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為全文第五章,先放在這裏,稍後整理,《青鴻亂》百萬字劇情已編劇完成,敬請期待!)
薛舒玄猛然回頭,只見一清雅少年膚如凝脂,緩緩從火光中走出,此人沐火如風,亦幻亦真,應個是七八歲的男童。他十指纖細,穩穩的將離匣捧在手中,竟然於堂外駐足,立於滔天熱焰之中,戲虐的注視着堂內的一舉一動。
「薛將軍看這絢爛之火如此出神,可知最美的風景莫過人心?」少年雙眸似水,卻帶着淡淡的冰冷,仿佛能看透一切,蘊藏着本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穩與篤定。
「人心是美是丑,老夫又從何得知?」薛舒玄怔怔得望着被熱浪沖刷而逐漸模糊的身影,很難將其視為孩童,他心下暗道:「世間絕無浴火而生者,亦無鬼怪妖孽之談,此人多半是幻非真,應是老夫斬斷瑤琴時,吸入讓人神志不清的磷粉之故!」
「薛將軍固然不知,否則也不會罹難如斯!」少年雪白的小臉透着粉紅,此時被火光映得通透異常,仿佛晶石般瑰麗而神秘,「只惜萬事早有定局,當將軍在往生索前選擇離匣寫下生辰八字之時,便早已註定今夜焚身火海,灰飛煙滅!」
薛舒玄瞠目而視,眼睜睜的看着少年將離匣遞往近前,方才一役他本已對馮道敬若神明,奈何神相之能遠在常人揣度之上,仿佛寰宇本是一盤任由擺佈的棋局,馮道身於千里之外,談笑落子,揮手間天下即定。
「乾為天,坤為地,坎為水,離為火……」薛舒玄無奈得搖首,自語道:「老夫本慾火燒臥龍莊,卻是自食其果,難……難道?難道世間真無神相不曉之事?」
薛舒玄環目中迷茫空洞,錯愕得顫抖起來,「想不到老夫從一開始就已經成了馮道手下的一顆棋子,按照其定好的軌跡痴痴的走着,在神相眼中,世人是多麼可笑,多麼無知,老夫還有何臉面存於世間?」
疏星明煜,火光瀲天,離匣在少年手中靜默,其紋路晶瑩,閃着莫測幽光,就這樣在火中嗤笑,嗤笑世人的羸弱與無知!
「萬事皆無常,有生必有滅,薛將軍何故執念於生死?」少年玲瓏俊雅,飄逸多姿,腰間素帶冗長,與其瘦小的身軀顯得極不協調。
「老夫自知再難活命,只是不能為朝廷效力,空有這七尺之軀!」薛舒玄還劍入鞘,端立如峰,生死關頭仍是不忘憂國憂民。
少年眼中閃着戲虐的光澤,他嘴角微微上揚,始終保持着童稚的微笑,仿佛見慣了生死,有着悚然的韻味,嬉笑道:「緣起即滅,緣生已空,將軍要順其自然,生死無常亦有常!何為國?何為家?何為生?何為死?不過生息輪迴,萬念皆空。」
薛舒玄固執己見,但直面生死之際好像看開了許多,他收起易怒的秉性,拱手笑道:「小兄弟良言相告,老夫銘記於心……」他忽而注視着少年如水玉面,似乎想到了什麼,不解道:「這離匣怎會在此,難道小兄弟便是神相門徒?」
「江某山野豎子,不通禮數,還望前輩見諒。」江一燕深深一鞠,卻將銀匣舉過頭頂,「將軍不想知道家師在離匣之內留了何物嗎?」江一燕緩緩舉頭,餘光瞥視着前方,冷冷的色澤直抵人心,似是一種邀請,又似某種詛咒。
薛舒玄眼看着烈火在離匣周遭肆虐,但仍是緩步走下石砌,心下暗道:「臥龍莊已成火海,老夫避無可避,終是難逃此劫,倒不如死前了卻心愿,看看馮道是何企圖?」
他着魔中邪般落腳生根,毫無猶豫之態,奇怪的是火焰並不炙熱,而是越往烈焰深處,越覺得冰寒刺骨。他腦中沒有任何念想,只能嗅到刺鼻的濃煙和看到近在咫尺的離匣,仿佛伸手可觸,又似遙隔天涯。
猝爾,他停下腳步,離匣反而向着自己靠近,薛舒玄渾身一震,他從未感覺到如此壓抑,恍若死亡的迫近,帶有令人窒息的眩暈感。
江一燕俊面煞白,屍骸般僵立火中,口中複述着同一句話,「將軍不想知道家師在離匣之內留了何物嗎?」一遍一遍,恍如生死輪迴!
世人總是對未知保持着敬畏之心,薛舒玄亦不例外,他虔誠的將離匣捧在手中,並緩緩打開,匣內繪製着八卦星象,卻沒有見到臆想中的獸皮,而是空無一物,隨即傳來江一燕陰冷的嗤笑,笑聲極度刺耳,仿佛利刃在傷口上恣意穿行。
黝黑匣底好像無底深淵,它蠕動着、翻滾着,薛舒玄仿佛聽到了源自地獄的嘶吼,不知何時,一隻無眼幼蟲沿着匣壁爬到手中,此蟲扁平而柔軟,適合在屍體與骨骼罅隙間爬行,其身細有紋,隱隱有墨色熒光閃動,口中兀自流着粘稠體液,利齒尖銳如刀。
薛舒玄大驚失色,他知道此物名曰屍蟲,可在屍體上產下幼卵,繁衍速度驚人,其以食腐為生,常出現於千年古墓之中,世所罕見。
薛舒玄欲拋開離匣,但為時晚矣,只見密密麻麻的屍蟲源源不斷的從匣內湧出,仿佛洞開了煉獄之門,火舌也無法將其燃盡。
屍蟲好似墨色夢魘,將薛舒玄籠罩其中,並紛紛由戰甲的縫隙進入,緊緊貼合着肌膚爬行,瞬間遊走全身,令其痛癢難當。
忽然,群蟲毫無徵兆的鑽入體內,刺痛之感無以言說,鮮血未待湧出,墨色斑點便已沿着手臂、脖頸蔓延開來。
薛舒玄親眼見到自己裸露於外的肌膚浮腫化膿,失去了本有的顏色,開始暗沉、堅硬,仿佛正在一點一點剝離軀殼,甚至可以聽到屍蟲啃食肌骨的聲音。
「咯吱……咯吱……」或許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一種聲音,能比肌骨磨損的細微聲響更加令人恐懼,「啊……」他吼得聲嘶力竭,渾身開始不協調的顫抖,切膚之痛莫過於此。
熱焰的嗶啵聲蓋住了一切喧囂,薛舒玄耳中只剩火舌的轟鳴,他開始神志不清,口中痴痴囈語,「為……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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