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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位居鄆城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此時已被鴉軍團團圍困,軍士皆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小陌,猜測着安重誨為何如此謙卑得禮待一位邋遢的少年。
小陌舉頭望去,但見一落恢弘府邸佔據了眼前整片的旖旎風光。院外危牆環護,綠柳垂周,不愧是鄆城第一富商李嘯海的莊園,其富麗程度較於琉璃館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重誨走在前首,一路上暢行無阻,鴉軍紛紛避讓開來,形成了一條筆直甬道,沿此望去,視線的盡頭赫然矗立着一幢朱紅大門。
幾人吃力得推開府門,院內風光霎時傾瀉而出。只見飛樓蔽空,繡檻雕甍,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美得朦朧秀雅,竟將奢靡粉飾得如此清幽。
張延朗於樹影斑駁處躊躇來去,忽見門外風塵僕僕立着二人,細看之下認得是副都頭安重誨,故而一路小跑過來,附耳小聲道:「大人在中堂梨園等候都頭多時了,大人設了宴,請了樂師,聽的是鄆城第一樂坊演奏的琵琶曲,淮陰平楚。」
張延朗祖籍汴州開封,事梁而臣,李嗣源攻克鄆城後,復任其為鄆州糧料使。他初入晉軍,為了立穩根基須得尋到一座穩固的靠山,他見安重誨年紀輕輕便任鴉軍副都頭的要職,料其前途不可限量。是故欲以言語點撥,告之總管心意,賣些甜頭予他,也方便日後的打點,他斜眼看着安重誨,眼中滿是期盼之色。
張延朗話中所言的琵琶曲,講述的正是楚漢相爭的垓下之戰,由此可知,總管等待的這位「貴客」,必是那瓮中之鱉。若是安重誨能把握住時機,在埋伏的刀斧手下手之前先行拿人,自然又是奇功一件。
安重誨大字不識一個,又怎會知曉《淮陰平楚》的出處,自當是總管興致頗高,以此盛宴恭迎小陌,心下暗道:「方才還在懷疑他的身份,現在看總管的排場,料來小鬼必是大有來頭之人,還好沒能殺他,不然定是大大的罪過!」
小陌耳力極好,二人的私語聲聲入耳。要知道項羽可是小陌的「故交」,韓信率軍三十萬於彭越會師,以十面埋伏逼得項羽烏江自刎的故事,小陌已是倒背如流。他知道此去必然凶多吉少,不覺暗道:「看這廝愕然的表情,料其必是不學無術之人,倒可戲耍於他。老子來此之前,瘋瞎子反覆提醒不可說出取藥事由,亦不可交代老瞎子的真實身份,否則必有殺身之禍。方才聽二人話中之意,李嗣源已是備好了鴻門宴,老子須得守口如瓶,不可走漏了風聲,看來老瞎子並未胡說!」
安重誨端詳着張延朗,見他四十歲上下,苦目塌眉,頗為面生,問道:「你是何人?怎會在軍中胡亂穿行?」
「小……小的是鄆州糧料使張延朗」,他以為安重誨刻意問起自己名諱乃是聯盟之意,故而喜上眉梢,連連施以眼色,不斷得瞥向小陌,小聲道:「此人不似擅武之人,待得總管問清緣由,未待旁人動手都頭一擒可得。這天賜的良機,不費吃灰之力便能搶得頭功,斷然不容錯過!」
小陌笑道:「你這朝秦暮楚的牆頭草,說話顛三倒四,小小的糧料使還不夠你貪嗎,怎又覬覦起都頭的位置來?你先說總管設宴款待於我,又要都頭在總管面前拿人,究竟是何居心?」
安重誨不覺一怔,覺得小陌說的甚是有理,一腳便踢在了張延朗的小腹之上,將其送出丈許。張延朗只覺得腹中絞痛,哪裏說得出話來,忽而腳下一輕,已是飛了出去。
安重誨怒道:「滾遠點,想斷了老子財路,沒門!」張延朗討了沒趣,連滾帶爬得跑開了。安重誨滿面堆笑,接着道:「還好兄台提醒,不然便是着了小人之道!」
二人一陣寒暄過後,便已穿過了密集如織的鴉軍封鎖,小陌只覺得一進一進的庭院在眼前出現復又消失,已是看得目眩神迷。
忽見兩旁冷兵陳列,正前方隱隱現出一堵築在池水上的低矮白牆,牆高五尺,上覆黑瓦,一帶清流從牆尾花木蔥蘢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
正中月洞紅漆大門虛掩着,有琴音和着曲聲隱約傳來,聽着甚是熟悉,門上匾額醒目,提着「梨園」兩個燙金大字。
梨園原是前朝都城長安的一處地名,因唐玄宗李隆基在此地教演樂工,此後梨園便成了戲班子的別稱。
安重誨帶着小陌進了梨園,入門便是曲折遊廊,再進數步,漸向北邊,便逐漸平坦寬豁起來。
梨園中甲士逡巡,三根圓木高懸,矗立於露台之上,圓木間隔三尺,當中赫然倒吊着個中年男子。此人臃腫肥胖,大頭朝下,臉面憋得青紫,汗如雨下,不是別人,正是節度使薛崇。
薛崇青筋暴露,但意識尚存,口中囈語着,聲音顯得極度沙啞,不知呼喝了多久,怒道:「李嗣源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放了我的娘子,你這個孫子,孬種,烏龜王八蛋!」
小陌聽到薛崇聲嘶力竭的叫嚷着,聲音微弱得漸漸隱沒於弦樂箏瑟之間,不覺好笑,暗道:「看來日後『孫子』二字絕對不能與旁物齊罵,免得招惹誤會。薛崇既罵了李嗣源孫子,又罵了他畜生,孬種,烏龜王八蛋,豈不是在喊老子不是人,不是個好東西,是烏龜,是王八嗎?」
小陌餘光瞥見露台上一位老者甚是眼熟,猝爾細細端詳起來。見他銀髮白髯,長琴古韻,再看身側眾人,三男五女,體態不均,皆是青褂圓襟,絲竹匏革,簫篌箏瑟一應俱全,原來張延朗口中的樂工竟是八音坊的一干人眾。
上有薛崇大呼小叫,下有八音坊絲竹亂耳,一悲一喜,一鬧一唱,場面甚是滑稽,小陌卻來不及發笑,心下已是亂了方寸,暗道:「你爺爺的,這滿院子的熟人,這……這可如何是好?」
小陌拉着安重誨來至遊廊一隅,見四周佳木蔥蘢,無有巡兵,顯得極是隱蔽,便道:「我看兄台特別面善,而且你我年紀相仿,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弟,如何?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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