝素暉釀卻需用最為粗鄙的草木釉陶罐。玄燭挑了一個約摸能裝兩斗酒的罐子,思忖着一個月釀這麼一罐子應該差不多了。
等玄燭挑好罐子出來,已經黃昏。
玄燭抱着罐子和花月出了城又繼續向南走,人煙漸漸稀少。走了約三里路,四周便沒了人影。
玄燭再也忍不住,在路邊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了上去,逛了一天,她只覺得腳酸脹得厲害,仿佛要斷掉了一般。
花月見她坐下,朝着她微微一笑,接着足尖一點,瞬間向後退了三丈遠,將手中的罐子往上輕輕一拋,收入了乾坤袋中。
玄燭還未看清楚他的動作,花月隨即翻身,抖開雙翅飛到了半空中。
玄燭以為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望着他有些氣惱:「你飛那麼高,我怎麼上去?你趕緊下來,咱們回去了。」
花月長鳴一聲,雙翅一揮,向涿光山飛去,絲毫沒有理會玄燭的意思。
他簡直是瘋了,就因為她裝模作樣地哭訴悽慘身世,就動了惻隱之心。她不過就是九哥撿回來的一個無家可歸的小丫頭罷了。還……
想到自己新得的名字,花月心中又有些憤恨。長鳴一聲,加快速度朝玖淵谷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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