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下。
販賣蔬菜的小攤小販停止了吆喝,巡遊歸來的少年少女停止了嬉戲打鬧,押鏢的隊伍,遠行的商旅,全部駐足不前,就連空中的水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陛下,龍御歸天了?」
簡短的七個字,包含的深意,對這個王朝的影響,幾乎就是毀滅性的。
葉缺的表情是詫異,雷天佑則更多的是驚愕,其他年輕弟子或多或少都還沒有回過神來,至於紅豆自然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葉先生,葉先生。」斷王嶺的陳塵晨,走到葉缺的身邊,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反饋,似乎葉缺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響之後,葉缺才回應陳塵晨,「怎麼了?」
「陛下多大了?」
想了想,葉缺回道,「年過半百。」
「盛唐以武建國,皇帝多為習武之人,甚至有些本身就修為高深,壽命比一般人是要長很多的,年過半百就龍御歸天,那可算是英年早逝了。」陳塵晨小聲的評論道。
「不會有什麼隱情吧!」又有年輕弟子猜測道。
「莫要猜測,這裏是洛陽,小心隔牆有耳。」雷天佑朝自己身後瞪了一眼,只不過看他的表情也不是太好。
分別的話,方才已經說完,葉缺在城頭下愣了一會兒神之後,帶着紅豆就走了進來。也就是這片刻之間,城門的盤查就嚴格了許多,不管是出城還是入城,都要經過一套非常繁瑣的手續,甚至連每個人攜帶的行李物品都要查探一番,過往的商隊更是不能有絲毫遺漏,每輛車恨不得都翻三遍。
負責盤查的將士明顯已經被替換,根本不是平日裏的衛守。
一眨眼的功夫,出入洛陽的十八個城門前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沒有人咒罵,也沒有人鬧事反抗,傻子都能看出來,今天事情的嚴重程度,皇帝駕崩了,而且是這種毫無徵兆的駕崩,還沒有交代任何細節。別說是盤查嚴格一些,就是封閉城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緊張的氛圍沖蝕整座洛陽城。
葉缺在洛陽城時,錢書笑曾經給他辦過一次身份驗證,也在管理修行者的裁決司備過案,所以他是有明確身份引證的。
整整半個時辰,葉缺才走過城門,進入洛陽城,而在查看葉缺的身份引證時,負責的將士沒有多說話,但是眼眸深處卻閃過一絲機警,只不過葉缺此時心中一直在琢磨皇帝駕崩的事情,竟然沒有察覺到。
「歷史繼續被改寫!」
葉缺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在他生活過的那個世界,皇帝可不是在這個時候死去的,他最少還有十幾年的元壽。從此可以推斷出來,李淳于的父親,我們的皇帝陛下,他的身體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一定是有外力促使他歸天。」
「甚至有可能是被刺殺。」
「會不會跟魔的入侵有關係呢?」葉缺皺着眉頭想道,「難道那魔種已經入侵到皇宮之中了?不可能啊!盛唐的皇宮可是有着一套非常嚴格的審查制度,還有無數修行者保護,輕易是不可能讓魔滲透進去的,更別說是靠近他們的皇帝陛下了。如果這麼簡單就能靠近皇帝,那這盛唐王朝早就毀滅一百遍了。」
站在城中,回頭看了一眼城頭的白色帷幔。
陽光照耀下,銀光閃爍,卻有着一抹異樣的淒涼。
「看來有些事情是需要提前謀劃了。」
越往城內走,緊張的氣氛反而逐漸消淡,千年的神都,死過的皇帝數都數不清,流水的陛下,鐵打的江山,永遠不倒的洛陽。生活在洛陽城的百姓,那可都是見過大場面的,陛下駕崩算是大事,也肯定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可跟他們老百姓又有什麼關係呢。
生活還要繼續生活。
銀子還要繼續掙。
飯還要按時吃。
該熱鬧的地方,依然會熱鬧,賭場不會關門,青樓不會閉客,酒肆更不會半價促銷,就連那書院跟講堂也會一如往常。除了那些王公大臣,權貴皇族,他們這些人恐怕在第一時間就開始了行動。這洛陽,這盛唐,這天下,下一步該怎麼走,誰來掌權?
午後的洛陽,就在這種平靜與緊張,熱鬧與壓抑中緩慢流逝。
葉缺有些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小巷中。
沿着玄武大道一直走到永安大街,然後順着永安大街一路朝東,紅豆是不知道去哪兒,葉缺則是肯本就沒有看路。
當葉缺的心神從思緒中返回時,一抬頭,竟然走到了一處高門大院前。上一世第一次進洛陽,葉缺的目的地是這裏,重回少年後,下了轎子,依然是這裏,現在漫無目的的走,最後竟然又來到了這裏。
將軍府!
葉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塊既熟悉又陌生的巨大牌匾,然後視線往下移,通紅的大門此時竟然落滿了灰塵,凝神望去,就連門上的銅把手都有些生鏽,朱門緊闔。
這裏可是將軍府啊!
日日夜夜應該都會有人打掃清理,怎會讓門前顯得如此衰敗,自己離開洛陽才多久?
「難道是葉雲海入魔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洛陽?」
「還是說葉家軍全體陣亡,讓將軍府無所依靠?」
「還是說葉正儒的死,已經宣告了將軍府退出歷史舞台,這碩大的府邸已經沒有了主人?」
葉缺靜靜的站在將軍府門前,一句話都沒說,表情平靜,內心卻莫名掀起了一陣狂潮!原本住在這座府邸的老頭子,就算是再冷血,再不近人情,對這個國家,對你們盛唐李家,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難道這人死了,就一定要落井下石嗎?
心頭的狂潮剛起,迅速又暗淡下去。
自己是什麼身份,用得着自己在這裏悲涼思秋嗎?有幾個人知道自己是葉正儒的兒子,有幾個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重要的是,有誰關心過曾經生活在濰城鄉下的那個可憐女人?
一個都沒有!
或許這就算因果報應吧。
靜靜的站了片刻之後,葉缺轉身就朝着西面走去,走的義無反顧。最起碼在面容上看不出絲毫的傷感或者其他異樣的情緒,好像這將軍府的衰敗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葉缺負着手走在前面。
紅豆踩着他的影子走在後面。
「那裏就是你的家?」紅豆忽然開口問道。
葉缺沒有說話,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你跟我講的故事裏,提到過將軍府,應該便是方才那個府邸吧?」紅豆饒有興趣的說道,「你不用否認,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
「只不過那模樣跟你描述的可不太一樣啊,好像是出了問題,連個人影都沒有,方才我感受了一下,府內也無人,一個人都沒有。」紅豆說道。
「我在故事裏就講過,那裏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濰城。那裏只不過是住着一個老頭,跟我有些關係,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老頭死了。」葉缺很平靜的說道。
「你沒有說實話。」紅豆道。
「反正我沒有騙人。」葉缺道。
「你知道的,這是兩個概念。」
「我不知道!」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走在永安大街上。頭頂萬里無雲,腳下陽光明媚,只是路旁的樹都已經因為寒冬的到來,落盡了葉子,路邊的草也已經枯黃衰敗,就連不遠處的繞城小河,有些地方也已經開始結冰,往下望去,一條魚都看不到。耳邊沒有雀鳥的啼鳴,眼裏人流涌動,卻處處煙火。
沿着永安大街,一直走過長生橋,再向前走一段路程,就會出現兩排整整齊齊的門臉兒。
看裝潢跟牌匾就知道,這裏是同一家店。
說是一家店,其實不準確,因為他家並不販賣任何商品,在這裏也沒有任何需要你付錢的地方,因為他是一家道館。
天門道館。
據說,道館剛開業的時候,還有人鬧事,堵住了進入道館的路,可好巧不巧,卻為其免費打了一次廣告。半個洛陽城的人都知道,永安大街上開了一個天門道館,道館免費傳授大家修行功法。
不是騙人的哪種強身健體操。
是真真正正能夠讓人成為傳說中『仙人』的功法。
比大家印象中的江湖門派,武功秘籍都要厲害很多的東西。
開始的時候,幾乎沒什麼人相信,修行不是只有天賦卓絕的少年天才才可以進行的嗎?像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跑堂小二、小攤小販、鐵匠、農夫、歌姬、書生……
像這些人,也能修行?
開玩笑的吧?
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總會有好奇的人上門。
賭徒去賭場,哪個不是想着贏錢?雖然都知道十賭九輸,可萬一贏了呢。
最開始來天門道館的人,就是抱着這種心思,反正又不要錢,只是耗費些許時間,心裏想着八成是假的是騙人的,可萬一是真的呢。那可是傳說中的修行功法啊!如果自己運氣好,一修就修成了,那自己不也成了『仙人』?
點石成金,騰雲駕霧,千里取人首級……
想想就來勁!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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