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筆錄做好了,您可以走了。」
一位年輕警察合上了記錄本,對周澤微微一笑。
周澤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候,原本坐在年輕警察旁邊陪同做筆錄的中年警察忽然開口問道:
「徐先生,您的書店開在那裏,生意好麼?」
「不怎麼樣。」周澤老實回答。
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他,他們問的是對活人的生意,周澤自然也以活人的生意去回答。
「那您為什麼還會繼續選擇在那裏開着這家店呢?」中年警察問道。
「我是上門女婿,丈人家很有錢,不缺錢的,就是打發打發時間。」
中年警察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抬手示意道:「您可以離開了,如果還有情況需要諮詢的話,我們會通知您。」
「樂意之至。」
周澤離開了審訊室。
年輕警察將手中的筆一轉,道:「孫隊,這傢伙還挺有意思。」
是的,把入贅高攀直接說出來,坦言自己是在混日子吃軟飯,也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
「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審訊吧。」中年警察站起身,朝着周澤離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他總覺得,之前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讓他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審訊時,警察本該是眼鏡蛇,而面前的被審訊者則是獵物,毒蛇要以最快准狠地方式攻破對方的防禦以期得到事情的真相。
但在剛才,他有種錯覺,自己這條眼鏡蛇,在對方眼裏,就像是印度賣藝人竹簍里會隨着笛子聲舞動的觀賞品。
人家似乎,根本不在意這個。
…………
「出來了啊?」許清朗剛剛也做好了筆錄走了出來,「真倒霉,大晚上地還得跑警局走一趟做筆錄。
還有,那個年輕警察好煩,問我性別時問了三遍,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的性別他看不出來麼?」
周澤瞥了許清朗一眼,
心道:你自己長得什麼樣子難道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
周澤和許清朗都是店主,再加上親眼目睹的墜樓過程,所以需要做一份筆錄,但基本沒其他的事情,而那個恐怖故事愛好者協會的其他成員都被警方當作了重點懷疑對象,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對了,你說兇手究竟是誰?」許清朗抽着煙問道。
這個時候太陽快出來了,已經是早上了。
「這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問題,警方會偵查和破案的。」周澤很是平靜地說道。
「喂,別那麼消極好不好?
難道你小時候沒看過福爾摩斯或者名偵探柯南?」
每個人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一點偵探夢和偵探情節吧。
那種剝開層層迷霧找尋到真相最後像魔術師劉謙那樣極為浮誇地張開雙手故弄玄虛地喊一聲「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絕對能戳中很多人的g點。
「我對人不感興趣。」
「還是要搞鬼。」許清朗諷刺道。
「對,搞鬼。」周澤拿出手機開始打車,同時道:「你還記得麼,女死者跳樓時,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白色。」
「落下去後呢?」
「紅色的啊。」許清朗聳聳肩,「好像是被鮮血染紅的,唉,真可憐。」
「落地後她穿着的,本就是紅色的裙擺。」周澤提醒道,「別拿鮮血染紅的套路去麻痹自己。」
許清朗默默點頭,然後伸手摸了摸鼻尖,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後面,有什麼秘密,不是單純地意外或者是謀殺?」
「我不知道,但我很希望是這個原因,以前碰到的鬼讓人生個感冒就已經是及其厲害的角色了,如果真能碰到一個可以造成意外讓人死亡的,也算是一次大豐收。」
這種鬼,一個抵得上幾十個吧?
把它送進地獄去的業績,也能以一當十甚至當更多吧?
「你想得太複雜了吧?對了,說到這裏我都忘了,我沒提醒警方說一開始是白色衣服。」許清朗拍手道:「說不定解開案子的關鍵點就在衣服顏色的變化上,兇手肯定設計了某種極為巧妙的…………」
「你是被阿加莎克里斯蒂或者柯南道爾附身了麼?」周澤問道。
「沒。」許清朗很是幽怨地看向周澤,「老周啊,我發現你越來越沒勁了,以前好歹還會配合人家一下。」
「沒心情。」
「那咱們現在就是回去麼?」
「是。」
「回去抓鬼?」
「玩筆仙。」
「你怎麼這麼幼稚。」
「聽說過……釣魚執法麼?」
………………
書店倒是沒被封鎖,但是書店外圍佈置了很多警戒線,有不少警察在四周徘徊搜索着蛛絲馬跡。
這樣子一來,本來就沒什麼活人生意的書店就更顯得安靜了。
周澤讓白鶯鶯買了一套筆仙裝備,直接在淘寶上搜通城的賣家,然後讓白鶯鶯直接打車去那裏取的貨。
紙張鋪陳開,
一大堆不知道有用沒用的玩意兒擺放在一邊。
許清朗蹲在旁邊,看着周澤忙活着,有些無奈道:「其實我這裏有幾個招魂的法子,感覺比這個遊戲效果更好一些。」
周澤搖搖頭,道:「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昨晚,我沒感應到有東西過來。」周澤看了看許清朗,「你感應到了?」
「昨晚有東西過來了麼?」
許清朗腦海中回憶出那幫人玩筆仙時長筆滑動向周澤的畫面。
「那只是巧合吧,那個華僑不是說過麼,他們昨晚的活動本就是給告白做鋪墊的,所以,應該是其中有人故意發力指向你身後的位置,也就是那座大廈,其實不是指的你。」
「分析得很好。」周澤伸手,掀開了地上的紙,然後用自己的指甲在瓷磚上摸了摸,道:「這也是故意的?」
許清朗當即瞪大了眼睛,
在瓷磚地面上,竟然有一條半米不到的凹痕,如果是站着的話可能都發現不了。
周澤取出一支筆,將筆尖放在凹槽上,順着這個方向滑動,自己本人和許清朗也跟着這個方向慢慢地轉身。
隨後,
指尖指向的位置,
是正坐在櫃枱後面玩亡者榮耀的白鶯鶯,昨晚周澤就坐在那裏。
周澤把筆一丟,看着許清朗。
瓷磚上弄出一條小凹槽,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許清朗有些不可思議道:「不是吧,難道昨晚真的有什麼東西被召喚過來了?怎麼我和你都沒看見?」
「上次趙局過來時,我們看出他已經死了麼?
上次無面女變裝過來,我們看出她的真實身份了麼?」
「這……」許清朗。
周澤默默地把紙張重新攤開,然後拿起了筆,「你說,以我的身份請筆仙是不是請不動?」
周澤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鬼差,他和昨晚恐怖故事愛好者協會的人不同。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的是,昨晚你坐在那裏看戲的時候是不是就察覺到不對勁了?」許清朗指着周澤問道。
周澤點點頭,
「雖然沒感覺到特殊的波動,也沒看見任何不該看見的東西,但當他們把那支筆推向我這個方向時,我心裏感受到了一些悸動,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住了一樣。」
「那你為什麼不事先告訴他們!」
許清朗直接抓住了周澤的衣領,
「你感覺到了不對勁,能讓你都覺得悸動!
在他們說要去後面大樓里玩那個該死的探險遊戲或者告白遊戲時,你為什麼不阻止和提醒他們!」
周澤伸手,沒去推開許清朗抓住自己的手,而是擦了擦自己臉上被許清朗怒吼時噴到臉的口水,隨後,他看向許清朗:
「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的,
和我有什麼關係?
放開了周澤,許清朗倒退兩步,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位有些陌生。
「他們在我的店裏消費,根據工商規定,我自然有義務保證他們在我店裏看書或者開茶話會時的安全。
但他們既然已經離開了我的店,接下來的事,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許清朗喃喃道。
「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感慨過去,也不是去嘆惋什麼物是人非,而是需要把那個隱藏的東西給找到,然後送它下地獄。」
「你熱衷於這個?」
「這是業績,你以前不是總嘲諷我生活沒目標麼?」
「你……」許清朗舔了舔嘴唇,「行吧,你慢慢查吧,我不伺候了。」
許清朗擺擺手,氣沖沖地走出了書店。
白鶯鶯這個時候端着茶水走出來,有些意外道:
「老闆,你和許美人吵架了?」
周澤沒回話,而是默默地蹲了下來,繼續看着那條凹槽,繼續看着面前的筆仙圖紙。
「老闆,那我先去玩遊戲啦。」白鶯鶯把茶水放在周澤身邊,吐了吐舌頭,跑去了隔壁。
她沒注意到,蹲在地上看着筆仙圖紙的周澤,額頭上正不斷冒出着汗珠,同時一隻手死死地掐住自己左邊胸口位置。
該死,
一定要儘早把那個傢伙找到,
否則還會有人會死,
該死,
怎麼這麼疼!
白鶯鶯走進麵館時,許清朗正坐在那裏抽着煙,見她進來,許清朗直接道:
「你家老闆這兩天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我倒是覺得他變正常了。」白鶯鶯坐下來,打開了電腦。
「變正常了?」許清朗「呵呵」了兩聲,「你是沒看見昨天有人摔死在我們倆面前,結果他居然站在那裏用面紙擦臉!」
「那人是直接摔死的吧,不擦臉的話能救活麼?」
白鶯鶯很不屑地進入了遊戲,「他上輩子就是經驗豐富的醫生,能不能救活一眼就能看出來,與其跑過去大喊大叫做無用功,還不如先把自己的臉擦乾淨。」
「嘿,我說你居然跟他站一邊的?你們還是人麼!」
「我們倆還真都不是人。」
「吧唧!」
就在這時,
電腦屏幕忽然一閃,然後黑屏,
再度停電。
「啪啪啪啪啪!」
白鶯鶯猛捶鍵盤,「老娘落地98k啊!」
原本坐在那裏抽煙的許清朗馬上跑出店裏,
抬頭,
望天,
此時,
在五樓窗戶邊,
居然站着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
周圍不少警察正在拼命地打電話和用對講機呼喊大樓里的同事趕緊去阻止,同時有一位中年警長在咆哮:
「案發現場怎麼讓人上去的,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啪!」
沉悶且熟悉的落地聲音,
許清朗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那個人自空中落下,
一切,
仿佛和昨晚一模一樣。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
此時此刻,
人命就像是下餃子一樣,
一個接着一個,
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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