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日子終於來了,空地上光禿禿的,連花枝都被他們咬盡。
最後的一捧花瓣兩個人讓來讓去,末了你一片我一片地吃掉,他們就再也沒有食物,每天只靠喝溪水度日。
在日甚一日的飢餓和乏力中等待死神的降臨。
為了保存體力,減少不必要的消耗,把這充滿真情的日子多享受一點,兩個人不再走動,並排躺在草屋裏的床上,仰望着屋頂的茅草,耳語般說着情話。
兩個人頭靠着頭,雙手緊緊握在一塊,這種時候,什麼顧忌都消除了,死神似乎就在他們的床前,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有時深夜,一個人會豎起耳朵靜靜地聽着,另一個人也跟着靜聽。
一個向另一個耳語:「你聽到了嗎?」
另一個答:「聽到了。」
「他們來了。」
「來了。」
「怕不怕?」
「不怕,你呢?」
「不怕。」
兩個人輕輕地笑着。
田原戲謔:「他是天道教的催命判官陸乘,看中你了。」
「哪裏,是孟婆金鳳,你看,她的手伸過來了。」
天道教的陸乘金鳳,田原是聽多多和他說的,多多說,那金鳳,只怕比鬼見愁還丑一百倍,想到這個,他不禁打了個顫,多多快活地笑了。
田原朝着黑暗,突然叫道:「陸乘金鳳,夢大俠田大俠在此,速速受死!」
多多的肩頂了田原一下,兩個人又笑起來。
寂靜在他們笑完以後突然降臨,這死一般的寂靜抓住他們,使他們在黑暗中忍不住哆嗦一下。
倆人誰也沒再說話,手和手互相一松一緊地捏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和溫馨。
黑暗把周圍的一切都遮擋了,只看得到對方隱隱閃亮的眼睛。
倆人在寂靜中開始想着同一件事情,草屋下面的溪水,喁喁唼唼地流着,這聲音就象躲在草叢裏的秋蟲。
倆人想着心事,靜靜地聽着對方的呼吸和流水的細微聲響。
想着聽着,多多抽泣起來。
田原轉過頭:「怎麼了?」
多多把腦袋靠過來,臉頰緊貼他的臉頰,淚水沾濕了田原的臉。
田原在黑暗中摸索着拭去她的淚水。
「多多,告訴我,你怎麼了?」
多多的嘴唇貼着田原的耳朵,低語着:
「我怕,我不想死。」
田原嘆了口氣:「我也不想。」
「這樣多好!」
「真好!」
「永遠這樣下去該有多好,我們要是能出去,找個地方,繼續過這樣的日子該有多好。」
「你扮成一個農婦,我扮成一個莊客。」
「我們隱姓埋名,從此和江湖無關。」
「每天清晨起來,我劈柴挑水然後下田種稻。」
「我做好了飯就給你送去。」
田原受到感染,神情黯然:「是啊,要是能這樣該有多好!」
多多突然驚叫一聲:「可我們要死了?」
田原點點頭。
多多緊緊抱着他,突然又鬆口氣:「不過,我們是死在一起的。」
田原點點頭。
「這樣也好。」
田原還是點頭。
倆人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對方的面容,淚水悄悄地爬上他們的眼角。
死亡這時象一束亮光,照射着,使每一片刻都變得那麼珍貴和短暫。
他們此時才感到死亡是多麼可怕,活着是多麼美好,他們還有許許多多的話沒來得及說,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沒來得及做,而死亡卻象一扇門,突然就要關上了,他們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和匆匆掠過的鳥,看不到高高的山巒和彎彎曲曲的山道。
死亡的鐵鏽味淤塞着他們的鼻孔,他們伸手可觸死神冰冷的手臂。
草屋下的溪水激越了一下,弄出一陣聲響,然後又平息下去。
草屋下面的溪水,喁喁唼唼地流着。
田原眼前一亮,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他一把攥住多多的手臂,激動得嗓音都有些顫抖:
「多多,你還記不記得那天,鬼見愁把我們帶來的時候,路上老是聽到流水的聲音?」
多多「嗯」了一聲。
「你看下面的這條溪水從西邊流下來,又流到岩壁裏面,流進去的地方不正是鬼見愁帶我們來的方向嗎?」
多多從床上一躍而起,順手一拉,兩個人都坐了起來。
多多興奮地說:「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田原笑道:「我也是剛剛想到的。我們順着小溪就能鑽到洞裏。多多,你會潛水嗎?」
「不就是閉氣嗎,沒問題,我想閉個十幾丈遠沒問題。」
「這就好。我記得那天快到洞口時還聽到水聲,不會很遠。」
多多急道:「快點,我們走吧!」
「急什麼,先睡上一覺再說,到洞裏還得走很長段路。」
多多想想也有道理,就順從了。
倆人躺下來,閉上眼睛,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他們太興奮了,後來,還是爬起來,走出草屋,摸黑往溪的下遊走去。
好在對這裏的環境已很熟悉,不一會,倆人就摸到岩壁前,溪水從這裏流了進去。
田原握着多多的手,囑咐道:「你跟着我,別游散了。」
多多輕笑一聲,在黑暗中歡快地答應。
田原聽到笑聲,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地撓着頭,嘿嘿傻笑。
他言談中時時處處有意無意就把多多當成一個不諳世事的弱女子,需要他悉心照料,卻忘了多多的武功遠比自己高強,真到了危急時刻,還說不定是誰保護誰呢。
他的臉微微一紅,幸好四周漆黑一片,多多看不到他的臉色,否則,豈不羞愧得無地自容。
多多反握着他的手掌,軟語道:「走吧,我跟着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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