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打了幾局,柳玖就失了興趣。
往日裏雖然也是她贏錢的,可那贏得好歹也算是有水平,幾個姨太太就是放水也是用腦子放的,叫她贏得舒坦,覺得自己牌技頗佳。
哪裏像今天,說是放水還不如說是哄孩子。
「罷了罷了,」柳玖頗有些無趣的將一手的牌丟在了桌子上,就指使小翠收拾自己手邊的小小的一摞大錢:「既然大家都累了,就不打了。」
幾個姨太太訕訕地站了起來,六姨太尷尬地想要圓個場面,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行了,你們先到前面坐着去等其他人,我去收拾收拾。」柳玖今兒沒出門,到現在還是穿的家常的旗袍,隨意地挽着頭髮,有些懶懶散散的。
就是正主不來,她也不可能這麼出去。
柳玖選了一身兒金線繡牡丹的旗袍,從首飾盒裏頭挑了兩個紅寶石的戒子帶上,小翠正幫她盤着頭髮。
「過兩天我約了馬太太張太太也去燙個頭髮,」柳玖對着鏡子左右地照:「這種盤頭忒老氣了些。」
她不過二十六,又不是六十二。
「現在別的太太們是都做了頭髮,好看活潑又不輕浮。」而且省事,梳順了夾上個髮夾就好了,小翠邊想,將柳玖指出來的幾個珠子花替她別在頭髮上。
柳玖又給自己帶上了一對兒珍珠的耳墜子,從新抿了一遍口脂,滿意地看着鏡子裏眉目濃艷的女子,她就喜歡這種調調。
柳玖看了看將暗的天色:「咱們也該過去了。」
接風宴就在她這裏舉行,起初她是想在院子裏頭辦,大家圍上一桌,周圍就取了高燭台過來,點上蠟燭照亮,外頭有涼風,也舒服。
可到底捨不得她的水晶大吊燈和大風扇,
更何況,她現在不想看見任何和她年少時候相似的情景。
見到了她總會無用地去追憶過去。
柳玖到的時候,幾個姨太太正坐在一起閒磕牙。
「今兒你說爺來是不來?」發問的還是九姨太。
二姨太嗤笑一聲,捏着帕子沾沾嘴角,轉過頭去看博古架上的瓶子。
三姨太脾氣好一些,倒是回答了她一句:「今兒見着爺一進門就進了五姨太的薔薇苑。」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們其他人,哪裏能跟五姨太搶得過人?
可九姨太是誰?她是被柳玖從花樓裏頭挖出來的,哪裏聽得懂念過書的三姨太打啞謎?
正雲裏霧裏的,這個時候看見柳玖過來了,就跟見着老爺一樣興奮,站起來就迎了上去:「太太來了。」倒是把三姨太晾起來了。
瞧見三姨太尷尬,柳玖差不多知道九姨太又做了什麼了,卻不願意管。
她當年就是看中九姨太出身低,不會看眼色聽話音。
鄭暉喜歡文質彬彬的,喜歡的女人也是這個調調,出身好,溫柔賢淑。
既然已經鬧翻了,她就弄這種貨色回來噁心他。
反正在他眼中,她也是這種貨色,沒差。
柳玖坐在了主位上,掃了一眼空着的位子,冷笑一聲。
他果然沒來。
柳玖裝模作樣地看了大家一眼,笑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就開席了。」
說着,拍了拍手。
下人們會意,一道一道的菜就端上來了。
因為是接風宴,菜的名字都取了好兆頭,什麼「旗開得勝」,「一帆風順」的都有。
偏偏正主人沒來,怎麼都顯得詭異。
「這名字巧,叫人賞了取名兒的人,」柳玖端着酒杯,面上笑得十分滿意,心裏卻不以為然。
旗開得勝?一帆風順?只怕現在早就被五姨太降服在榻上,一敗塗地了吧?
柳玖惡趣味突然就上來了,她轉頭吩咐小翠,「叫廚房給老爺送碗補湯過去。」
旁邊的人哪裏知道柳玖在想什麼,紛紛誇獎她賢惠,照顧老爺剛剛回來,身體吃不消。
小翠諾諾地下去,只覺得太太極其不正經。
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前兩天有人來送禮,送了幾根牛鞭過來。
見小翠去煲湯了,柳玖滿意了,只覺得眼前的菜也順眼了不少,胃口也好了。
眾人吃得差不多了,柳玖就讓下人端了茶進來,她從歌舞廳請的幾個歌手也剛剛好到。
柳玖眯着眼睛笑:「這是現在流行的,也給你們見識見識。」接着就吩咐道:「你們先唱個《玫瑰玫瑰我愛你》聽聽。」
在座的姨太太大多是聽戲聽曲兒的,倒也偷偷聽過看過粉戲,卻也是第一次聽這些什麼情啊愛啊的,有些害羞,但更多是新奇。
「這曲兒唱得是官話,但是比吳儂軟語的好懂。」二姨太稱讚。
「就是,就是,」六姨太附和,笑着問柳玖:「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聽的。」
柳玖也來了興致,翻着歌單:「叫我瞧瞧,聽個什麼好……」
她還沒有選好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指在了歌單上一處:「這首《假正經》如何?」
柳玖先是一愣,隨即被心裏一個想法嚇得一個機靈。
一回頭,就看見鄭暉俯身笑着看着她。
他身後是端着湯碗,頭也不敢抬的小翠。
柳玖一下子紅了臉,
說誰假正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