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聲是,
「啪!」
不似之前那般的厚實沉悶,像是裂開了一般,聲音開始發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周澤的來回摔打之下,
楚江王的肉身出現了很多條小裂縫,
且,
開始很「羞恥」地漏氣。
黑色的霧氣從這些裂縫中釋放出來,上面帶着極為濃郁的腐蝕性力量。
周澤撒開手,
楚江王的身體被拋在了空中,
而後,
周澤抬起腳,
直接踹了過去!
「砰!」
宛若一發炮彈出膛,
楚江王再度倒飛了出去,落地後,又造就出了一條溝渠。
可能,很久以後,這裏被開發成農場的話,真的得感謝楚江王為當地農業發展所做出的貢獻。
周澤的指甲上,帶着些許的黑霧殘留,和自身的殭屍煞氣產生了對抗,發出着「滋滋滋」的聲響,但也只是五指輕輕地一握,黑霧就被完全驅散了。
遠處,
楚江王又站了起來。
他的身子殘破,衣服殘破,整個人哪怕站起來了,卻依舊帶着點傾斜。
同時,腳下的虛浮也很明顯,前後也在搖晃,像是隨時都可能摔倒似的。
但他站起來後,
第一件事還是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哪怕身上的這套衣服已經破破爛爛了,他卻依舊在把殘破的衣角給壓平,很細心,很細心。
他做得很嚴肅,也很莊嚴,就像是強迫症一般,不覺得有絲毫的不合時宜。
周澤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開口道:
「你很喜歡………整理遺容?」
楚江王整理衣服的手,頓住了。
這一刻,
這句話,
這場景,
很像是一道名菜,叫「蝦仁豬心」。
楚江王停止了對自己衣服的執着,
他坐了下來,
大大方方地坐在泥濘的地上,
仿佛連先前所堅持的那種可以讓周老闆都覺得親切的潔癖也放下了。
周澤腳踩着水窪,一步一步地緩緩走來。
他不屑於坐下來和這位閻王聊什麼天,
就像是一個百歲老人,逗弄一下小屁孩可以,若是真的去和小屁孩聊什麼人生聊什麼感悟,那才是真的腦子進水了。
「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至少,在此時,我不是你的對手。」
在這一時間段里,
這個世上,能鎮壓你的存在,可能真的屈指可數了吧。
但言外之意則是,
等這段時間過了呢?
周澤繼續往這邊走,他不關心楚江王說了什麼,也不在乎。
「我不知道你到底藏身於何處,但這一次之後,放心,我會把你找出來的。
整個陰司都將為這件事發動起來,不管你到底藏在哪裏,不管你以何種方式在躲避,
你都會被揪出來。」
楚江王笑了,
他的牙齒已經破損嚴重,
笑起來很沒有形象。
當然了,
在之前一連串地暴揍之下,
他其實早沒什麼形象了。
好在,因為停滯雨簾的關係,再加上先前法身破碎時的巨響衝擊,距離最近的安律師又昏迷了,也因此,沒有第三個人得以近距離全程目睹閻王被揍過程。
原本附近的洞窟里的那隻千年穿山甲精早就在贏勾的氣息出現一開始時就拼了命地往下挖,也不曉得能不能挖出葫蘆藤。
而那隻異鬼,則是一路地向南快速地移動,片刻不敢滯留。
因為他們清楚,留在這裏,其他人可能不會有什麼事,但他們這種個頭高一些的,很可能就難於倖免了,比如,被當作口糧什麼的。
楚江王的身體還在泄露着黑色的煙霧,只是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濃郁。
這是一具在很久以前上一次還陽時自己所挑選的肉身,放在陽間的一處秘境滋養了數百年。
原本,應該是夠用的,但現在,這具身體明顯是不合格了。
且不光是損失了這具肉身這麼簡單,還搭上了自己的法身。
修補法身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所需要耗費的代價也是極大,好不容易重新修補回來的法身,這次又交代了。
而且,
還是交代在同一個人的手裏。
人們常說,人不能在一個坑裏跌倒兩次,但若是這個坑足夠大也足夠深的話,真的可以把自己跌到死,跌到你絕望。
楚江王現在就有這種深切的體會,
打不過,這是真的打不過。
也懶得逃了,
反正自己的本尊又在下面,
那麼,
在陽間敗了也就敗了吧。
老老實實地承認失敗,
也不願意去配合對方玩什麼貓捉老鼠的遊戲,
那樣似乎更丟人。
許是坐在高位的時間太久了,也就越來越開始在意「尊嚴」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周澤走到了楚江王的身前,停下了腳步。
楚江王抬起頭,
看着周澤,
哪怕是現在,
楚江王依舊無法看清楚周澤的面容,
他知道周澤在故意隱藏,
但他就是看不透。
不過,
他倒是記住了一個人,一個曾帶着他去ktv的人。
記住他一個,也就夠了。
他現在已經放棄了抵抗,放棄了掙扎,因為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前提下,自己越是掙扎越是反抗,除了給對方帶來更大的爽感和成就感以外,似乎沒有其他的意義。
「這已經不是屬於你的時代了,真的。」
周澤沒理會,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
「早就已經謝幕了,卻還賴在舞台上,有什麼意義?」
五根手指,指甲開始慢慢地變長。
「本王倒要看看,等下次時,還剩下幾個老東西,願意再主動成為你的祭品。」
「你…………沒機會看到了。」
周澤的指甲落了下來。
「我有機會的。」
楚江王面色平靜,
「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的,到時候,你會發現,我們的角色,我們的立場,會顛倒過來。」
「砰!」
楚江王的頭顱炸裂,
一同炸裂的,
還有這具肉身之中所依存的屬於他的分魂。
坐在地上的無頭屍體開始緩緩地向後傾倒,
「吧唧」一聲,
滾落進了身後的溝渠之中,且正在逐漸被裏面越來越多的積水所淹沒。
周澤把自己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面前,
上面還殘留着血漬,
同時,
還有着閻王分魂炸裂後依舊留有餘香的「硝煙」。
周澤搖搖頭,
眼前的人,已經沒了。
但他還是很認真地說道:
「真的,你沒機會了,但你有句話說得很對,我們很快會再見面。」
下一刻,
周澤抬起頭,
掃向了空中的一隅。
似乎是感應到了來自周澤的氣機封鎖,
一道黑影緩緩地凝聚了出來。
先前,
楚江王的法身已經抓住了他,但隨着周澤攪碎了楚江王的法身,這道黑影也重獲了自由。
黑影開始落下,
出現在了周澤面前。
慢慢地,
黑影開始變得凝實起來,
一名身穿着黑色披風的男子,其形象開始變得逐漸立體。
「我不清楚,我該用怎樣的方式來稱呼您。」
周澤揮揮手,
「不用在意這些。」
男子笑了,笑容中,仿佛還帶着一點受寵若驚。
他是個重法度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一直嚷嚷着想要找回末代府君回歸地獄了。
一個重視等級尊卑的人,面對一個比他更高的存在,且對方表現得很和藹時,往往能更有觸動。
只是,
這觸動,
這感動,
有點過於短暫了。
「食物的要求是是否可口,而非名字是否好聽。」
男子愣了一下,
隨即嘆了口氣,
點點頭,
道:
「我懂了。」
話畢,
男子對着周澤跪了下來。
他沒有老猴子那般心甘情願,但也清楚,這似乎是眼下最好的結局。
失去了老猴子的寒潭,將無法再庇護他的存在,而這次大跌顏面的楚江王,必然不會放過他。
他沒有其他的選擇,真的沒有。
跪下來後,
男子抬起頭,
看着周澤,
問道:
「在死……在被您享用之前,能否再問您一個問題。」
周澤沒回答,但這也算是默許了。
「末代……哦不,府君大人,他還好麼?」
「他…………一直很好。」
「一直?」
男子抓住了這兩個字眼。
「一…………直。」
男子點了點頭,咧開嘴,笑了。
隨即,
他又憤恨地一拳砸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因為是靈魂體的緣故,也沒故意的釋放出力量,所以這種情緒宣洩的行為,顯得如同威風一般輕柔,連塵土都沒帶起來一顆。
但男子的絕望,卻是那麼的清晰,甚至,已經有些癲狂了。
正如老猴子死前一樣,人在死前,往往就容易放下執念,把很多東西都看淡了,自然而然地,也就開始看清晰了。
不同的是,
老猴子看清的是結果,
而男子現在看清的,是過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男子連續問了三個為什麼。
周澤沒回答,他懶得在這個時候去答疑解惑。
面對一份食物,可以有耐心,但也絕對有限。
男子的手心中,出現了一把匕首。
這一切都是靈魂力量幻化出來的,
為的,
還是那該死的儀式感。
「執法為公!」
男子發出了一聲咆哮,
但臉上掛着的,卻不是莊嚴肅穆,而是濃郁的嘲諷之色。
「噗!」
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靈魂開始主動的消融,漸漸匯聚到了周澤的面前。
周澤張開嘴,
將這第二股獻祭上來的靈魂力量吞了下去,
隨即轉身,
看向了遠處山谷中那條已經偷偷地靜悄悄地不經意地你們打你們地都看不見我地把自己半截身子鑽入地面的龍脈。
周澤伸手,
向前虛抓一把,
龍脈的尾端像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攥住了一樣。
周澤手向後一拉,
整條龍脈再次被從地里給拔了出來。
發出了一聲於靈魂中震盪的脆響:
「啵兒!」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8s 3.953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