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陽光順着四周陡峭的石壁,一點點往下移動,移到一半就停止了。
過了正午,光線開始從另外一邊石壁,慢慢往上爬去,爬上峭壁,最後在峭壁頂上消失,一天就這樣過去。
只有到了盛夏的正午,烈日當頭,這井底才會照射到一小會兒陽光。
鬼見愁打從那天走後,再也沒有露面,小姐和田原兩人輪番察看那裏的岩壁,連條縫隙也找不到。
看樣子控制門的機關裝在洞內,鬼見愁原打算捉到公孫望後,就把他帶到這裏,石門一關,兩個人誰也別想出去,你不白頭偕老也得白頭偕老。
放眼觀望,四周都是光溜溜的濕滑的石灰溶岩,一高百丈,連個落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想爬上去,連只貓也做不到。
草屋很小,只有一個單間。屋內的陳設也相當簡單,一床一桌一椅,蒙着厚厚的塵埃,顯然已好久沒人動過。
小姐住在屋內,田原自然只有歇宿在屋外,溪旁花畔,困了就睡上一會,好在這裏的氣溫並不太涼。
壁高地深,空氣中滯留着濃郁的花香,久久不能散去,一年四季,因為地熱的調節,這裏四季如春,花開得特別肥碩,艷得陰森,與外邊截然有異。
田原小心翼翼,不敢靠近草屋。
小姐在草屋裏蜷縮着,一連幾天都未露面。
饒是她武功高強,嘴皮子厲害,落到這個地步,又能怎麼辦呢?
她自小在落花門長大,很少與外界接觸,落花門的弟子傭僕都是女的,不見一個男子,長這麼大,小姐還第一次和一個男人獨處一處,且對方和自己一般年紀。
娘又特別告誡不可傷他,再加上鬼見愁先前的一番言語聒噪,羞得小姐躲在草屋裏,連個照面也不敢和他打。
小姐嘴不饒人,其實臉皮卻薄得很,這次出來罩着面紗,倒不是怕被人識破身份,馬車一響,誰不知道她落花門的,能坐落花門主馬車的,除了娘和她,還會有誰呢?
小姐臨出門時暗想,這一路去,恐怕要遇上許多粗俗的男子,言語調侃,臉上頗不好看,自己們也不好動不動就與人廝打。
所以一路過來,大凡事情都由小翠應付,她在帷裳後面有趣地察看,只有萬不得已的時候才顯身手。
想起小翠,她的心猛地揪緊了,一陣鑽心的痛楚,她的眼角流出晶瑩的淚水。
要是小翠在這可就好了,小翠雖說從小和她一塊長大,她對世間的事,不知怎的,卻比她要懂得多。
古怪刁鑽,天不怕地不怕,她若在這裏,保准有辦法對付這小子。
不像自己,又氣又羞又急,又只敢躲在這個棚里。
小翠的笑在眼前閃動,小翠調皮的神情寫在她的臉上,小姐閉上眼睛,想留住這個幻影,小翠忽然就消失了,四周漆黑一片。
她失聲叫道:「小翠,小翠。」
眼前除了狹小的草屋和簡陋的家俱,哪裏還有小翠的身影。
她搖搖頭,淚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眼前一黑,人就暈倒在桌上。
小姐一連幾天沒進食物,早已失去飢餓的感覺,只是覺得四肢無力,手腳發軟,人變得恍恍惚惚,再加上憂憤攻心,時常就餓昏過去,昏睡良久,才慢慢悠悠醒轉。
她翻遍整個草屋,只找到一包火鐮和幾根蠟燭。
草屋外田原也在尋找,無奈這地方除了花草無別的植物,溪水清澈,連個螺絲也沒有,更別說魚了。
實在餓得不行,他只好摘些花瓣草葉充飢,他以為草屋裏肯定儲有食物,並不掛念小姐的饑飽,絕沒想到小姐會比他更慘,連花瓣草葉也沒的吃。
鬼見愁對食物向不講究,身處任何環境,都能找到東西充飢,她一心只想和公孫望單獨廝守在這裏面,就是死,又有什麼好怕的,哪裏還想到儲存食物。
小姐從昏迷中睜開眼睛,迷迷糊糊聽到有腳步聲,慢慢向草屋靠近,她即刻警覺起來,一隻手縮向衣袖裏,抓住一把花瓣,暗道:你小子要是敢動妄念,我叫你命歸黃泉,那可連娘也怪我不得。
田原遲疑地朝草屋走去,有件事一直憋在他的心頭,雖說為時已晚,不說清,他總感到憋得難受。
許多天了,他都想向她說明,可看到草屋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他不知她在做甚,貿然前去打擾,會不會又惹得她勃然大怒,在他眼裏,小姐的脾氣是很壞的。
唉,這也怪不得她,怪只怪自己無意中拍出的那一掌。
田原在距草屋四、五尺遠的地方站住了,囁嚅道:「小姐,小姐!」
小姐沒有作聲,捏着花瓣的手按在桌上,一絲冷笑滑過了她的嘴角。
田原鼓足勇氣咳嗽兩聲,潤了潤噪子,說道:
「小姐,不管你信不信,在下都要和你說,在下並非有意想殺小翠,那一掌,實在,實在是無意為之。」
透過洞開的窗口,小姐看到田原站在門前,耷拉着腦袋,呆呆地立着。
就是這人,就是他害了小翠。
小翠小翠。
小姐右手一揚,手中的花瓣激射出窗外,繽紛絢爛的花瓣形狀、輕重各不相同,在空中飛行的姿式和速度也就不一樣,有的上下翩飛,有的平平疾行,有的打着迅猛的旋,飛行中發出尖銳的嘯聲,令對手眼花繚亂,防不勝防。
你反應再快,也沒辦法在這一瞬間使出十餘種不同的手法,撥落花瓣,能在落花門「落花迷津」下逃生的人,江湖上至今還未出現。
田原垂首而立,對朝他飛來的花瓣毫不察覺,眼看花瓣就要擊中他的面門,田原命在旦夕。
窗里跟着飛出一個物件,後出先至,搶在花瓣前面擊中田原的小腹,田原「哎喲」一聲仆倒在地,花瓣正好擦着他的頭頂疾飛過去,田原的命算是保住了。
但他被這物件猛烈一擊,疼得再也起不了身。
擊中他的,是小姐面前的茶碗。
小姐一氣之下施放暗器,並未使足勁道,只是想嚇唬嚇唬他而已。
他能殺了小翆,就有能力可以閃身避開。
眼看花瓣就要擊中他的面門,而他卻仍呆呆地立着,情急之下,小姐只好使足勁道,以茶碗擊中田原小腹,迫使他倒地躲過花瓣。
如此一來,小姐自己反倒落個沒趣。
當下氣憤至極,一腳踹開門板,人跟着落到田原面前。
田原正好懵懵懂懂站直身子。
小姐怒道:「你為何不躲避?」
田原不解地問:「躲什麼?」
小姐伸手就是一掌,田原人往後面直飛出去。
小姐本就四肢無力,再加上三次出手用力過度,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晃晃癱軟在地。
田原掙扎着站起來,看到小姐倒在地上,不禁冷汗直冒,他以為又是自己不知怎麼搞的,又以內力震傷小姐,嚇得臉色煞白。
「小姐,小姐!」
小姐蜷曲在地上,臉色蒼白,容顏消瘦,和那天見到時判若兩人。
田原趕緊跑到小姐身邊,俯下身,低聲急呼:
「小姐,你醒醒,在下,在下……唉!」
小姐早已失去知覺,緊抿着嘴唇,聽不到田原的呼喚。
田原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額頭,手指剛觸到小姐細嫩的肌膚,猛地一顫,手急遂縮了回來。
蒼白的面頰頃刻脹得通紅。他又喚道:
「小姐,小姐!」
小姐還是沒有動靜。
田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在心裏暗自罵着公孫望,什麼鬼功夫,不管你想還不想,冷不防就把人無端端傷害,這回小姐若也死了,鬼見愁就算饒過自己,我自己也饒不了自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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