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納迦魚人的到來,連海風裏都參雜了一絲狂亂,風向以一種詭秘的路線運行着,撩撥着人們不安的內心。
這裏是蛤蟆島東邊海岸,距離唐克等人南面的所在地,只有兩個小時的路程。白色的浪花扑打在圓石頭上,留下奇形怪狀的水痕。在整整十三條納迦魚人的拉動下,一艘破破爛爛的小型船撞到了岸邊,拉動帆船所用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撞擊聲。
船身劇烈抖動,上面的十幾個人瑟瑟發抖,有個老婦人正在念誦《聖言錄》,一位母親捂住了兒子想要嚎啕大哭的嘴。其餘的男人則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有的在望着蛤蟆島,目光渙散,有的在望着腳下乾枯的血跡。
這艘船除了破爛之外,還有一大特點就是染滿了血。有的血非常新鮮,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在早上流出的。有的血則時間久遠,在漫漫歲月里,形形色色的人死在了這艘船上。鮮血就像是紅油漆,不斷地為這艘船塗上新裝。
在這艘船光禿禿的桅杆上,綁着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類骨架,在骨架上還印着納迦魚人的牙印,難以吃到的角角落落還殘留着碎肉。這個骨架要比海盜旗更有威懾力,足以讓膽小者看到之後嚇到尿褲子。
這艘船沒有名字,用途是運載納迦魚人所需的食物,但是遺憾的是,人類也在納迦魚人的餐單之列,甚至還是上上之選。
一條紅色魚人為首走向岸上,它比人類高半個身子,渾身都是堅固的鱗片,一些脆弱處還裝備了小塊板甲,腰間繫着一條黑色鯊魚皮圍裙,背上還繫着一杆抹了防水油的長柄圓斧。它睥睨着岸上戰戰兢兢的吐彈蛙們,眼珠里沒有一絲感情,仿佛冷酷已經滲透到了它的靈魂深處。
吐彈蛙們心生恐懼,忘卻了身為守衛的職責,紛紛後退。
紅色魚人手臂兩側的魚鰭展開,一個箭步沖向一隻吐彈蛙,它周身的鱗片紅光閃耀,再加上速度極快,身體就像是一柄染血的利劍。它截住了一隻吐彈蛙的去路,俯身凝視着吐彈蛙。
無形的威懾照進了吐彈蛙的眼睛裏,它明顯在顫抖。
「蛤蟆島的主人在哪裏?帶我去見它。」紅色魚人的聲音像是噩夢中敲響的喪鐘,撞擊着吐彈蛙脆弱的神經。
「吐彈皇一世會儘快趕到這裏迎接你們的。它囑咐說,讓你們先在岸上等它……」吐彈蛙的海獸語說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因為紅色魚人露出了不悅的神情,連腦袋上的魚鰭都在張合不停。
「我們沒時間在這裏等它,你在前面帶路,我們直接過去。」紅色魚人命令道。
「好、好的,我馬上帶你們過去。」
吐彈蛙不敢違拗,連滾帶爬地前往島內,趕在前面帶路。其餘的吐彈蛙見狀,也跟着退向島內。紅色魚人頭目一招手,黑色人魚們飛身跳上海岸,只留兩條魚人看守「食物」。
「岡多,我的肚子有點餓,想要邊走邊吃點東西。」有一條黑色魚人戀戀不捨地站在船邊,用長舌頭舔着尖銳的獠牙,它身上有一排巨大的傷口,從脖子一直延伸到腹部,傷疤處新生的組織非常猙獰。這個傷疤是在以前被大海怪咬到時留下的,但是它憑藉着頑強的生命力活了下來。
叫做岡多的紅色魚人扭過猙獰的腦袋,瞟了一眼黑色魚人,它念在黑色魚人是個勇士的份兒上,點頭答應了這個請求。
「那就拉下來一個人,大家一起吃好了。」
納迦魚人們集體發出了興奮的嘶吼聲,這是它們的餐前禱告,但對於船上的人來說,這無異於死神的宣判。
這個聲音響起的剎那,船上那位母親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按照魚人們的口味,孩子跟女人是上佳的食物,所以她跟懷裏的兒子很容易被選中。
船上的男人們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毅然擋在了老婦人跟那位母親的面前,他們希望籍此來擋住魚人的視線,讓魚人們首先選中自己,而非女人跟孩子。儘管這樣只是拖延女人跟孩子的死期而已,但男人們發自內心地想要這樣做,仿佛這是一種使命。其中一個穿戴光鮮的男人曾經管這個舉動叫做紳士風度。
只有兩個懦夫選擇了退縮,躲到了船尾,但他們的行為在這些天以來,並未受到任何人的唾棄。在納迦魚人的血盆大口面前,就算懦弱也是可以容忍的。
帶疤的黑色魚人跳上了船,眯眼打量着它的食物,尋找着最為美味的那一個。
「媽媽,我害怕……」五歲大的金髮小男孩哭腫了眼睛,蜷縮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但那份恐懼仍然揮之不去。
「堅強點,我的孩子,要像這些先生們一樣。」並不美麗的中年女人緊緊抱住自己的孩子,用臉頰去貼孩子的額頭。
紳士們擋在女人面前,膽大的直視着魚人冰寒的眼睛,膽小的則垂下了腦袋。
「你們以為擋住了她,我就不會選擇她來吃麼?真是愚蠢可笑。」黑色魚人側過頭,透過人群中間,看到了女人以及那個小男孩,它能夠想像出那種鮮嫩的肉質會是何等美味。
「要吃就吃我吧。我也很年輕,不是嗎?」一個俊朗的小伙子顫聲提議道,旁人無法想像究竟有多大的勇氣在支撐着他。
「事實上我還是想吃女人跟孩子,她們才是最美味的。」黑色魚人緊盯着那對母子不放,「但是岡多不會同意的,因為她們要留在最後才吃,如果一船的食物都是又臭又硬的傢伙,那就沒有期待感了。所以,我答應你卑微的請求。」
小伙子痛苦地點了點頭,魚人所答應的,並非是一個讓他高興的願望。他苦笑着,回頭對金髮小男孩說:「吉姆,待會兒記得閉上眼睛,我不想你看到那種場景。記得你一直喜歡我戴着的這塊懷表,現在給你吧。」他摘下脖子上的金鍊懷表,丟在了金髮小男孩腳下,除非死亡,否則他真的捨不得把這塊懷表送給別人,因為懷表是他情人贈送的,承載着一份柔情蜜意。
「遺言說完了麼?我的食物。」黑色魚人走向小伙子,並張開了鐵箍般的大爪子。
「還沒有,我還有一句話想對你說。」小伙子驟然抽出藏在靴子裏的匕首,刺向了魚人的胸口,「去死吧你這個惡魔」
黑色魚人露出冷笑,在小伙子下蹲的瞬間,它已經預判了小伙子幼稚的動作。它抓住小伙子的手腕,一把折斷,在小伙子張口哀嚎之前,另一隻爪子貫穿了小伙子的胸膛,將一顆柔軟溫熱的心臟掏了出來。它飛快地扯下一大塊皮肉,然後將屍體拋向了岸邊。
納迦魚人們一擁而上,紛紛伸出魔爪,眨眼間,那個剛才還活生生的小伙子被撕為十幾塊。
船上的人們已經目睹了很多很多次納迦魚人進餐的慘狀,所以都早早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位母親撿起小伙子的遺物——那塊懷表,然後塞到了懷中小吉姆的手裏,她希望這個東西能給兒子一絲勇氣,但她自己卻失聲痛哭道:「聖主在上,求求你了,保佑我的孩子能夠活下來,為了這個請求,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靈魂」
納迦魚人們分食着新鮮的血肉,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它們沒有因為進食而耽誤進島的步伐,仍是緊跟着那群吐彈蛙。而那條叫做岡多的魚人頭目,爪子裏正拎着最喜歡吃的腦袋。
當小伙子被吃得乾乾淨淨之後,納迦魚人們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吐彈皇,雙方在一片稀疏的樹林中碰面。吐彈皇帶着自己的儀仗隊,當它看到納迦魚人爪子中的骨頭時,抹了一把冷汗。
「歡迎你們,海獸族最勇猛的戰士」吐彈皇還算鎮靜,滿臉堆笑地張開了懷抱。它剛才已經連續派出三撥吐彈蛙,連連警告唐克他們暫時離岸,生怕雙方在島上鬧出事端。
岡多走到近前,隨手將挖空的頭骨丟到了林中,這個動作為它贏得了別人的恐懼。
「你是吐彈蛙的首領麼?」紅色的岡多質問道。
「我就是吐彈皇一世,這個島嶼的最高領*導人。」它笑着說,口氣很像是店員在做自我介紹,絲毫沒有底氣。
「聽着,沒用的胖傢伙,我是勇士澤拉派來的,它讓我來問一點事情。」岡多指着吐彈皇的鼻子說。它口中的澤拉是食人海盜團的團長,同時也在納迦魚人的部落中佔有重要席位。
「我將知無不言,請隨便問吧。」吐彈皇說。
岡多眼睛一眯,望向了吐彈皇身後的儀仗隊,意思是讓那幫傢伙滾開。
吐彈蛙終歸是海獸族的一支,倒也不用擔心納迦魚人會加害它們,所以吐彈皇見機行事,喝退了儀仗隊。周圍空曠下來,它跟岡多單獨面對面站着。
「現在可以問了吧?」吐彈皇謹慎地問。
岡多俯視着吐彈皇,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它壓低了聲音問道:「澤拉派我來問你,你是否知道關於復活泉的消息?」
「復活泉?」
「是的,復活泉。」
「天啊你應該明白那是什麼等階的至寶,我怎麼可能知道那種消息?」吐彈皇雖然反應激烈,但是聲音卻不敢放大。
「矮胖子,別大驚小怪的。」岡多拍了拍吐彈皇的凹凹凸凸的臉,「我們去了很多地方打探復活泉的消息,當然清楚這個寶物有多麼難覓,但是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幾率,我們就得來碰碰運氣。你不知道沒有關係,但是在將來你若是碰巧得到了什麼消息,千萬要告訴我們食人海盜團,或者直接把消息送到納迦魚人的海底部落去。」
「沒問題,我發誓一旦有一丁點消息,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吐彈皇積極配合道,並用手勢配合着它的話,聲情並茂。
「你的回答讓我很滿意。」
「那就好,那就好。」
岡多把身體壓得更低了,爪子電射伸出,緊緊握住吐彈皇的爪子,這個動作嚇得吐彈皇面色劇變。
「你要永遠記住,三十六個海獸族團結一心」岡多眯眼說。
「我當然記得那句話,三十六個海獸族團結一心。」吐彈皇覺得被捏得很痛。
岡多的熱情漸漸消退,它恢復了往常的冰冷,淡淡道:「我來這裏只有這一件要緊事,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到島上隨便轉轉吧。明天我們再到下一個地方詢問復活泉的事情。還有,別把這件事傳出去,更不要讓別的人知道我們在找復活泉。」
復活泉,顧名思義就是能夠起死回生的奇異泉水。復活泉的效果很簡單,但卻是許許多多的人做夢都想得到的。總有一些人想要把一些不該死的人復活,比如某個美艷絕倫的女人、和藹慈祥的母親、肝膽相照的兄弟或者是恩澤八方的明君。
生生死死,世界萬物的運行有着隱形卻強大的規則存在,而復活泉就是一種能夠打破規則的至寶——至高無上的寶物。
「不知道我能不能多嘴問一句,你們想要復活誰?」吐彈皇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認真觀察岡多的表情,一旦對方露出不悅,它馬上就會改口。
「這是納迦魚人首領們的秘密,就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點,一旦找到復活泉的話……」岡多仿佛重燃了,「海獸族將會中興屆時,岸上種族將會被我們踩在腳下,這個時代會隨之天翻地覆」
吐彈皇咽了一口唾沫,它在岡多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它不敢想像,海中的種族跟岸上的種族開戰會是個什麼場面。
「好了,我們走吧。看看你的島嶼上,除了難吃的臭蛤蟆之外,還有沒有其他能夠入口的。」岡多拍了拍發呆的吐彈皇,擅自向島內走去。
吐彈皇甩掉了腦海中那些驚心動魄的大場面,把注意力放到眼前,它一指西方,喊道:「那邊的景色不錯,我們往那邊轉轉吧。」
納迦魚人頓住了腳步,聽信了吐彈皇的話,改為走向西方。吐彈皇的這個舉動本是出於好意,免得納迦魚人走向唐克等人所在的南方岸邊。可是吐彈皇好心辦壞事,西方正好指向島上唯一的一個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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