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站在原地,
其實,
她打一開始,就有些無措,就有些緊張,任何一個人,當忽然之間,把你放在歷史的抉擇點位置上時,你估計也會是同樣的反應吧,甚至可能更為不如。
但執法隊的人,尤其還是高層,心裏,自然是有着那麼一股子的瘋魔的執念的。
說好聽點,叫執着,說不好聽點,就是頭鐵。
府君大人在這裏了,
猴子也在這裏了,
雖說這白色的猴子,到底配的是哪一代府君,一時半會兒慶還想不起來。
其實,從初代府君開始,之後的每一代府君身邊都有一隻了不得的猴子。
有些有記載,有些則沒有記載,況且,一些記載可能還不準確。
就比如初代府君身邊的那只應該是紫金神猴,但後來因為陪伴初代征討地獄巨擘時受傷被污染了,變成了一隻通體黑色的猴子。
最後一代府君身邊則是一隻搬山猿猴,相傳有着搬山填海的威能,只是隨着最後一代府君的失蹤,那隻搬山猿猴,也隨之失去了音訊。
府君是神秘的,他們的地位,他們的高度,註定了在當世人眼裏,他們身上往往纏繞着最為神秘撲朔的色彩,更別提後世的晚輩了。
甭管這猴子是什麼顏色,
也不需要去細究這猴子是什麼品種,
一切的一切,
在此時都沒了意義,
殺了他們,
徹底解決了他們,
才是自己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慶手中的匕首懸浮了起來,
低聲吟唱道:
「法相!」
一柄巨大的黑色鐵劍虛影出現在了慶的身後,
相傳,
這是執法隊大頭領曾經使用的一件法器,
後來成立了執法隊之後,
大頭領將自己的這件劍狀法器熔煉出去,得以讓執法隊乙等隊以上的成員可以獲得召喚其助戰的資格。
有點像是帶頭大哥大家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的感覺,事實,也的確如此。
只是眼下,
拿大頭領的劍去斬府君,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慶不想故意用這一個術法去褻瀆大頭領,她想要做的,只是希望在完成這件事之後,能夠讓地藏王菩薩,能夠讓楚江王得以網開一面,
若是大頭領還活着,
讓其歸來吧。
而這一劍,
則是她替自家大頭領給出的投名狀!
「去!」
劍身的虛影向下刺去,
帶着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宛若可以撕裂這片虛無!
自打這白毛猴子出現,老頭兒的眼睛就一直盯在這白色猿猴的身上,他的眼睛裏,露出了迷茫和疑惑,像是有些事情,本可以想起來,但在仔細思索了之後,卻依舊毫無頭緒。
他很痛苦,好在,他也習慣了這種痛苦,一次次地生,一次次地死,一次次地折磨,一次次地輪迴,在很多方面,他其實有些麻木了。
老頭兒沒動,因為他覺得自己就算動了也沒意義,反正打不過,既然打不過,又何必去反抗?
那種狹路相逢勇者勝,只是一種最為廉價的雞血罷了。
但老太婆動了,
或許,
在周圍人眼中看來是,
這猴子動了!
尤其是在慶的眼中,則是當府君大人陷入危難之時,猴子開始護主了。
事實上,
猴子也沒讓人失望,
甚至,
讓人有些驚慌。
老太婆手舞足蹈,嗷嗷叫地向上從,而那柄黑色的劍,在即將刺入老太婆的身上時,卻忽然停住了。
老太婆的眼睛釋放出了一縷藍色的光芒,
與此同時,
在其身後,
出現了一名偉岸的男子身影,
這氣息,
這感覺,
讓慶有些無所適從,
讓這黑色的劍也一下子陷入了迷茫。
名劍,自然有靈。
在這一刻,
慶仿佛看見了已經數十年不見的大頭領正站在老太婆的身後,
而這被召喚出來的黑劍之虛影,仿佛再度看見了自己的主人!
老太婆伸手,
指向了慶,
同時張牙舞爪,
似吠似吼。
老太婆身後的人影也舉起手,
向上方一指!
而後,
這把被慶召喚出來的黑劍虛影忽然直接扭頭轉向,
向着慶疾速而去!
慶張大了嘴巴,
面對這忽然反水的黑劍虛影,
她的反應有些遲鈍,但好在在最後時刻清醒了過來,進行了躲避!
「啊!!!!!!!!!!」
慶發出了一聲慘叫,
頭髮披散了下去,
整個人單膝跪了下來。
黑劍在擦着慶的身體過去之後也隨之消散,但這畢竟不是實打實地那種靠鋒銳攻擊的武器,在剛剛的短短剎那間,慶的靈魂被劍氣切割出了很大的一個傷口。
對於這幫來自地獄的存在來說,
肉身,
只是他們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在陽間找的載體,
有點像是選擇住酒店,你可以選擇住清幽的,也可以選擇住青年旅社,當然也可以住情趣酒店,欣賞鐐銬鐵環兒以及愛心圓床帶來的刺激。
一個載體,方便承載他們的靈魂,同時方便施展術法,沒必要受太多的束縛。
肉身損毀,只是有些麻煩,卻不算是什麼。
但靈魂,可是他們的根本所在!
當單膝跪在地上的慶再抬起頭時,
其眼中,
赤紅一片,
在其額頭位置,
也有一縷縷黑煙開始升騰和消散。
她受傷了……
老太婆興奮地又蹦又跳,隨即又跑到了老頭兒身邊,雙手抓着老頭兒的雙臂。
老頭兒愣住了,
眼裏開始有淚水滴淌出來,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傢伙是誰,
也不清楚眼前這個東西和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
但他就是想哭,
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外露。
而在慶看來,
這真的是主僕情深啊。
「不愧是府君座下的猴子……」
慶自言自語着。
是啊,
歷代府君身邊都帶着一隻猴子,肯定不是因為他們喜歡養猴兒,事實上,能夠成為府君身邊的猴子,無一不是妖族響噹噹的角色。
有的是從小就和府君一起長大,有的則是被成年後的府君收服過來的作亂大妖。
它們可能血統各異,可能模樣截然不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角色!
慶站起身,
沒有再去想着召喚什麼術法,
而是重新舉起自己的匕首,
「砰!」
慶整個人從地上彈起,宛若一道匹練,直接沖向了那一人一猴。
老太婆扭過頭,
對着慶咧開嘴,露出了兩顆獠牙,發出了怒吼。
「噗!」
「噗!」
「噗!」
連續三聲悶哼,
老太婆渾身是血地開始後退,
血污瀰漫了她整個人,同時也玷污了她身上的毛髮,這讓她更難以看出絲毫人樣了。
慶心下稍安,
看來,
這猴子和府君大人一樣,
當年的他們,確實很輝煌,
但現在,除了還保留着一點點的神通以外,
其實,
還是弱!
用最簡單的方式去解決他們才是最適合的方式。
見老太婆被打傷,渾身是血,老頭兒身形一顫,轉而怒目圓瞪向慶。
也不曉得為什麼,
當她被傷害時,
老頭兒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一次次地切割過一樣,
痛得無法呼吸。
老頭兒先是憤怒,
隨即開始大笑,
這一刻,
他不再麻木了,
仿佛除了作死,除了除魔衛道,除了喊口號感動自己以外,他又有了新的興趣,一種做事情的興趣。
老頭兒伸出雙手,
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雙腳開始在原地不停地蹦躂起來,
唱道:
「捂住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啊,
看不見了喲,看不見了餵。」
慶的身形頓了一下,
隨即,
赤紅色的眼眸中顯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神采,
沉聲道:
「大人,這種級別的幻術,可影響不到我!」
這句話中,
帶着一種驕傲,
仿佛在偶像在大人物在長輩面前,
展現着自己的成績,
獲得了誇耀和讚賞以及肯定!
事實,也的確如此。
老頭兒曾靠這一招,差點將書屋所有人都囊括進了一個「假」的世界裏去,類似於一種內心的煉獄,讓你去承受以前的抉擇痛苦。
稍微籠統一點的解釋,就是相當於心魔,點燃心魔的這把火,將你自己的靈魂燃燒起來。
只是,
慶的心性之堅韌,身為執法隊高層所具備的素質,讓老頭兒的這一招,顯得有些雞肋了。
然而,
老太婆卻在此時居然學着老頭兒的樣子,
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跟着老頭兒一起蹦跳了起來,
嘴裏不停地發出:
「啊啊啊啊啊!!!!!」
已經距離一人一猴不到數米的慶,
身體忽然僵硬了起來,
而後,
一道道憑空出現的絲線,似乎將其整個人捆綁住了,又像是有個人,拿着橡皮擦,開始把圖紙上的污漬給抹去。
慶,
消失了……
「我艹!」
一直在二樓關注着戰局的老道直接放了一聲粗口,
媽嘢,
別坑啊!
……………
當慶睜開眼時,
她忽然發現自己正跪在蒲團上,
在其身邊,
一個個身穿着官服臉戴面具的男女並排而跪,
這些人,足有上百!
這些人,既然能和慶跪在一起,證明他們的地位,至少是平齊的。
這,
是執法隊最強盛時的盛況!
慶抬起頭,
有些激動,
她看見了在眾人上方同樣跪伏在蒲團上的男子,那道,熟悉且偉岸的身影!
「陰司這幫人,已經爛透了。
從菩薩到閻羅們,都只想着這棵樹慢慢地倒掉!
可能,不用過多久,陰司就得垮了,這陰陽,都得混亂起來。
陰陽不分之後,莫說這地獄得變天,那陽間,也得出大亂子!
我意已決,
決定親自動身去尋找最後一代失蹤的府君下落,希望能找回他,重新匡扶這即將崩塌的秩序。
爾等,
意下如何?」
「卑職唯大統領之命是從!」
慶也一起俯身應諾。
然而,
卻在此時,
周圍所有的同僚忽然散開,
慶抬起頭,
環視四周,
發現同僚們都用一種很陌生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慶忽然有些無助,
她看向了前方坐着的那個男子,
發現那個男子也在用很陌生地目光在盯着自己。
「我……我……」
堂堂執法隊高層,幾十年後執法隊巨變之後僅存的真正高級存在,在此時,卻緊張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慶,你到底在做什麼!」
大頭領開口問道。
「卑職該死,卑職該死,卑職…………」
不等慶解釋,
男子直接擺擺手,
道:
「那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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