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見狀大驚,這針落在水裏輕飄若無,要想不偏不倚擊中游魚已屬不易,更別說把針插進魚的體內了,當真是聞所未聞。
田原練習懸書功法日久,手腕上的功夫日臻神妙,他瞧得清清楚楚。
適才這老翁的手腕稍稍一抖,那針不僅插入了魚身,而且在魚身里橫了過來,是以魚怎麼亂蹦亂跳也掙脫不掉。
這老翁的功夫出神入化,即便是倪大哥與他相比,怕也稍遜一籌。
田原聽到宇文燕輕輕咳了一聲,他抬起頭,看到宇文燕眉頭緊蹙,注視着老翁的背影,顯是他也不清楚此人的來頭。
宇文燕又咳了一下,輕聲道:「田兄,你看此人的武功如何?」
田原笑道:「遠在你我之上。」
宇文燕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那老翁一直走到院裏,回過頭,看到四人還愣在原地,朗聲笑道:
「你們既來做客,還站在那裏幹嘛?要罵人的,也過來潤潤嗓子接着罵。」
宇文燕和田原幾乎同時邁開腳步朝獨木橋上走去,這橋只能容一人通過,宇文燕與田原相視一笑,朝後退開,讓田原先行過橋。
倆人這一笑的含意十分清楚,既然對方的武功遠在自己四人之上,如有敵意,此時要撤也來不及了。
依依和多多適才還一唱一和,滿口雌黃,此時已嚇得容顏失色。
多多有意把拴好的四匹馬從樹上解開,任它們在橋這邊的草地上遛着,免得呆會逃起來連解韁繩都來不及。
依依站在橋邊一直等着,等多多也走到橋的那邊,她才遲遲疑疑上了橋。
老翁見他們過了橋,提着魚徑直進了茅屋,他們不敢冒然跟進屋去,只好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這石桌顯已許久沒有用過,積着厚厚一層松針。
天漸漸暗下來,一輪皎潔的明月從遠處的山頂升起來,把頭頂的樹影撒在他們身上,斑駁迷離,恍若夢境。
四個人在這皎皎的月光里緘默無語,靜靜地等候着老翁再度出現。茅屋裏黑黝黝的,一絲動靜也沒有。
田原回頭看看籬笆外銀亮的小溪,又瞅瞅這滿地的月光和樹影,一個念頭猛然滑過心頭,驚奇地問道:
「宇文兄,你可知曉這是什麼地方?」
宇文燕道:「要是在下沒搞錯的話,這該是江郎山附近了。」
田原點了點頭,果不出所料,他喃喃低語:
「江郎山江郎山,肯定就是這裏了。」
多多卟哧一聲笑開,依依也笑道:「臭小子,你嘟囔什麼,什麼這裏那裏的。」
田原不再言語,卻盯着茅屋出神,他想那年令倪大哥和黃大哥意興突發的地方肯定就是這裏。
而給兩位大哥出難題的老翁,莫非就是適才提着魚進了茅屋的這位?
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竟走到這裏,想來真是有緣。
宇文燕輕聲嘆道:「若能山居於此,不也是一樁樂事?」
緊接着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依依抿嘴笑道:「好稀奇,臭丫頭你看,這不又是一個雖假容什麼什麼的,實纓情什麼什麼的嚴子陵?」
多多神情默默,不理睬依依,依依掃興地嘆了口氣,她哪知道,宇文燕的這番感慨,實也道出多多的心事。
她想若是能與小原一起隱居於此,平生再無所憾。
她偷眼瞄了瞄田原,臉飛快地紅了,心裏自責道:
「該死該死,小原父母大仇未報,怎會有隱居之想?自己應該盡力幫他報仇才是,再說,再說……」
她早聽田原說過,夢天嬌也是被天道教害死的,她心裏自然十分想為娘報仇,不過她卻不肯承認自己有這念頭。
許多時候,她無意中想起娘來,想得入迷,一醒過神來就會不住地自責,似乎自己只要一想娘,就對不起那個可憐的爹。
茅屋的門終於開了,老翁端着一個托盤從門裏走了出來,他走到四人身旁,右手從托盤中取出酒壺的同時,衣袖輕輕一帶,石桌上的松針齊刷刷拂到地上,無聲無息。
老翁把酒壺酒盅在石桌上放好,又取出四樣菜餚,內中就有適才剛釣上來的魚。
老翁笑道:
「山村野居,沒什麼象樣東西,各位隨便用。」
宇文燕趕緊道:「老伯客氣了。」
老翁又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察覺田原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有些異樣,不由得也看了田原一眼,心裏格登一下。
他覺得這少年怎的竟有些面熟。
老翁朝田原略點點頭,轉身慢慢朝院外走去,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一搖一晃,須臾就不見蹤影。
四個人早已餓得發昏,拿起筷子就欲挾菜,依依突然叫道:
「慢着!」
三人一愣,詫異地看着她,依依壓低嗓門,神秘兮兮道:
「我看這酒菜里八成已下了毒。」
三個人不約而同笑了,他們心道,對方若真想取自己性命,哪用得到在這裏面下毒。
多多笑道:「依依,你要是怕被毒死,就別吃。」
依依白了她一眼,罵道:「你說不吃我就不吃了?唉,我看死了也好,省得活着聽你們三個羅嗦。」
三個人不禁婉爾,心道:也不知到底是哪個羅嗦。
眼看着已是杯淨盤空,老翁從院外踽踽踱來,他走到四人面前,笑道:
「敢問各位,彎曲的柳樹,怎的才能看成直的?」
田原脫口而道:「就把它當作彎曲的柳樹看。」
老翁哦了一聲,臉色微變,他死死盯着田原,目光里有一種異樣的神情。
眾人屏息靜氣,此時似乎連空氣也凝結了,依依饒是再玩皮,看到老翁此刻的神情,也嚇得不敢吭聲。
過了良久,老翁緩緩嘆出口氣,嘆道:
「你跟我來,給你看件東西。」
他說完轉身就走,田原看了一眼多多,順從地起身跟在老翁後面。依依看到老翁語氣不甚憎惡,膽子也大了,跳起來叫道:
「老爺爺什麼好玩的東西,也給我瞧瞧。」
三個人走到茅屋前面,老翁讓田原先進門去,依依緊跟在田原後面也想進去,老翁伸手一抓一扯,依依結結實實被摔出老遠。
等她氣惱地爬起身來,門已關得嚴嚴實實。
她兩步三步搶到門前,邊踢邊罵:
「死老頭,看我……」
還沒說完,腳踢在門上,也不知這門是用什麼做的,堅硬無比,痛得她哎喲一聲又倒在地上。
雙手捏着腳尖又是捏又是揉的,那邊宇文燕和多多哪裏還忍得住,早笑得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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