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要幹什麼?
紀詠自己也有些迷惑起來。
按道理,能遇到一個像宋墨這樣棋逢對手的人,他應該想辦法先收拾宋墨才對。可他卻念念不忘如何讓那個不堪一擊的魏廷瑜出醜,至於他和宋墨的恩怨,反而倒成了次要一覺得如果碰到了,再斗一場就是,如果碰不到,等他把魏廷瑜擺平了,再騰出手來和宋墨分個勝負也不遲。
他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欺軟怕硬起來?
紀詠仰躺在自家後花園大槐樹下的竹榻上,望着頭頂鬱鬱蔥蔥的枝葉發着呆。
子上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低聲稟道:「公子,翰林院的楊大人拜見。」
楊大人是指楊雲宵。
前些日子,紀詠準備散佈魏廷瑜的謠言,時常和楊雲宵、陳志驥等人出去喝酒,走得很近。
而些時他聽到楊雲宵的名字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吩咐子上:「就說我被曾祖父禁足了。過些日子再去他府上拜會。」
子上愁眉苦臉地去回了楊雲宵。
子息走了過來。
紀詠眉頭緊鎖,很是煩燥:「又有什麼事啊?」
子息忙道:「竇家四小姐隨着竇家太夫人來了京都……。」
「你說什麼?」紀詠愕然,繼而滿心歡喜地一躍而起,「真的嗎?四妹妹來了京都?」
子息也不由笑了起來,道:「是真的。姑太太那邊已經遞了信過來。」
兩家是姻親,二太夫人來京都,按禮紀詠的母親和伯母都應該過去問侯。同理,紀老太爺來京都的時候,竇世樞和竇世樞、竇世英都曾來問安。
詠下了榻,道:「走,我們去看看四妹妹去?」然後也不等子息應答,風一般的出了花園。
韓氏得了消息,急得不得了,想了想,去了紀老太爺院子。
紀老太爺正在書房裏做畫。
羽毛都已有些零落的老鷹,目光卻依舊銳利,利爪抓着腳下的山岩,神色依舊威武,有着「老驥伏楊,志在千里」的雄壯。
聽了兒媳的哭訴,紀老太爺放下手中筆,仔細地打量了幾眼自己的畫作,這才不急不慢地道:「你說,見明去找竇家四小姐了?」
「是啊!」韓氏擦了擦眼淚,哽咽道,「他一聽說竇家四小姐來了京都就跑了出去,攔都攔不住。姑太太也說了,竇家四小姐這次進京,是要和魏家商量成親之事的。見明這樣沒有點忌諱的亂跑,要是被魏家的人誤會了可就麻煩了!見明最多不過是被御史彈劾,時間一長,大家也就忘了。可竇家四小姐怎麼辦?老太爺,這次說什麼您也得管一管了,不然真的要出大事了。」然後道,「您上次說,見明的婚事您有安排,不知道您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脾氣好不好?人品怎麼樣?見明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如果相看得好,不如今年年底就把見明的親事辦了吧?」
「親事不急,只要見明有本事,什麼樣的媳婦娶不到。」紀老太爺呵呵地笑,依舊是一副不以為然地口吻,「見明有我和他伯父、父親看着,能出什麼事?他表妹來了,他又曾在人家家裏借讀,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御史,也不能因此而彈劾見明吧?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口就算你信不過見明,見明的姑母你總該信得過吧?見明和四小姐之間如果有什麼異樣,不等你發現,只怕姑太太就找上了門,你不要想當然地捕風捉影,自己壞了自己兒子的名聲。」
韓氏臉色通紅。
紀老太爺就道:「好了,安安心心干你自己的事去,這件事有我呢!」
韓氏只得無奈地退了下去。
紀老太爺若無其事,繼續地畫着畫,在老鷹爪下的岩石上添了幾根小草。
紀詠飛快地趕到了槐樹胡同。
竇昭正和竇德昌說着話:「令則現在是住在韓家還是紀家?」
竇德昌奇道:「我怎麼知道?」
竇昭駭然。
與前一世相比,紀令則不過是推遲了婚期,怎麼竇德昌就對她一無所知了?
難道自己在不經意間改變了紀令則的命理,而且是讓它向不好的方向轉變?
她頓時冷汗淋漓,面孔發白。
竇德昌不明所以。
正好有小丫鬟來稟,說紀詠來探望紀氏。
竇德昌大喜過望,忙拉了紀詠問:「令則表妹現在是在哪裏?」
紀詠莫明其妙,道:「自然是在韓家。你為這個做什麼?」
竇德昌忙指了竇昭:「是四妹妹要問?」
那邊竇昭已經定下神來,聽說紀詠來了,心裏嘀咕着「正愁找不到個藉口去見紀詠,紀詠自己跑上門來。」紀詠憤然道:「韓家太不是東西了。明知那韓六快要死了,還派人來催嫁。祖父也是的,前一刻還說要推着,後一刻就答應了韓家的人……」
他正說着,門口就響起一陣咳嗽聲。
竇昭等人望過去,就看見竇政昌夫妻滿臉尷尬地站在那裏。
紀詠冷笑,目光直直地望向竇政昌家的韓氏。
韓氏紅着臉曲膝行禮,喊了聲「表哥。」道:「是我們家老太太心痛六哥」…」
「打住!」紀詠譏諷道,「你們家現在的老太太是竇家的二太夫人,她老人家什麼時候有那閒心去心痛韓老六?」
韓氏臉紅得仿佛能滴下血。
竇政昌則瞪着紀詠,道:「見明,你不要雞頭裏面挑骨頭。」維護着韓氏。
韓氏感激地看了竇政昌一眼。
竇德昌忙在一旁打圓場:「紀表哥,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探望我娘。我娘剛剛去了五伯母那裏,說是要商量明天陪太夫人去白雲觀遊玩的事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口你先坐會!」
因為二太夫人的到來,六房的人平時都在槐樹胡同。
紀詠冷哼一聲,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下來。
竇昭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事情與自己知道的全都不相符。
旁邊服侍的素心見竇昭臉色很差,忙重新沏了杯熱茶。
竇昭喝了幾口茶,臉色漸漸好轉,起身對剛坐下的紀詠道:「紀表哥我有話問你,能和你單獨到院子裏說幾句話嗎?」
因有之前的事,竇政昌夫妻雖然有些奇怪,但竇政昌卻以為竇昭是要問紀令則的事,見竇昭和紀詠出了門低聲向竇政昌夫妻解釋着。
儘管這樣,望着一言不發乖順地跟在竇昭身後的紀詠,韓氏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什麼時候紀家那個囂張跋扈的紀見明這麼好說話了?
竇昭自然不知道韓氏的心情,她院子裏的石榴樹下站定,問紀詠:「千佛寺胡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咦!」紀詠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的?」隨即想到一種可能,像吃壞了肚子似的頓時心時泛起了酸水,他不由道,「沒想到你還挺關心魏廷瑜的,派人了時時注意他的動靜。既然如此,你還問我幹什麼?直接去問魏廷瑜好了!看看他怎麼說了再來找我質問也不遲!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德性莫非還真的準備嫁他不成?」
竇昭望着口不擇言的紀詠,氣得不行,想到那次竇明的事,他指責自己因為竇明是妹妹,所以向着竇明說話的事,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緩了緩情緒,道:「這麼說來,你破壞濟寧侯的名聲,還有道理了?」
「我破壞他的名聲?」紀詠揚了揚頜,不屑地道,「在京都,他有名聲嗎?要不是搭上了英國公世子宋墨,你以為滿京都的勛貴誰會認識他啊?」
怎麼又扯上了宋墨?
竇昭頗為頭痛。
紀詠更是心中不快。
興致沖衝來看竇昭,結果一句話都沒說,兩人先吵上了,而且還是為了那個蟑螂一樣的魏廷瑜。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竇昭勸着紀詠:「你以後別這樣了。做了好事有好事在,做了壞事也有壞事在,你是寧願天家者喜歡你還是都恨你。我想,要是人人都恨我,睡覺都會不踏實吧…,…」
「那他也得有那個本事讓我睡不着才行。」紀詠囁嚅道,但到底沒有拂袖而去。
竇昭莞爾。
紀詠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衝着竇昭「餵」了一聲,道,「你跟我說句實話,你來京都幹什麼的?」
竇昭真心不希望紀詠再插手了,萬一又引起宋墨的注意繼而讓宋墨看出點端倪,那可就糟糕了。
她只好道:「我仔細想過了,我遲遲早早要嫁人的,不如嫁了魏廷瑜,至少他老實可靠…
「你找個丈夫,難道老實可靠就行了?」紀詠暴跳如雷,「這樣的男人天下一抓一大把,有什麼好稀奇的!再說了,魏廷瑜是老實可靠還是懦弱無能?你睜大了眼睛看一看好不?你就是想嫁人,也不一定要嫁個像魏廷瑜這樣的啊?你都不知道,他看到趙紫妹那熊樣,眼睛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
世上有幾個人能像你紀詠這樣的強悍!
大家多是普通人。
竇昭苦笑。
紀詠卻把這當成了妥協。
他拂袖而去。
迎面碰到了聽說紀詠來了,趕回來的紀氏。
「見明……」她笑盈盈地喊着侄兒。
紀詠卻面無表情地和她擦肩而過。
紀氏摸不着頭腦,問神色無奈地站在院子裏的竇昭:「他這又是怎麼了?誰惹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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