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離開的時候,告知高升五日內最少準備一百升的鹼水,並約定明日就讓人送來裝鹼水的大缸。
高升只提了一個要求,讓李明月以鄭王別院的名義在附近村落廣而告之,收集每家每戶的草木灰,凡將草木灰提供給別院的莊戶每月可領一文錢。
這樣一對比,尋常老百姓只花一文就可以不讓老面發酸,雖利薄,卻也量大。
李明月心中釋然狐疑,卻沒有問為什麼。
看着李明月挺着肚皮,在同樣挺着肚皮的小翠攙扶下離去,高升嘴角一列,哼道:「五日內才一百升,太小看我了。」
唐朝的一升,相當於現代的00毫升,所以製作鹼水最緊缺的只有兩樣東西,一個是水,一個是草木灰。
夜間,已經被部曲砍成一塊塊的野豬肉,高升帶着田氏和張大柱全部用鹽醃着,做成了臘肉,這樣不容易腐壞變味。
這個時節雖然不是製作臘肉的最佳時候,奈何三百多斤肉,一時間如何吃得完?
何況這些肉,還可以頂工錢,比直接付工錢划算多了。
豬肉,賣給大戶人家才能賣出好價錢,問題人家不屑吃豬肉啊。
賣給尋常老百姓,貴了,老百姓買不起,三百多斤肉的價值也體現不出來。
索性,豬肉用來以肉易物、以肉易工。
次日天明,高升和高悅搬家到張大柱一家借住,新房正式動工。
他將蓋房全權交給了張大柱和田氏夫婦,二人忙得昏天地暗,自不必說。
而他領着女兒高悅,從河灘到家這段距離來回數次,不時的停步思索,外人也不知道幹啥。
抽空去上河村一趟,讓木匠做了數架大型的筒車,費用全是臘肉頂工。
一番折騰,已經過去三日了,而鹼水還沒有任何影子。
到了第四日,做好的筒車運回,木匠按照他的要求,將筒車架設在河邊,以及地勢低處,同時又花費了數條臘肉,讓同村人砍下碗口粗細的竹篙,從中破開,紛紛固定在筒車的沿路上,直通他家的院子。
待筒車安裝完成,開始順着河流流向旋轉,依慣性,將水倒入竹筒內,水順着竹筒一路流淌,到了需要提高水位的時候,又有筒車將流水提入竹筒內,直到讓水流流淌到他的家裏才作罷。
這樣,一個簡易自來水工程製作完成。
下河村裏的村民看到他這幾日鼓搗些奇怪物事,心裏腹議不已,當第四日看到清澈的河水順着竹筒,在筒車的借力下一直流淌到他家的院內,流入新挖的池子裏時,他們不淡定了。
街頭巷尾,老人村婦家長里短,討論的都是高升。..
「高家三郎現在不得了,既認識鄭王別院裏的貴人,又獵野豬,又是蓋房,還會弄自來水,能耐着呢。」
「可不是麼,高家三郎穿開襠褲的時候,俺就覺得他的面向是富貴之相,遲早飛黃騰達,你們卻偏不信?」
「可笑高家偏要和高家三郎分家,這回抱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你們不知道吧,聽上河村人說高家大媳劉氏準備將丫丫賣與張屠夫做童養媳呢。」
「這也忒歹毒了,丫丫還叫她大娘呢,也下得去狠手。」
「高家那幾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若不是如此,當年高家三郎和婆姨陳氏那會被趕出家門來。」
「」
閒話兇猛,高卻沒空理會,若非現在時間緊,又沒甚錢,他非把竹筒自來水改成渠道自來水不可。
蓋房的工匠已經全部就位,幫工的村人也到場了,村裏的村婦都來幫着打下手,田氏統統擇優錄取。
本來午飯都吃不起的他們又得了吃,又能領上一天四文的工錢,幫工者絡繹不絕,工地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每日,別院不僅送來大量的草木灰,也送來大水缸,每次隨行的管家都用一種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縣主嘴裏的「仙水」沒見影子啊?
為了防止雨水淋濕草木灰,高升又讓人建了個草棚,能擋雨就成,所請幫工全是村里人,結算自然是臘肉。
這種結算方式不稀奇,以物易物,或者以物換工在唐朝還是普遍現象。
既然水的問題解決了,別院又送來大量的草木灰,到了第四日夜間,高升和張大柱二人熬夜開工,一宿沒合眼。
第五日,日上三竿,數日不見蹤影的李明月一身男裝,領着部曲、僕役趕着牛車浩浩蕩蕩的來到下河村。
下了馬車,看到村民正在高升院中蓋新房,一副幹勁朝天的樣子,李明月微微一嘆,高升這田舍漢還挺會鼓動人心。
廢話,有肉可吃,有錢可拿,那個老百姓不豁勁?
當她看到草棚下堆積的草木灰,又看到隔壁的院子堆放着十多口大綱,讓部曲前去查看之後,她心裏明顯有些吃驚。
昨日聽管家回報,高升並沒有開始製作鹼水,沒想到一夜時間,高升就將十多口能裝百升水的大缸全部灌滿了減水,這人是妖孽麼?
她帶來的牛車太少,根本不夠裝運這麼多口大缸,就讓部曲速回上河村徵調牛車。
閒來無事,又發現高升家院子裏的自來水工程,她眼中閃過驚嘆的神色,又極快的恢復尋常。
妖孽事件頻發,她也開始逐步適應了。
此刻高升躺在床上沒睡醒,他是給急促的敲門聲喚醒的。
起身開門,見到鎧甲鋥亮的部曲,他還有點懵。
部曲說明來意,他急忙穿了單衣就出房,遠遠的看見李明月在等候,他忙走了過去。
李明月依舊是那個波瀾不驚的面容,就算前幾日前不顧形象的放開吃喝,但過後,她還是她。
「小娘子。」高升換忙施禮,他也沒洗漱,眼角還有眼屎,亂蓬蓬的頭髮。
李明月見他如此形象,鄒眉道:「五日期限已至,我來是將『仙水』全部運到長安城,你還有甚交代?」
高升忙道:「只是小可生意之道還請小娘子緊記。」
「你且道來。」
「此道,一為叫賣,二為實效。」
「何為實效?」
李明月微微一怔,吆喝叫賣她明白,而且見識過高升的吆喝,若不是那幾句散詩混雜在有趣的叫賣中,她怎麼會出府,再與高升相識?
「實效者一,若要販賣『仙水』可命一廚師,當街製作糕點,免費分發,如此宣揚。」高升如此一說,還是老一套。
李明月嘴角一列,不太滿意。
高升笑笑,又道:「實效者二,可命人在長安城中四處宣揚『仙水』的妙用,人多口雜,一傳十,十傳百,如此,小娘子懂的。」
這不就是托麼,還說得那麼文縐縐的。
李明月莞爾,又極快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色,啐道:「你這人的肚腹中儘是花花腸子。」
高升厚顏無恥道;「家徒四壁,無可奈何,唯有如此而已。」
如此狡猾,居然還說得冠冕堂皇,這人品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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