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像是石頭落入水裏的聲音,很清脆,也很悅耳,原本的平靜,也因此泛起陣陣漣漪。
周澤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座水潭上,身下,是水面,而這水面像是玻璃一樣,承載着他的身體。
周遭的一切,一開始有些模糊,但慢慢地開始變得清晰起來,清晰之後,就是熟悉。
遠處,
黃泉路上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人來人往,因為哪怕沒有世界大戰或者瘟疫,在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也都是在死着人的。
很多影視劇里常有一句台詞:我怕你黃泉路上太孤單,我(或者送誰)下去陪你。
實際上,這個根本就不用擔心。
當你下去時,你會發現黃泉路上很擠,而且,你身邊會出現很多白人兄弟黑人兄弟男女老少,都有。
環肥燕瘦,英俊風流,醜陋不堪,等等外相,不能阻止你會死這個既定規律;
王侯將相風光起,終究一個土饅頭。
不過,大部分人下了黃泉之後是感知不到寂寞這回事兒的,大家都像是沒有形體的行屍走肉,一點一點地往前走,隨着大流。
如果將陽間比作一個工廠的車間,而地獄,則是這裏的廢料收集和原料轉化的後續工廠,比起陽間的眼花繚亂,地獄更講究一種規則和秩序,
一種讓你絕望,讓你無奈,卻又如同鐵一般存在的秩序。
周澤慢慢地站起身,
這是夢吧,
自己,
應該沒有死。
腦海中沒有太多的記憶,只是記得自己在小姨子的面前差點死掉了,然後,就像是喝醉了酒,再度斷片。
就跟上次在天台上一模一樣,仿佛自己已經交託出去了身體,交託出了一切。
周澤不想死,尤其在這個時候,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周澤寧願選擇和那些「行屍走肉」一樣,一直麻木地走下去,走到下一個終點或者起點。
但現在,他沒有麻木,也沒有渾渾噩噩,如果死了,就得在理智之中承受這萬般孤寂的痛苦折磨。
就像是要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手術,
而醫生告訴你,
對不起,我們沒麻醉了。
掌心,貼在水潭上。
水潭是空的,在上面可以一眼看到下方,四周,畢竟清澈見底。
無面女還沒回來,但那邊的事情,也快有結果了。
小luoli,無面女,蓉城,終究要有一個結果了。
環視四周,
周澤沒看見上次夢回這裏時所見到的那個帶着貓的男子,其實,周澤倒是挺期待能夠再見一次他的。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男人像是有種特殊的魔力,和他在一起時,能夠讓人覺得心安。
或許,這就是人格魅力?
行走在水面上,四周開始升騰起一陣霧靄,迷迷濛蒙的感覺開始緩緩地襲來,將這一切慢慢地包裹。
故地重遊,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化,但周澤清楚,有變化的,好像是自己。
比如這一次,自己再夢回這裏時,好像變得從容得多了。
當濃霧徹底將一切籠罩時,
周澤感到眼睛一陣酸疼,然後,他聞到了泥土的腥味。
該死,
又是這泥土的味道。
睜開眼,周澤看見自己正躺在書店二樓的臥室里,老道跟那隻猴子坐在那裏玩着泥巴,然後開始往自己身上抹。
「嘿嘿,這樣捏才好,你看好,我給他捏個大胸肌!」
老道一邊對着猴子吹着牛一邊捏出了一個饅頭,然後準備給周澤貼上去。
能夠把治傷變成一場低俗的玩樂,也就只有老道能做出這種事兒了。
只是,當老道準備貼的時候,看見床上的周澤居然睜開了眼,當即嚇得一愣,然後雙手拿着那個泥饅頭有些不知所措。
「好吃麼?」
周澤開口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
這次的傷,應該比上次輕了不少,雖然不知道到底昏睡了多久,但至少醒來後就能直接說話了。
好吃麼?
老道還是僵在原地。
「好吃麼?」周澤又問道。
老道苦着臉,低下頭,咬了一口土饅頭,然後含着淚點點頭。
「香,真香。」
周澤撇過臉,沒再去看他。
老道趕忙將嘴裏的土吐出來,然後獻殷勤道:「老闆,你醒了啊,你真是嚇死我了,昏迷了三天啊。」
才三天麼,
上次昏迷多久來着?
只是,為什麼每次都要給自己身上抹泥巴?
周澤看了看床上的骯髒污漬以及自己身上的髒兮兮,對於一個有着潔癖的人來說,實在是有些不能忍:
「叫白鶯鶯來。」
「老闆,你餓了?」老道問道。
「我想洗澡。」
「我來幫你洗吧老闆,以前老道去浴室抓鬼拯救蒼生時,曾去浴室搓過澡,技術棒棒的!」
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周澤。
一邊的猴子捂着自己的嘴,「吱吱吱」的笑。
周澤很想說,你看,連猴子都在笑你,
你這人怎麼這會兒一點逼數都沒有?
「叫白鶯鶯。」
「不用,老闆,來,我背你去衛生間,貧道保證把你搓得白白嫩嫩的。」
說着老道就殷勤地準備抱起周澤下床。
如果周澤現在還有力氣,估計指甲已經長出來,
然後在老道身上開出好幾個新的出氣孔了。
只可惜,現在的周澤只是一個病嬌。
好在,白鶯鶯這個時候正好推門而入,手裏端着茶水,見周澤醒了,白鶯鶯驚喜地放下東西走到床邊。
周澤長舒一口氣。
…………
有了上次的經驗,白鶯鶯這次幫周澤洗澡顯得很是自然。
「林家的事,怎麼樣了?」
周澤問道。
「老闆,我們去的時候,你已經昏迷在地上了,林家姐妹沒什麼大事兒,不過人家家裏亂作一團了,尤其是衛生間,玻璃瓷磚都碎了。
我們把你帶出來了,後來,林家那邊也沒人過來問什麼,我知道你要問的,林家小妹已經正常上學了,林醫生也去上班了。」
周澤點點頭,看着鏡子裏,自己的頭髮像是有些長了,對白鶯鶯道:「幫我把頭髮理一下,剪短一點。」
「好嘞。」
白鶯鶯出去拿了剪刀回來幫周澤理髮。
等一切都收拾得清清爽爽後,周澤被安置在了一張輪椅上,輪椅還是新的,鋥光瓦亮,而且還是電動的,帶着搖杆兒,像是遊樂園裏開的碰碰車。
「誰買的?」周澤一臉黑線。
「老闆,喜歡不,這是貧道特意給你準備的,想着你以後估計得經常用到,
所以就乾脆給您整了一個。
老闆,你看這裏,這個按鈕可以按下去的!」
老道像是獻寶一樣給周澤按下了那個按鈕,
然後整個輪椅開始發光,五顏六色的光,
「嗚嗚嗚嗚嗚」
還有火車汽笛音效。
老道覺得周澤肯定會很滿意,
殊不知如果不是現在周澤身體實在是太虛弱,
他今天已經夠死兩次了。
沒選擇坐輪椅,周澤選擇坐在書店靠窗的一個軟沙發位置。
許清朗不在店裏,好像是他家裏有什麼事兒,先回去了,不過留下了很多的汁水,
說萬一周澤醒來了,可以吃。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熟悉的節奏。
一番折騰下來,到頭來,並沒有改變什麼。
真相,很可笑,卻又是真實發生了。
或許,
真正探究清楚小姨子身上那個鬼差亡魂的事兒,得等到小luoli回來才能清楚了,作為原本同在一個城市裏的鬼差,你說小luoli對那個鬼差一點都不清楚,顯然是不可能的。
當然,前提是小luoli還能回來。
周澤這個老闆就靠在沙發上隔着玻璃曬着太陽,白鶯鶯則負責招呼着客人,許清朗雖然不在,但普通的糕點和飲料白鶯鶯已經學會如何調配了。
在周澤隔壁桌,坐着兩個長頭髮的女人,不過聲音有點沙啞,也有點扭捏,兩個女人手裏一邊翻着時尚雜誌一邊聊着天,而且越聊越起勁。
「我跟你說,我最近發現了一個很讓我擔心的事情。」
「說,你快說說。」
「上周,我注意到我放在家裏衛生間洗衣機上面等待洗的絲襪和罩子被動過了。」
「啊,誰動的?有人進你家的?會是小偷麼?」
「但家裏沒被偷東西啊,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小偷來着,結果發現不是。」
「那是誰動的?」
「是小文,我那次注意到了,是小文,他在我洗完澡後,進了衛生間,然後等我再進去時,我發現我的絲襪和罩子以及其他內衣都被翻動過了,上面還有濕的痕跡。」
「啊。」
另一個女人捂住自己的嘴,
「小文怎麼會這樣?」
「我也很苦惱呢。」
「沒事啦,興許小文只是長大了,對女人的東西產生了一點好奇心,大部分男孩子都有這個階段的。」
「我上網查過,如果僅僅是這些問題也就算了。」
「也就算了?不能算啊,你得去嘗試引導他,讓他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我原本打算和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但後來我又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有次周末我提早下班回來,我看見在我的臥室里,小文在穿我平時穿的絲襪和文胸以及裙子,站在鏡子前照着鏡子。」
「這…………」
「如果只是之前的事情就算了,我覺得我還能引導他一下,但現在事情已經變得很嚴重了,他居然穿我的衣服照鏡子,這顯然不是男孩子青春期的問題了。」
「哎,我兒子的電話,我接一下。」
女人接了電話,然後對閨蜜道:「不好意思,我兒子說餓了,我要回去餵飽他。」
「嗯,你快回去吧。」
「服務員,結賬。」
白鶯鶯走了過來,結了賬。
周澤看着那兩個長發女人走出店裏,若有所思。
「老闆,要給你再加點熱水麼?」白鶯鶯問道。
「不用了。」周澤搖搖頭,端起茶杯。
白鶯鶯一隻手叉着腰,另一隻手拿着錢,無奈道:
「剛那兩個男的真的是有病吧,明明是男的,結果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樣子,還好老娘慧眼如炬。」
「咳咳…………」
正在喝水的周澤猛地嗆了起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1s 3.940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