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秦陽有點納悶。
其實最納悶的,不是用摸屍技能,摸出自己的摸屍技能,化成了另外一個技能。
最納悶的,還是他現在為什麼還能用技能。
要不是心臟已經不再跳動,也不需要呼吸,甚至於,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已經無法繼續修行,吸納靈氣。
他甚至都覺得,他沒死,超度自己也是假的。
從一塊可以循環充電,還能不斷淬鍊變強的人形電池,變成了一塊力量用一點小一點,用完就報廢的乾電池。
的確算是大佬步入死亡的最直觀標誌。
不知不覺,他也成大佬了。
思緒翻飛,秦陽盯着腳下的白凜,想了好久,才伸出右手。
畢竟,左手那個一脈相承的圖標,很有可能是跟超度相反的力量。
施展技能,超度。
霎時之間,刺目的光華綻放,白凜身上,一個個扭曲的神魂飛出,他們身上的負面氣息,飛速的消散,化作一個個純白的神魂,升空而去。
神魂噴發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當最後一個神魂,化作虛影,消失在天際之後,只剩下白凜的屍身了。
摸屍技能沒有了反應,倒是左手上的印記,依然還有反應。
拖着白凜的一條腿,正準備把他往外拖點,這裏是他當時施展全圖沉默最核心的地方,殘留的力量可能還是有點太強了。
拉遠點看看白凜還能不能復活。
畢竟,不能摸屍了,就證明這貨還沒死。
走了幾步之後,秦陽又停了下來。
繼續盯着白凜的屍身陷入了沉思。
不行,這狗東西,刨了自己的墳!
我秦有德一生都在為喪葬事業做貢獻,讓多少人死後能有一個安眠之地,不至於曝屍荒野,自己死後,卻被人挖了墳。
這仇結大了。
而且,他現在變成一塊乾電池了,力量用一點少一點,萬一白凜能復活了,萬一還能用秘法神通了,自己豈不是還要跟他打一架?
思來想去之後,秦陽又把白凜的屍體拖了回去,重新拉到自己的墳邊。
念頭一動,施展這個沒有名字,沒有說明書的新技能。
金色的光輝浮現,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內,手掌虛影,緩緩的抬起。
只見白凜的腦袋,飛速的復原,他那看似已經熄滅的生機之火,再次被點燃。
看着白凜的氣息恢復,眼皮抖動着睜開,秦陽又驚又喜。
「竟然是英雄不朽!」
白凜緩緩的睜開眼睛,隨着那個向上抬起的手掌虛影,從他體內抬起,一點金光也隨之出現,被秦陽握在了手中。
掌中的一點金光,左突右竄,如同一隻被困住的飛蟲,正在尋找突圍之路。
可是這裏是殘留力量最強的地方,那一點看起來似乎挺強,內含玄妙無窮的金光,真的跟一隻小飛蟲一樣無力了。
秦陽看着掌中的一點金光,越看越是一頭霧水。
爬起來的白凜,兩眼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就這麼呆呆的站在那裏。
秦陽沒理會白凜,手握那一點金光,向外走去。
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後,鎮壓的力量稍稍削減了一點之後,那一點金光之中,陣陣誦鳴之聲傳出。
金色的道紋、符文,隨之緩緩的擴散出來,仿若有什麼強者在裏面甦醒。
秦陽的臉色冷了下來。
這種氣息,又是來自於神祇。
而且,他聽懂了那種誦鳴之聲。
「太一。」
上古天庭之中,留下過尊號的古老神祇。
越是向外走,掌中金光溢出的力量越強。
秦陽可以感覺到,這一點金光,要去的地方,就是魁山主峰,魁山正中心的地方。
秦陽縮回了腳步,退回到鎮壓最強的地方。
看着還在發呆,生無可戀的白凜。
「說說吧,這個是什麼東西?」
「我怎麼知道!我也不過是一顆棋子!這個東西什麼時候留在我體內的,我根本不知道!」
白凜有些憋屈,他認命了,跑是不可能跑得了的,憑一雙腿,怎麼可能跑得過秦陽可以肆無忌憚的飛行。
更重要的,他沒命可借了。
他庫存的所有命,都沒了,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條命。
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甚至於,他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他能在核心的地方活過來。
秦陽到底做了什麼。
「你這是什麼態度?」秦陽上去就是一個耳刮子,臉色鐵青。
「你挖了我的墳!這是生死大仇!」
「你已經死了。」
「那這就是超越生死的大仇!我秦有德一直與人為善,見到路邊有遺骸,都會心生憐憫,替人收殮,最後自己卻落得被刨了墳的下場,你說我得有多大怨氣!我都被你氣的死不瞑目了!」
「……」白凜哭喪着臉,也不狡辯了。
想說你可真夠不要臉的,可細想一下,竟然還覺得秦陽說的挺有道理的。
說不定秦陽真的是被他氣醒了,這都好多天過去了,也沒見秦陽爬出來,估摸着秦陽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人刨了墳吧。
刨人墳被苦主當場抓住了,他竟然都沒被挫骨揚灰。
秦陽的確算是脾氣好了。
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九成九都會拼着同歸於盡,也要弄死他。
「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被人威逼利誘,來到了大荒。
我那天,忽然感覺到,魁山這邊有絕世高手交手,又有絕天地通綻放,最後人卻都死了,全部同歸於盡了。
那你說,我能不來麼,我能忍得住麼,我忍不住啊。
我……」
白凜說到這,忽然愣住了,他本來就一副生無可戀的臉,頓時變得更加糾結了。
他徹底冷靜下來之後,才忽然發現一個問題,他憑什麼能感覺到交戰的人全死了。
他不應該有這種力量,更不應該這麼確定的。
這是,秦陽手裏握着的那點金光,在潛移默化的逼着他,改變他的心志,讓他不顧一切的來這裏。
秦陽看着掌心的金色光點,嘿嘿冷笑了一聲。
得,不用問了,一看這貨就是個鐵憨憨,屬於那種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還覺得前面的坑是鑲金的,非要哭着喊着跳下去。
抬頭看了一眼魁山主峰,秦陽哪裏還不知道。
這一點金光,要不是為了嬴帝最後拋棄的力量,拋棄的權柄,那絕對是青天白日見鬼。
他現在也懶得跟這種東西玩了。
直接將其塞到海眼裏,丟向了海眼魔石。
眼看金色光球里的力量,不斷的被海眼魔石吞噬,被鎮壓在那裏一動不動,秦陽轉身離開,也懶得再多看了。
轉而繼續研究白凜。
「說說吧,你準備怎麼化解我們之間的恩怨,刨墳之仇,不共戴天。」
「你想幹什麼,隨便吧。」白凜這會兒變聰明了,反正秦陽肯定不是為了弄死他,要真這樣,他早就被挫骨揚灰了。
「敞亮!」
秦陽一拍手,驟然伸出一手,一巴掌拍在白凜的腦門上。
白凜面色一呆,臉上的震驚表情還沒完全升起,便已經徹底僵住了。
他七竅流血,瞳孔緩緩的擴散,生機全無。
這一次,他連人形都無法保持了,直接化出了魚頭蛟尾,人身六臂的本相。
又死了。
秦陽再次伸出手,這一次,又是兩個技能都亮起了。
秦陽果斷施展左手的新神通。
「起來吧,龜孫兒!」
金光耀眼,一個白凜的虛影,從屍身之中飛起,越來越淡,直到徹底的消失不見。
再看地上的屍身,連摸屍都沒反應了。
秦陽臉上的欣喜,慢慢的化為失望。
「我還以為是英雄不朽……」
原來不是把人復活了?
那剛才為什麼能復活了?
他還想着,萬一真的是英雄不朽,立刻先回去,叫嫁衣起床。
如今拿白凜實驗一下,也只是本着謹慎的原則,多試驗幾次。
哪想到,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百無聊賴的挖了個坑,將白凜埋在旁邊,再給他點了一支靈香。
「你這次是真死了,死的太突然了,人死債消,刨我墳的事,就這麼算了。」
坐在墳前,秦陽靜靜的發呆,完全不知道要幹什麼。
人生都變得迷茫了。
不多時,一團火焰從遠處飛來,臨近此地的時候,火焰化作一隻火鳥,叼着昊陽寶鍾。
「秦有德!你大爺的,你活啦!」
丑雞丟下昊陽寶鍾,咋咋呼呼的撲了上來,圍着秦陽飛個不停。
「沒活,我墳被人刨了,我被氣的死不瞑目,醒過來了!」
「不可能!我一直在附近飛,這裏又有你的力量鎮壓,沒人能避開我潛入到這裏。」
秦陽想到海眼裏的新房客,抽空去瞅了一眼。
他生機絕斷之後,海眼似乎也有些失控了。
海眼魔石吞噬的速度變快了,這才沒一會的時間,那一點金光里的力量,便被吞噬了不少,光輝越來越暗淡。
可是那金光,還要去反抗,越是反抗,海眼魔石吞噬的速度越快。
白凜會跑來這裏作死,還能讓守靈的丑雞都沒察覺到,絕對是這個東西乾的。
秦陽沒解釋,只是指了指旁邊的新墳,嚷嚷着打嘴炮。
「不是我說你啊,你自己瞅瞅吧,人都被我打死,墳頭都立好。
也就是我現在死了,脾氣越來越好了,擱到當年最初來到這裏的時候,我肯定把他的骨灰都給揚了……」
話說到這的時候,秦陽的表情,驟然僵在了臉上。
丑雞察言觀色,到嘴邊的嘴炮,也咽了回去,它小心的問了一句。
「怎麼了?」
秦陽訥訥半晌,澀聲道。
「我還記得,我最初是在青林城背屍體,可是,我現在不記得我第一次背屍體是什麼情況了。
我忘了……」
「可能是時間太久遠了吧。」
「你不是我,你不會懂的,我忽然出現在那種環境下,第一次背的屍體,絕對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事。」
一個從和平安穩的世界,穿越到這種地方的人,不可能會忘掉這種事的。
秦陽想了想,拿出紙筆,唰唰唰的在上面鬼畫符,寫着丑雞完全看不懂的符號。
幾張紙寫滿之後,秦陽一臉難看的丟下了筆,他寫不下去了。
不記得公式了。
繼續去思考,繼續去挖掘,秦陽發現越來越多的東西,他忘記了。
他還記得血喇嘛,記得血喇嘛最初是一塊玉蟬,可是他不記得這塊玉蟬是怎麼來的了。
他還記得當年在林風號上,有一個做烤肉巨好吃的大廚,是一個異族,可是現在,他不記得對方具體是什麼種族了。
他還記得看過的一本遊記里,記載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可如今,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是那本遊記里看到的。
忘了。
好半晌之後,秦陽睜開眼睛,心裏尤為複雜。
現在,他才感覺到,他真的已經走在了死亡的道路上了。
只不過他太強了,才不會立刻哏屁。
他沒法再補充力量,天地靈氣再也無法吸收,只能用庫存的力量。
他的記憶,開始一點一點的化為虛無。
再這麼下去,他會跟那些不祥一樣,最後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留下一個軀殼,被死都無法釋懷,無法忘記,無法捨棄的執念驅使。
這就是大佬的死亡過程。
將那轉瞬即逝的過程,拉長了無數倍,但絕望的感覺,卻也被不斷的放大,直到最後變成歇斯底里的瘋狂。
秦陽枯坐在那裏,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
他可以接受自己已經死了,甚至可以接受再也無法吸納靈氣,無法運轉功法煉化靈氣提升修為。
唯獨無法接受,他這一生的記憶,曾經的經歷,一點一點,無聲無息的淡去,消散。
他現在已經不記得,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劫後餘生,是怎麼樣的感覺。
他現在最強烈的願望,便是留下曾經的一切,好的壞的,統統都要。
當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秦陽看向了北方。
他受到了指引。
眼前仿若幻化出一片死寂的世界,一片死寂的沙灘,灰黑色的海浪,緩緩的拍打着海岸。
幻象轉瞬消散。
秦陽卻明白了,他需要去那裏,才能保住他不想丟掉的東西。
那裏才是他的歸宿。
冥凰墓地所在的死亡世界。
站起身,秦陽振奮了精神,不管怎麼樣,總算是能找點事做了。
不然的話,死了之後,整個人都廢了。
「丑雞,走,我們離開了。」
「幹嘛?」
「這次要走,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既然來過,留下過痕跡,又如此在意那些痕跡,那就來一次正兒八經的告別吧。
正好,這樣以後,也沒人能刨我的墳了。
該有的流程,還是要有的。
我要給自己辦個葬禮。」
……
秦陽走出了魁山,一路上,看到有人隕落,就會上去,將對方超度,要麼就是繼續試驗新技能。
不斷的開發新技能,他還是希望新技能是反向超度。
但是,試驗的結果很不理想。
有時候,效果跟超度差不多,但是偶爾還有一次,竟然還真的把人復活了。
那人不過靈台修為,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秦陽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月之後。
消息傳遍天下。
幽靈船長、天下第一富豪、大嬴禮部侍郎、新帝登基的幕後主使、南蠻第一魔宗黃泉魔宗崔老魔之徒,當世魔宗第一高手,大燕一字平肩帝……
還有沒有宣告天下的其他身份,黎族少主之類的。
秦陽,秦有德。
隕落了。
三個月之後,葬禮在五行山舉辦。
至於為什麼是五行山獲得了承辦權,純粹是五行山人多勢眾,地盤又大,又有豐富的承辦各種大型聚會的經驗。
再加上本身拳頭足夠大,能鎮得住場子,還不是神朝官方,哪怕是不想跟大嬴官方扯上關係的人,也可以隨便來。
最合適不過。
消息一出,各方雲動。
有關係的,沒關係的,都開始往五行山趕。
三月之期臨近,秦陽坐在雲端,看着熱鬧非凡的五行山,不禁感嘆。
這些年還算是沒白活,硬生生的把人設保持到了死後,那這人設就不止是人設了,那是百分之百的真誠,誰敢反對?
什麼是人品,看看來參加葬禮的人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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