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載江湖 第32章 試探

    「此願是我心，此心即吾意。為人子女不能孝敬父母已是大逆不道，若還不能為父母報仇雪恨，苟活一生又有何意？」

    『嗡~』

    突然間，一聲清鳴劍吟從葉洛掌中發出，在場眾人無不愕然愣神。明明葉洛手中空無一物，這劍吟卻像是帶着股蓄勢而發的鋒芒凜冽，刺人骨髓、令人心悸。

    葉洛心意坦明，胸口的戮殤劍頓時歡飲不已，一聲聲攝人心魄的輕靈劍吟遠遠散播出去，聽到的人無不面色劇變，就連方暮雲神色都為之大動。

    「這聲劍吟…」

    「明心之境，成！」

    一語落地，葉洛原本半夢半醒的眼睛徹底睜開，一道璀璨血芒自其中一閃而逝，儘管被天空的奪目光明所掩蓋，卻還是被修為高深的方暮雲清晰捕捉到。

    「這小子…」

    本來見到葉洛修為突破，方暮雲心懷大悅面露笑容，但當他看到葉洛眼中閃過的血光時，笑容於頃刻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葉洛！」

    方暮雲一聲低喝，葉洛猛然驚醒立刻回神，抬頭就看到身邊圍攏着的無數武當弟子，以及面容泛寒的方暮雲。

    「師尊？」

    葉洛神色一動，連忙跨前兩步單膝跪地，抱拳躬身，「不知師尊在此，徒兒失禮了，請師尊寬恕。」

    「無妨。」方暮雲大手一揮拂袖轉身，側首道：「你且隨我來，曦兒也一併過來。」

    「是。」

    葉洛起身跟着方暮雲快步離去，方若曦不明就裏卻還是緊緊跟上，留下一眾武當弟子面面相覷。等眾人回過神的時候，不少人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竟不知什麼時候沁出了細密的汗。

    「剛才那聲音…應該是劍的聲音吧？」一人驚疑不定的呢喃。

    「的確是劍鳴。」另一人心有餘悸的說，「我從沒聽過那麼可怕的聲音，好像整個人的神魂都被奪了去，這要是當面對陣，恐怕還沒出手就已經膽寒。」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明明他手裏沒有劍，為什麼能發出那麼恐怖的劍鳴，難道是傳說中的人劍合一？」

    「蠢貨，人劍合一指的是武功，你什麼時候聽說過人身上能發出劍的聲音。」

    「可如果不是人劍合一，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誰知道，也許是修煉了什麼特殊功法吧，畢竟是掌門唯一的弟子。掌門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極，教給弟子的估計也不會差。」

    眾人猜測紛紛之際，方暮雲帶着葉洛、方若曦，穿過門派大殿，徑直去到門派後山的一座偏院當中。

    院子裏面積不大，僅有一間樸素簡單的小木屋靜立其中，院子的地上鋪着一層薄薄的野草，雖不是名貴之物，卻打理的格外平整乾淨，只是看一眼就讓人感覺整個心都寧靜了下來。

    看到這座院子的時候，葉洛還沒多大感覺，方若曦的臉色卻隨之微微一變。

    「爹，這裏…」

    方暮雲輕輕搖頭，推開房門示意兩人進入，方若曦秀眉輕蹙看了看葉洛，葉洛低頭若有所思，沉頓片刻緩步進入其中。

    進了木屋，木屋中的格局佈置盡收眼底。

    一張桌子，幾張凳子，一個書架。

    桌子凳子都是尋常事物，那書架卻幾乎佔據了一整面牆壁，層層疊疊的書籍整齊碼放在上面，鼻子一嗅，隱隱有股水墨的清香流入鼻間，愜意自然。

    「坐。」

    方暮雲揮手示意，葉洛緩緩坐定，方若曦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身邊，平時那股子嬌蠻活潑的樣子早已煙消雲散，竟難得的顯露出一絲拘謹。

    方暮雲旁若無人的燒水沏茶，不多時，淡雅清香便順着裊裊水霧瀰漫整間房子，沁人心脾。

    「喝茶。」

    葉洛皺眉不解，卻還是乖乖端起茶杯送到嘴邊。

    一聞，發現味道有些古怪，輕輕一酌，一股子苦楚乾澀的滋味頓時順着舌尖充斥整個嘴巴。

    「這茶…」

    「認真說起來，這並不是茶，是我把院子裏的雜草晾乾後當茶泡，是不是喝不慣？」

    葉洛不好意思的笑笑，撓頭道：「的確有點喝不了，太苦了，而且喝完嘴巴感覺更干。」

    聽到這話，方暮雲風輕雲淡的笑了笑，端起茶杯泰然自如的一口喝下，完後還眯着眼睛好似在舌尖上回味，看的葉洛不禁心生敬仰。

    茶，都能喝，但品茶，卻不是誰都會的。品茶，品的是人生。

    就如人生的酸甜苦辣，茶也有苦又甜，甜茶，喝出來的是人生，苦茶，喝的也是人生。

    一杯終了，方暮雲睜開眼睛，看着葉洛眼中滿是認真的色彩，葉洛見狀神色一正，趕忙擺正身子。

    「葉洛，這杯茶，可比你的人生更苦？」

    「這…」

    葉洛一怔，眉毛微微一蹙，遲疑着重新端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茶入口，霎時間唇齒苦澀，近乎難以下咽，不一會兒舌間幾乎麻痹，但那苦澀的盡頭，似乎隱隱有一抹微甜滯留，在滿是苦澀的口腔中迴蕩，令人不禁為之着迷。

    「這茶…不，這水，比我人生更苦。」

    「哈哈哈哈…」

    方暮雲突然仰頭大笑，方若曦嚇了一跳，葉洛卻自顧自的又倒上一杯，輕輕送進嘴裏。

    「這茶…不如我的人生苦。」

    「不談那些。」

    方暮雲大手一揮神色一轉，葉洛放下茶杯認真的看向他，沉頓片刻，就聽方暮雲再度開口：「葉洛，看你剛才在山門處似有所悟，太玄功修煉的怎麼樣了？」

    葉洛苦笑，搖頭連連，「徒兒愚鈍，只是剛剛勘破第二重。」

    「所以你的心意，你自己明白了？」

    方暮雲意有所指，葉洛一愣，點頭稱是：「不錯。」

    儘管方暮雲無法入門太玄功，但這部功法畢竟是從他手上傳出來的，對於功法中記載的各個境界知之甚詳，加上他的功力已然達到一個極高的程度，一道通而萬道通，自然很清楚葉洛所說的第二重境界是什麼意思。

    得到葉洛肯定的回答，方暮雲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話音一頓，方暮雲低聲說：「葉洛，關於那血刀門劉闖一事，我已經全部知道，在這裏，我希望你能認真的回答我幾個問題。」

    「師尊請講，徒兒有問必答。」葉洛正色道。

    「劉闖是誰殺的？」

    「回師尊，是若曦所殺。」

    「曦兒？呵呵…葉洛，糊弄外面人的說辭，最好還是不要在我這裏說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方暮雲神色一轉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兩隻眼睛如刀子般從葉洛身上緩緩掃過。只一下，葉洛便感覺通體森寒，胸口一股真氣上涌鬱結，體內的戮殤劍差點就要還擊，幸好被葉洛及時遏制，這才沒有暴露。

    「師尊所言徒兒不懂，還請師尊明示。」

    劉闖死後，葉洛身受重傷陷入昏迷，是方若曦將他帶到衡陽城救治，這才保得一命，但關於劉闖如何死的，葉洛又為什麼會重傷，方若曦本人沒有任何記憶。

    後來葉洛甦醒，告訴方若曦，他曾經機緣巧合之下學過一門秘術，名為『迷魂之法』，通過銀針刺穴來激發人體的潛能，可以短暫爆發出超過自身修為的可怕力量，後遺症卻是本人將會失去這一過程中的全部記憶。

    當時劉闖去到破廟，看到葉洛和方若曦後就動了殺心，激戰之中方若曦不慎被打昏，葉洛修為低微不能力敵，只能使用迷魂之法刺激方若曦的潛能，功力大進的方若曦實力暫時提升到四重天，重新對戰劉闖瞬間就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趁着兩人激戰之中無暇東顧，葉洛偷襲得手，最終一舉格殺劉闖，化解了兩人的生死危機。

    這部分東西是葉洛親口所說，只有張克、方若曦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方暮雲作為武當掌門，門下弟子匯報這些自然理所應該。

    此時重新問起這個問題，葉洛直面不諱，方暮雲卻似乎對這套說辭並不滿意。

    「葉洛，我一早就看出來你城府高深，卻也沒想到竟會高深到這種程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似你這般的年輕人，居然能具備如此可怕的心性，着實令為師心寒不已。」

    「師尊是否是在責怪徒兒？不知徒兒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惹得師尊動怒，還請師尊講明，徒兒一定改正。」

    葉洛起身抱拳低頭，態度恭敬誠懇，但方暮雲看到後，臉色卻越來越寒。

    「葉洛！你還敢裝傻，真以為本座不清楚你的底細？」

    方暮雲猛然拍案而起，雄渾真氣霎時狂涌而出，方若曦見狀霎時面無人色，連忙制止：「爹爹…」

    「你閉嘴！葉洛，這個人你可認識？」

    翻手之間，一副畫像被拍在桌子上，畫中一名少年人的面孔進入葉洛視線，葉洛輕輕一掃，搖頭低語：「徒兒不認識。」

    葉洛神色依舊如常，方若曦看到那畫像後卻不由花容失色，驚呼道：「爹爹，這，這不是葉洛嗎？你怎麼…」

    畫中之人相貌平平，儘管凌厲的眼神與葉洛的確有幾分相似，長相卻完全天差地別，但聽到方若曦口稱『葉洛』，再聯想到方若曦之前曾說過的年少歷程，這人赫然就是那個…和葉洛同名同名的…葉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