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載江湖 第1章 這就是江湖
天啟六年，西廠督主李勖隻手遮天權傾朝野，將年幼的皇帝完全架空，整個朝廷成了李勖的一言堂。朝堂腐朽，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宦官掌權，佞臣當道，江湖上的各大門派對此束手無策，只得偏安一隅以求明哲保身。
…………
天啟十九年，無名山腳下一座小山村，因村口有一張碩大的碾盤，便將村名喚作『石碾』。這天清晨，石碾村村口，幾名少年郎正在與家人淚目辭別。
「虎子，到外邊可千萬不能惹事，學沒學到本事不打緊，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放心吧娘，俺又不是愛惹事兒的主，再說還有二狗哥護着呢，沒問題的。」
「娘知道，可娘就是放心不下。」
「娘…」虎子有些不耐煩了。
「虎子，娘捨不得你呀，要不咱還是別出去了吧，留在村子裏當個獵戶也成啊。」
說着說着，婦人不由的抹起了眼淚，站在她身旁的中年漢子趕忙伸手拭去淚水，粗聲安慰起來。
「好了好了，兒子長這麼大，也到時候出去闖闖了，總不能讓他跟咱們一樣，一輩子窩在這小村子裏過活吧。」
「嬸子儘管放心，我會照顧好虎子的，不光虎子，其他人我也一定照顧好。」
一名身材較其他人更為壯碩的少年拍着胸脯保證，婦人這才百般不舍的點了點頭。
「二狗，那嬸子就把虎子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看好他，千萬不能讓他惹事，嬸子就這麼一個兒子，萬一敢有個三長兩短，那嬸子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這還沒出家門呢就淨說喪氣話，我就覺着咱家虎子以後指定有出息。」
「再有出息也比不上平平安安，現在這世道…」
「你看你，又說，淨讓人看笑話了。」
一場離別在淚眼婆娑中結束，望着幾名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村口的人不由都流出了淚。
漫漫江湖路，倉皇人生度，回首顧星途，誰還記得清楚？那身後牽掛的父母。
離別總是無情，卻不知再相見又是幾時？亦或是，再無相見…
穿過村子外邊的小樹林，幾名少年上了官道，打算沿着大路進城。
「二狗哥…」
「打住，咱們現在是出去闖江湖，小名以後儘量別叫，免得讓人聽見了笑話。」
「哦哦，二…呃不是，東升哥，你想好咱們往後的打算了嗎？」趙虎歪着頭問道。
石東升想了想，說：「我聽城裏當鋪的掌柜說過，像咱們這種沒底子的，最好先去拜門派。等在門派里學個一招半式的，日後走江湖也算有了一技傍身。」
「拜門派？咱們拜哪？」趙虎興致高漲。
「我打算的是去拜武當山，離咱們這近，而且聽說武當的風氣好，門檻兒也低。」
「武當？那可是江湖大派啊，就咱們這樣的山裏娃，人家能收嗎？」趙虎擔憂的說。
石東升一拍胸脯笑了起來，「放心吧，當鋪掌柜都跟我說了，武當雖然是大門派，招收弟子卻並不嚴格，只要心術端正就行。」
「那太好了。」趙虎高興的蹦了起來，「照這樣咱們幾個就都能進武當，是吧葉子…哦不，葉洛。」
趙虎說着用胳膊撞了旁邊那少年一下，少年這才回神，隨即點頭。
「可以吧。」
看到葉洛的表情，趙虎剛剛還高漲的情緒立刻就衰落下去，心裏生出些許不滿。
這次從石碾村出來的共有四人，領頭的石東升，他弟弟石東起，趙虎，還有就是葉洛。
石東升年齡比他們大，性格也比較隨和，趙虎打小就很喜歡跟他混在一起，石東起雖性格內向，心腸卻是極好，唯獨葉洛，說實話趙虎並不待見。
原因很簡單，葉洛是孤兒，自小孤僻傲慢，不喜與人交談，雖說是吃百家飯長大，脾性卻乖張異常。
明明是同齡人，趙虎卻總感覺摸不透他的脾氣。聽村子裏的老人說，葉洛眼睛裏邊有殺氣，眉心藏黑這是凶煞之相，以後指不定會惹出什麼大麻煩。
原本興高采烈的，卻被葉洛這麼隨便敷衍，趙虎自然不會覺得舒坦。別過頭去不想理他，葉洛也再沒有說什麼。
官道四通八達，便利非常，是往來商隊的必經之路，石東升帶着他們來官道也是想看看能否碰上過路的商隊好搭個順風車，畢竟最近的城距這裏都有一百多里，光靠兩條腿得幾天時間去走。
也許是他們的運氣好，四人剛上官道走沒多久就碰上了一支商隊。
石東升見狀趕忙快步上前攔住了隊伍後面的人：「大哥大哥，請等一下。」
聞聲，一名大漢好奇扭頭：「小兄弟什麼事？」
石東升搓搓手，笑着說：「是這樣的，我們幾個剛從村子出來，準備到附近的鎮上去買幾匹馬，好上武當拜師學藝，不知道能不能捎我們一程？」
「想搭車？這得去請示我家小姐，你稍等一下。」大漢說完駕馬走到了隊伍中間的一輛馬車外邊，微微躬身：「小姐。」
馬車窗簾拉開，一位蒙着面紗的女子從中探出頭來，「怎麼？」
「有幾個孩子打算去武當拜師。」張克抱拳說。
「去武當山？正好順路，姑且帶上吧。」
「好嘞，我這就去告訴他們。」
就這樣，四人順利上了車，石東升還想向商隊主人道謝，卻被大漢告知『小姐不喜喧鬧』，無奈只得作罷。
江湖上的漢子大多性情豪爽，見到石東升幾人朝氣蓬勃的樣子，不由的就想到了當初剛剛踏入江湖的自己，三言兩語把話說開，彼此便熟絡了起來，相處時的氣氛也慢慢融洽。
「大哥，咱們商隊這是要往哪走？」
大漢張克回答：「我們要去衡陽城。」
「衡陽城？那不是離武當山很近？」石東升大喜過望。
張克笑而點頭，「確實不遠。」
「太好了！」
原本石東升的打算是先去附近的城裏找幾匹馬，畢竟此去路途遙遠，靠腿走是不可能的，沒想到運氣這麼好，隨便遇到的商隊居然就是順路的。
衡陽城位於武當山下，距離約莫百里，因地處武學之地，城內經常有江湖俠士駐留，加上中原大地物資豐饒，來往商隊數量頗多，算得上一塊寶地了。
一聽順路，石東升的心思就有些按捺不住，「大哥，那什麼…既然商隊是去衡陽城的，能不能把我們也帶上？我們有盤纏，會出路費的。」
張克聞言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小兄弟不必如此，出門在外誰都有需要幫襯的時候，只不過順路捎帶，小事罷了。」
「這…」
石東升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張克擺手打斷，「這是小姐的意思，你們剛出家門難免有諸多不便，錢留着應急吧，無非是多幾張吃飯的嘴而已，不妨事的。」
「那…就勞煩大哥多照顧了。」
江湖人行事一貫大度，常年在外行走的也都明白『多個朋友多條路』，儘管石東升幾人年歲尚輕，卻也不妨礙結下善緣，說到底這就是江湖。
商隊重新啟程，多了石東升四人絲毫沒能對他們造成影響，反倒是有了這幾個年輕人在，隊伍里的氣氛漸漸變得活泛起來。
官道一馬平川，隊伍有條不紊的緩慢行進，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其他事情。
不知不覺幾天過去，商隊前行了二百多里，隊伍距目的地衡陽城越來越近。
當商隊走到一處山坳的時候，前方一人突然示意隊伍停下，緊接着石東升就看到有人跑到了那小姐乘坐的馬車外小聲說起了什麼。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石東升不解的問。
張克回答：「前面名為黑風嶺，嶺上有一夥山賊佔山為王，咱們從這過去可能會發生點事。」
一聽這話石東升臉色微變：「有山賊？那怎麼辦？」
張克笑着搖頭，道：「放心，管事兒的自有主張，用不着手底下的人操心。」
「這樣麼…」
石東升心裏惴惴不安，石東起、趙虎更是看上去有些驚慌，反倒是葉洛冷靜如常，張克見狀讚許的點了點頭。
「臨危不亂，這小子的心性倒是不錯，是個闖江湖的把式。」
商隊再次啟程，進了山速度減慢，等商隊走到黑風嶺的一處隘口時，林中鳥獸突然乍起，尖銳的嘶鳴霎時響徹整片山林。
「來了。」
張克面色一正，手掌慢慢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同一時間，隊伍立刻停止行進，隨行侍衛紛紛打起了精神。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伴隨着一聲囂狂的大笑，下一刻，林子裏『呼啦啦』鑽出來一大群手持刀劍的人，每個人的頭上都綁着一條黑帶子，殺氣騰騰面露凶光。
「是山賊！」
石東升一驚，下意識的後退兩步。
視線中，商隊裏一人策馬上前，徑直去到那群山賊不遠處，與那山賊頭子交談起來。
距離太遠石東升聽不清雙方說了什麼，只是過了一會兒就見商隊領頭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遞給那山賊頭子，山賊接過來在手裏掂了幾下臉上隨即露出了笑容。
然後，只見山賊頭子大手一揮，眾多山賊齊刷刷朝兩側退開將大路讓出來，商隊領頭點頭微笑，扭頭示意商隊往前走。
就這樣，商隊有驚無險的穿過了黑風嶺，期間石東升始終盯着那幫山賊，生怕他們會從背後偷襲商隊。然而，直到商隊全部走過隘口，那幫山賊也看不出有任何要動手的意思。
一直到隊伍徹底離開黑風嶺範圍，石東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不解的詢問起來。
「張大哥，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山賊嗎？為什麼這麼簡單就肯放我們走？」
張克輕笑兩聲，道：「他們是山賊不假，卻並非亡命徒，所求不過是財，給錢就行。」
「給錢？這…咱們這麼多人還怕那幫山賊？」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都是混口飯吃，犯不上舞刀弄槍。」
石東升費解不已，反覆思索了半天都不能想明白。
見到他這幅表情，張克伸手輕輕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兄弟，你現在可能不懂，不過沒關係，以後終歸會懂的。因為，這就是江湖。」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