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煙的手,
微微顫抖。
剛剛發下大宏願,
立志做好一隻好好偷懶天天犯困的鹹魚,
誰成想,
這宏願還熱乎着呢,
但麻煩,就上門了。
上次的土墳,進去後的小街春樓,癩頭和尚的紙人分身,再加上自己從那裏順回來當調味品的彼岸花。
最讓周澤頭痛的是,
這「大快朵頤」自己還沒體驗呢,
失主就找上門來了。
當然了,要說愧疚,這還真沒有。
周老闆也沒有當小偷偷了別人家東西的負罪感,
那幫人佈置了那個小結界,吸引附近的亡魂過去,把他們當作了飼料,讓他們供養彼岸花,活脫脫地把原本可以下黃泉進地獄投胎的亡魂折磨得廢了,斷絕了往生的機會。
這是很損陰德的事兒,周澤沒吹噓自己是「替天行道」已經算是含蓄的了,哪還會因為這件事而有負罪感?
「我的花,花呢?」
老太婆哆哆嗦嗦地走到了周澤面前,伸手抓住了周澤的肩膀,那凹陷下去的眼眸里,帶着一種絕望和瘋狂,拼命地搖晃着周澤的身體,大喊大叫着。
周老闆剛剛從昏迷中甦醒,身子骨還孱弱着呢,這老太婆看似弱不禁風的,但還真有一把子力氣,硬是將周老闆搖得快憋過氣兒去了。
「放開手!」
白鶯鶯馬上伸手提開了老太婆,老太婆身體向後一倒,然後直接摔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白鶯鶯。
「……」周澤。
「老闆,這是碰瓷兒的?」白鶯鶯問道。
周澤也皺了皺眉,想了想,不應該啊,當初自己也曾和小luoli思考過佈置那個結界養彼岸花的人,無論對方是活人還是死人,無論是在陽間還是在地獄,至少也該是有點頭臉的人物吧?
普通人,沒資格更沒那種本事有那麼大的手筆。
但這上門討債的老太婆,也太弱雞了吧?
白鶯鶯一推,
就昏過去了?
想訛錢?
周老闆倒是不介意花點冥鈔或者人民幣把對方餵飽送走,比起這件事可能引起的連鎖麻煩,周澤覺得花錢消災完全是可取的。
畢竟,
在意識到自己以前最大的依仗變成了最大的火藥桶之後,周澤的心態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以前是周泰迪,覺得自己可以牛逼到日天日地日空氣,
現在是周鹹魚。
路上倒是有不少行人投來目光,但還沒有人特意走過來看看,大家都不想惹麻煩事兒,至多經過時,走慢一點,尋思着有沒有什麼熱鬧看看。
這就像是「純良」的男人,無論年紀大小,經過街邊小洗頭房門口時,總是會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看看裏面小姐姐今天穿什麼顏色的絲襪一個道理。
所以,周老闆並不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和生活態度有什麼問題。
睜眼看看,
滿大街上,喧囂俗世,
來來往往的,
都是鹹魚。
……………………
「嗯嗯嗯…………好吃好吃!!!!」
「好吃啊…………味道好好!!!!」
飯桌上,
周澤靠着椅子坐着,許清朗在旁邊看着哪個菜少了就重新再炒一點上菜。
老太婆一個人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咽」,像是古代剛從牢裏放出來的一樣,尤其左手拿着的那個巨油膩的肘子,
吃得那叫一個滿嘴流油。
那本是許清朗今晚特意為周澤「大快朵頤」整的一個硬菜。
老道在旁邊陪着喝酒,給老太婆倒酒,老太婆也不時跟老道碰杯,一飲而盡,豪邁得緊。
當然了,
雖然看起來年歲相仿,但老道可不喜歡自己的同齡人,他更喜歡的還是髮廊店裏頭那些四十歲上下的晚輩可憐女人。
是,她們開始年老色衰,按照約良老色鬼白居易的形容就是那些「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女人。
但若你去光顧她,愛護她,她能更感激,服務得就更好,不像那些小年輕,生意好,機車得很。
但老道也覺得老太婆挺親切的,否則,你總不能讓白鶯鶯去陪人家吧?
雖說白鶯鶯的年紀好像也夠大的。
老太婆一直吃,不停地吃,像是餓死鬼投胎。
許清朗今晚買回來準備給周澤做大餐的食材基本都進了老太婆的肚子了,周澤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做把那彼岸花做成的口服液拿出來得瑟一下吃飯。
「呼………………」
飽了。
老太婆拍了拍自己滾圓滾圓的肚皮,
一臉的滿足。
然後她看了看一邊的許清朗,豎起大拇指道:
「姑娘,你飯做得真好。」
「…………」許清朗。
老許忽然覺得自己菜里沒放點砒霜,有點不圓滿。
「嘿嘿,妹兒,他是男的,哈哈哈哈哈。」
老道笑哈哈地解釋道,
「妹兒,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他,都差點石更了。」
「嘖嘖,是男的?」老太婆又仔細看了一遍許清朗,點點頭,道:「還真是一個俊俏後生,可惜嘍,若是擱在前清那會兒,你這模樣上台演個小生,不曉得得迷倒多少人,勾欄圍子裏,儘是你的人迷兒。」
老太婆張口就是一句「前清」,
這b格和追憶得可真夠深遠的。
這讓旁邊的老道都不懂怎麼接話了,咱倆年紀瞅着一般大,但我也只是在解放前一年生的,那時候也離前請隔着八丈遠吶。
「只是這油水,用得過重了一些,想來是以前大鍋飯做多了,流水席面下久了,自然而然地就缺乏了那麼點的精細。
味道是極好的,但這天下菜餚好吃得多的去了,甭管你各種口味高低,說實話,再好吃真能把人舌頭給吃進去?
無非是在精細上面下的心思不同,曉得伐?」
許清朗聞言,微微一愣,然後點點頭,「受教了。」
老太婆吹出一口氣,有些意興闌珊道:
「罷了,罷了,這飯食不管咋樣,也算是不錯了,你加油,日後好好鑽研,爭取更上一層樓。前清那會兒,王府上的廚子手藝,看來以後是真的吃不到了。」
「嗯。」許清朗點點頭。
「等你廚藝再上一步,估摸着你也該死了,到時候到地下來,專門給我做飯。」
「…………」許清朗。
許清朗負面情緒+999
周澤目光一凝,
重頭戲,
來了麼?
談到地獄,
談到彼岸花,
就意味着雙方的身份已經扯開了,也就沒必要再霧裏看花藏着掖着了。
但許清朗這是哭笑不得,這是誇人麼?這是獎勵麼?
「哭喪着一張臉幹啥,你這半桶子玄術水平,這輩子甭想改命了,生老病死,你也逃不掉。
再說了,
跟着一個小小的陰司衙役,
有跟着老婆子我好?」
說着,
老太婆還很不客氣地伸手指了指周澤,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但她此時那種舉手投足間的氣場,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一般人,沒那種經歷,沒那種氣質,也裝不出來這種感覺。
「妹兒啊……哦不對,大姐啊,你在下頭,也是大人物啊?
嘿,貧道我早就看出來了,大姐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聽樣子,大姐您是旗人?
不瞞您說,貧道我祖上也是旗人,鈕鈷祿氏的!」
老道馬上獻上馬屁。
您忠誠的老道已經上線。
人老了之後,關心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後事,但老道無兒無女,也就不用擔心後代問題了,現在有機會可以關心關心自己以後死了之後的事兒,這可是大機緣啊。
「哦?」
老太婆眯着醉眼看着老道,同時還伸手在老道臉上拍了拍,
「真是旗人?」
「是啊,是啊。」
「可老太婆前清那會兒,是同盟會的,那頓王府上的飯食,也是殺進一個王爺家蹭的飯。」
「…………」老道。
周澤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道:「說正事吧。」
吃飽喝足了,
你也該言歸正傳了。
「呵,說正事兒?」老太婆伸了個懶腰,「彼岸花,在你這裏?」
「算是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周老闆也就乾脆硬氣起來了。
「你知道我是誰麼?」老太婆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
「不知道。」周澤搖搖頭。
一開始周澤猜對方可能是孟婆,但既然對方是清末的人,那就應該不是孟婆了。
況且孟婆那種地府大人物,親自來到陽間,也不太可能。
「呵呵,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給了你勇氣。」老太婆站起身,伸手放在了周澤的胸口位置,「老婆子我要看看,你的勇氣和依仗,來自於哪裏?」
那油膩拿過肘子的手,在自己胸口亂摸。
有着潔癖的周老闆很是難受和煎熬,忍不住伸手打開了對方的手。
「喲,瞧出來了,沒想到這小小通城,居然還真藏龍臥虎。
一個陰司的小鬼差,居然也有背後的身份。」
老太婆又喝了一口米酒,笑得黃色的門牙都露出來了,
「但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你體內那位昏迷時恰巧在這段時間裏誕生的靈智,換句話來說,你壓根兒什麼都不是。
你傲氣個啥呀?
人死後,變成殭屍,那也是由死向生的新生命,
你呢?
連那個都算不上。
充其量,就是主人離家時栓在門口的看門狗,
等主人回來,
就殺狗肉燉湯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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