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載江湖第11章滴水不漏

馬車平穩而緩慢的前行，百里之距不算遙遠，疾行趕路至多兩個時辰便可到達武當，但是葉洛他們還運送了幾大車的貨物菜品，估摸着等到武當，差不多就得天黑。

日暮黃昏之際，一行人終於進入武當地界，約莫再有幾里就能到達武當山門，德福等人這才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

運送貨物最是無聊，往常德福只是帶着那幾個僕從送貨，根本就沒有閒聊的心情。好在這次送貨多了一名女子方若曦陪同，無形中給整個隊伍增添了不少光彩。

唯一可惜的就是，方若曦的注意力始終掛在葉洛身上，偏偏葉洛孤坐車外視方若曦為無物，這一幕看的德福等人不禁咬牙切齒，心中大呼『暴殄天物』。

也不怪方若曦對葉洛心存好感，畢竟救命之恩不容忽視，換做一般人早就開始跟方若曦拉關係套近乎了，挾恩圖報的未必不可能。偏偏葉洛不喜言談，表現也稍顯冷漠，越是如此，方若曦便對其愈發好奇。

「葉洛你今年多大啦？」

彼此熟絡了不少，方若曦的稱呼也在葉洛的要求下改成了名字，只是這一路過來光年齡這個問題方若曦就問了不下十遍，奈何葉洛不做任何回答，張克等人也不便開口。

此時老話重提，葉洛煩不勝煩，只得低聲說：「再有三月到17。」

「17！你怎麼比我還小？」方若曦驚呼。

最開始聽到葉洛年齡的時候，張克的反應和她類似，畢竟看葉洛的做派和行事風格，幾乎很難從中看出少年人固有的輕浮傲慢，反倒是給人一種老於世故的沉着穩重。

此時一聽葉洛的年齡比自己都小，方若曦俏臉不由一紅，小聲嘀咕道：「你這人可真是個怪胎，哪個少年人像你這般木訥呆板，做事又那麼老練，真懷疑你這幅皮囊下是不是藏了一個老妖怪。」

聞聽此言葉洛不予回應，張克卻哈哈大笑起來：「方姑娘所言甚是，有時候我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哪個返老還童的江湖前輩故意入世尋樂子。不過事實證明，這小子仍舊是個愣頭青，不然也不會去多管閒事了。」

「正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也是因為有張大哥你肯幫忙才會去管事，否則斷不會去冒那種風險。」葉洛扭頭解釋，張克撇嘴不屑，「你可別再把屎盆子往我腦袋上扣了，你小子一開始應該是打算報官吧。說白了就算我不理這檔子事兒，你小子也絕對能擺平，充其量就是多費點力氣而已。」

被張克一語道破，葉洛頓時沒了說辭，只得發泄似的用力甩了一把馬鞭。

想到這裏，方若曦突然好奇起來，湊到跟前詢問道：「哎葉洛，話說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有危險的，集市上那麼多人都不知道，憑什麼就你發現了。」

葉洛低頭思索片刻，知道如果不做解釋恐怕方若曦會沒完沒了的追問，只得緩緩道來。

「我練過幾天武功，從步伐就能判斷出你和劉闖都是武者。雖然衡陽城內武者眾多，卻也不是滿地亂走，而且當時我發現劉闖的眼睛裏含着股殺氣，所以就格外多看了幾眼。你應該記得我之前故意撞過你一次吧，那其實就是在驗證我的猜想。」

「我就說嘛，怎麼走着走着你就倒了過來，當時我還以為你是想偷東西的小賊呢。」

葉洛無語，翻了兩下白眼繼續說：「我撞了你之後聽到了鎖鏈的響聲，正好那個角度看到了你跟劉闖綁在一起的手，一般人誰會在走路的時候綁着鎖鏈，一想就知道那是劉闖為了防備你逃脫而做的準備。確定猜測沒錯，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判斷你是否值得我幫。」

「聽你這麼一說，我發現葉兄弟你的心思真不是一般的敏銳，僅僅那一會兒工夫就能做出如此精準的判斷，要是放在做事上邊，豈不是能做到滴水不漏！」

張克說着說着突然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再看向葉洛的時候眼中已經多出了股凝重的神采。

葉洛苦笑一聲輕輕搖頭：「只是習慣了處處留意，算不上什麼本事。想要行走江湖，說到底靠的還是拳頭。」

「話是如此，但沒有過人的心智，拳頭再硬也難免被人當槍使。」張克輕聲反駁。

葉洛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話鋒一轉繼續之前的話題，「方姑娘曾在集市上看了我一眼，我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求助的情緒，而且她的眼神相較常人而言更為清澈，由此可見方姑娘本性為善，以此得出結論，我可以出手幫忙。」

「計劃做的挺好，可惜辦事的人手段太粗魯，我這胳膊到現在都還疼着呢。」

方若曦埋怨似的瞪了張克一眼，畢竟手臂上被人硬生生砍了一刀，誰都不會覺得舒坦，張克見狀連聲大呼冤枉：「方姑娘這你可就錯怪我了，這一切其實都是葉洛的安排。」

「他的安排？他又沒有打架怎麼安排？」方若曦用力的翻了個白眼。

張克沒有回答，扭頭看向葉洛，葉洛知道躲不過去，嘆口氣只得和盤托出。

「確實是我要求他那麼做的，如果不那麼做，可能會救不了你。」

「這話怎麼解釋？」方若曦好奇不已。

葉洛輕聲道：「我一開始做了兩手準備，為了掩飾身份先引劉闖出城，如果他不帶你，我就進客棧救你，如果他帶上了你，就讓張克在城外攔截。」

「能在店內救下你是最好的結果，但說實話，這條路只做考慮不能當真，所以我就將計劃的重心都放在了張克身上。」

聽到這裏張克接過話頭解釋起來：「葉兄弟告訴我，如果劉闖帶着你出城就讓我到城外蹲點兒守着。首先不能暴露救人的目的，而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劉闖誤以為是仇殺，所以我才會在見到劉闖的第一時間直接拔刀相向。」

「若是我不敵劉闖，劉闖帶着一人不利作戰，我至少自保無愈，可安然身退；倘若彼此武功相差太多，我就直接放棄救援，這是無奈之舉。」

「好在劉闖武功並不如我，帶着一人作戰更加吃力。一旦身處險境，劉闖就不得不面臨兩種選擇，是放棄你獨自逃脫，還是拼一絲機會。」

「如果他逃，我就順勢保你，救人的目的至此便能達成，可要是他始終不願放棄，我就會轉而攻擊你，逼迫劉闖手忙腳亂。這裏葉兄弟還多了份心眼，萬一你跟劉闖的關係並非他猜測的那般，劉闖定會拼死護你，屆時只要象徵性的打上幾下我就退走，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但如果劉闖非但不保反而用你當盾牌，我就果斷出手傷你以絕他心思。如此一來，劉闖在自知武功不如我的情況下，繼續打只會讓自己更加危險，迫於無奈也會棄你而逃，況且我一早就準備好了供他脫走的馬匹，各種條件一應具備，我就不信他是那種亡命之徒。」

張克一口氣將事情全部講出，隨手拎起水壺喝了一口，扭頭卻見德福、方若曦等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愕然出神。

好半天方若曦這才回神，滿臉驚訝的看了看張克，又轉頭看了看葉洛，眼中異樣的光彩流轉其中分外清晰。「沒想到看似簡單的一件事，背後居然隱藏了這麼多的盤算，葉洛你這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可不就是嘛。」張克咋舌感嘆，「剛開始聽到葉兄弟做計劃的時候我就想，事情怎麼可能被算計到這般精準的程度，那劉闖但凡還有一點腦子，就不至於悶頭往陷阱上撞啊。可之後發生的事情讓我不得不佩服，並非劉闖沒有腦子，實在是葉兄弟早就推測出了他的一切行動，不管劉闖如何行事，都註定了逃不出葉兄弟的掌控，這才能將方姑娘你安全救出。」

一眾人驚嘆不已、讚嘆連連，葉洛苦笑嘆息，擺手搖頭，「江湖險惡，為求生存不得不費心費力，我要是有張大哥一半的本事，也不至於處處小心、步步為營了。」

「腦子也是你的本事，至少我見過的人裏面，沒幾個有你這般心思。」張克認真的說，「老實講，我現在都有點懷疑，讓你留在張府到底是福是禍了。」

「大哥放心，我也說過，只要張府不負葉洛，葉洛定不負張府，恩怨一道我能分得清楚。」

「知道知道，我就隨便說說，要是真不想讓你留在張府，就這荒郊野嶺的，隨手把你剁吧剁吧誰能知道。」

儘管知道張克是在開玩笑，這『剁吧剁吧』的說法還是讓葉洛滿頭黑線無語凝噎。

經此一解釋，方若曦難得的沉默下來，低着頭也不知在盤算什麼，葉洛正好落得耳根清閒。

幾里路程不多時便走完，前方不遠處武當山界碑清晰可見，一條蜿蜒山路綿延而上仿佛要直入雲霄。

馬車行至山腳下，德福抬手示意停止前進，不多時，旁邊的樹林裏魚貫鑽出幾道人影，橫劍擋在了眾人前方。

「站住，此乃武當派地界，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德福正要上前表明身份，方若曦騰身下車先他一步走到那幾人面前。

「吳堪，是我。」方若曦輕聲開口。

為首那人剛要說話，定睛一看竟是方若曦，不由愕然出聲：「掌…掌門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