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金袍兩眼無神,額頭手心出汗。
這後怕來的如此滯後。
「我當時……」金袍道人嘴唇有些顫,他當時在想什麼?
他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自己很憤怒,非常憤怒。
微風青衣浮動,牛毛細針穿過風帶起的青衣雲袖,一根一根鑽入布眼消失不見,雨真的很細。
石磯五指張開,抓住一把雨絲,抽絲剝繭一般從天際拉出,光雨相間,有光線,也有雨絲。
「特殊的時間,特殊的環境,人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如剛剛戰死的士兵,便是聖人站在他們面前又如何?站在他們對面便是敵人,他們不會怕的,因為他們連死都不怕。螻蟻怕聖人嗎?不怕,凡人怕聖人嗎?也不怕,怕的恰恰是我們……」
「我們這些長生久視的仙人,螻蟻罵聖人,聖人會生氣嗎?不會,凡人罵聖人,聖人會懲罰他們嗎?也不會,便是低階仙人,聖人也不會與他們計較,因為無知者無畏,沒道理可講,也講不明白,但我們這些上仙,你罵一句試試?」
「你怎麼不去試?」金袍道人沒好氣的懟了一句,石磯講的道理很小,很細很小,但很長,從螻蟻,到凡人,到仙人,到上仙,到聖人,一個很長的道理。
能抓住的人不多。
石磯笑了笑,放開了一把光雨,她掌心多了一顆水珠,晶瑩剔透,滾來滾去,如玉盤上的明珠,如荷葉上的晨露,煞是可愛。
「你該去療傷了。」石磯開口。
「又死不了。」金袍道人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石磯頷首,表示認同。
金袍道人眼神不對了,「你什麼意思!」
石磯笑着伸出兩根乾淨手指,比了一個二,「兩個意思。」
金袍道人一臉警惕,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第一,你命很硬。」
「啥?」金袍道人愕然。
石磯邁步解釋:「道友想想,你是不是很容易受傷?」
金袍道人聞言,面目扭曲,眼神不善。
石磯繼續邁步,繼續解釋:「巫妖大戰中,道友受了很重的傷,但卻沒死,不僅沒死,反而向前邁出了半步,成就了天地大能,整個妖族,戰後突破的也就你和白澤。」
金袍張嘴,無法反駁。
「道友突破不久,被貧道狠揍了一頓,不僅受傷不輕,還被奪了金刀。」
金袍嘴角抽搐。
「道友傷好不久,就來了朝歌,來了朝歌后,道友不斷受傷,不斷吐血,傷就沒好過。」
金袍惱羞成怒,怒吼一聲:「你到底要說什麼?」
石磯步履依舊平緩,聲容風雨,「福禍相依,道友福緣深厚啊!」
金袍道人一口老血差點沒崩出來,這麼喪心病狂的悖論,是怎麼得出來的?
「砰砰砰砰……」
金袍道人額頭撞石桌,很用力。
不知是自殘,還是以此抗議。
不過石磯並不在意,掌心有些溫熱的那顆水珠順着她手指滑落,落入了泥土,被她放了。
「如果道友能把受傷看成積福,會不會好受些?」
「砰!」。
道人一頭重重磕在石桌上,再沒了動靜。
石磯搖頭嘆息,「看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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