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書院的林蔭小道上,顧西覺得自己很可笑。賀銘分明不是她的菜,也不是她的初戀,可每次面對賀銘之時,她總是控制不住前身留下的洪荒之力。
或許前身真的對賀銘用情至深,才會在得知作為世交的賀家,在顧家落難之時拒絕相助後,絕望自縊了吧。
前身對那段懵懂純真的感情投入過深,以至於留下了她無法控制的怨怒與憤恨。
越想,顧西就越是氣憤。
「賀銘那傢伙簡直太過分了,明明從未將追在他身後的顧西放在眼中,卻沒明確的拒絕過顧西,分明就是人渣一個,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顧西也是個小笨蛋,跟了人家兩年,看着賀銘跟寧陵眉來眼去兩年,難道沒看出人家就只是在利用她?真是個大蠢蛋,為了個人渣,竟然鬧氣自盡,真是沒用!」顧西忍不住嘀咕咒罵。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自言自語。」顧西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溫潤的男聲。
無需回頭,顧西就知道那是書院山長家大孫子寧祁。是個很令人討厭的人,非常的討厭,簡直討厭至極。明知她那樣討厭他,他還要裝作無知無覺的靠近她。
顧西停下腳步,放下鋤頭回身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寧大公子。」態度端正疏離且冷漠。
寧家跟顧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經不和。只是兩家人都是麓水書院的創始人,在書院裏邊的地位都是相當的。
直到兩個月前,顧家成了新學改革失敗的犧牲品,舉族被貶為奴,寧家才成了麓水書院唯一的主人。
寧祁溫潤的笑凝在臉上,顧西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傷了他的心。
雖說兩家不和幾十年,但他們孩子之間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兩族中的子弟仍會自由往來。
然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兩個月前。如今的顧氏,只是書院的僕從,相當於寧氏的僕從。
這樣的兩族人之間的恩怨,就是再解個一百年,只怕也難以解開。
看着寧祁溫和的笑僵在臉上,顧西冷笑一聲站好,淡漠的問:「寧大公子有什麼吩咐?若是沒事,那奴婢就退下啦。」
「奴婢」二字在寧祁腦中炸開,原本歉疚的神情泛起悲痛,他努力的撐着笑,很想說他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想跟以前一樣,聽她說一些書院裏外的趣事。
只是那些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也只得看着顧西留下嘲諷一笑後瀟灑離去。
前方的課院,不知為何聚集了許多的人,還有不少的書生正從四面八方湧來,似乎是課院裏邊有什麼熱鬧可瞧。
顧西收好剛剛到手的回信,決定先去湊個熱鬧。
今日是新生入學首日,若說有什麼能夠吸引眾書生的事,那一定是某位大儒開講,或是儒士們湊到一起論道。
「顧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來湊熱鬧的,他可是個好學的呆子呢。」顧西一想到自己那個學痴弟弟,忍不住笑出了聲。
只是前邊的熱鬧似乎不是那麼回事,那笑聲聽起來更像是嘲弄。大夥似乎是在聚眾奚落某人。
然後顧西聽到了「顧佑」、「不知死活的賤奴」等話。
顧西是個什麼樣的人,想必大夥之前都沒見識過。現在大夥倒真真是見識了一番。
她屬於拳頭永遠動得比腦子快的那一種人。這一點原主一直保持得很好。
許是前生逍遙任性慣了,顧西從未想過克制自己這一繼承自前身的本能。人都被迫穿越了,還成了奴才,那還不如更隨性的活着。
不過古溪有一大原則,那便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她就是個能屈能伸的「勇士」。
比如現在,面對那個從地上費勁的爬起來,惱羞成怒的命身邊的隨侍對他們姐弟拳腳相加的常公子,古溪,也就是顧西只得認慫。
「原來是常公子啊,都怪我最近精神不濟,以至於鬼上身傷了你老人家,還望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個無辜的受害者一回吧。」顧西護着顧佑左躲右閃,臉上笑嘻嘻,心中馬買筆。
圍觀的書生們被顧西滑稽的行為,以及她蹩腳的藉口逗笑。深受孔孟教條的約束,絕大多數的書生都很包容,也願意對顧西姐弟網開一面。
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顧旭,也就是顧西的父親,曾是整個書院學子的武習教頭,教授過他們武藝騎射,是他們的授業先師。
哪怕現在顧家落難,大多數書生依然對顧家的人敬重有加。
當然,除去那些有良心的學子之外,還有常永林這樣人模人樣,卻長了副爛心腸的世家子弟。
「打了本公子,冒犯了本公子,你一個鬼上身就想矇混過關?別忘了本公子家是幹什麼的。」常永林擦掉流進嘴裏的鼻血,命隨身的護衛將顧西姐弟綁到校場的旗杆上。
「聽說黑狗的血、糞水都能驅邪,你們多弄些來,順便去請幾個道士,本公子今兒就辦件好事,為這兩個賤奴才驅鬼。」常永林目露凶光道。
顧西苦笑,歉意的對顧佑道:「佑弟,姐姐又連累你啦。」
顧佑蒼白的小臉嚴峻得很,強忍着淚意道歉:「都是弟弟的錯,若是弟弟不來這裏偷聽先生講學,姐姐也不會遭此羞辱。」
常永林見狀哈哈大笑,辱罵道:「居然當眾上演姐弟情深來,怕不是什麼不倫之類的吧?」他還吆喝他的擁護者們對顧西姐弟極盡嘲諷,甚至沖他們吐口水,就這樣一路到了學院的校場。
顧西怒火中燒,卻又無能為力,只得一忍再忍。她若是拼上一拼也能掙脫,只是身體病弱的顧佑不行,他自小就跟病重中的林妹妹一般嬌弱。
眼看那糞水就要潑向姐弟倆,一聲大喝及時在空中炸響。書院的先生們擁着寧祁快速朝這邊走來,剛剛爆喝的是寧祁。
「趕快將顧佑姐弟放下來。」書院的醫藥房掌事常先生沉着臉命令。
常永林不可置信的看着寧祁,氣憤的大吼:「你是不是瘋了?這件事誰都能管,唯有你們寧家的人不該管。」
「那要是本公子呢?本公子可能管上一管?」賀銘皮笑肉不笑的從眾書生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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