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夜行錄 第六十五章 白露初降西風涼

    衰荷滾玉閃晶光，一夜西風一夜涼。雁陣聲聲蚊欲靜，棗紅點點桂流香。

    涼風已至，白露初降，寒蟬未鳴，陰氣漸重，鴻雁玄鳥成群結隊的劃空而過，自北向南的遷徙。

    將軍府一夜之間，白布纏滿府邸，明燈長燃，焚香燒紙，哭泣聲哀哀。早朝之前，葉雲海披麻戴孝去了一趟宮中，很快一條消息就傳遍了洛陽城。

    葉正儒老將軍歸天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雖說早就聽到老將軍近來身體有恙，一直都臥病在床，可昨日還有人見到他出了門，今日這人怎麼就走了。

    感嘆老將軍戎馬一生的人有，惋惜老將軍突然離世的人有，對此事心存疑慮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可這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老將軍確實是不在了。

    尤其對於宮裏與宮外，當務之急，已經不是老將軍為何會走的如此突然，而是如何處理後事，喪事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那二十萬大軍。

    半日之內，洛陽城上空，信鴿紛飛。

    同樣是這一日，洛陽城的西北方向，發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地震，如果有心人仔細勘察，就會發現，這地震的震中便是盛唐的龍脈皇陵。

    洛陽城中只有輕微的震感，又無人傷亡，民眾自然不慎關心，地震了便是地震了，還能怎樣？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可不是一次地震。

    震後不久。

    蜀山，山門大開，一行二十八人，覆劍行北上。

    大炎國百丈王庭，身穿獸皮的少年郎，赤足、踏草、南下。

    枯山的埋骨劍冢，劍氣紛飛，隨後，十柄劍自行飛出，落在了十位練劍少年的身前。

    陰山的六佛寺，陽山的慈濟宮，晨鐘暮鼓齊鳴，一群僧者與道士伴聲下山。

    還有南越的奕劍聽雨閣，雲州的祖庭，花香谷的靜齋，甚至是妖族的風雷水火山五部，包括整個青丘能叫得上名號的宗門，全部都派出了弟子。

    這些宗門遍佈大江南北，出發點各不相同，可終點卻出奇的一致，全部都是龍脈皇陵。

    同樣是這天，當錢書笑送走所有人，正要關閉道館大門時，一個老人忽然闖了進來。走路踉踉蹌蹌，呼吸急促，臉色煞白，錢書笑認識這人，是將軍府的老管家，貼身伺候了葉正儒半輩子。

    老人似乎很痛苦，見到錢書笑後，使勁拽着他的胳膊，張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

    「你找葉缺？」錢書笑猜測着說道。

    老人使勁點了點頭。

    「他正在閉關，恐怕見不了人。」錢書笑聳了聳肩，「我瞧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我給您找個大夫？」

    老人想都沒想就搖頭拒絕了，然後眉頭緊皺，胸口開始急促的起伏，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紫，似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最後時刻費力的從懷中掏出來一枚玉佩，「告，告訴葉，河，河卒……」

    抓着錢書笑的手，老人的話都沒說完，僅僅說出了五個字，忽然，胸口位置就燃燒起一團火焰，一團黑色的火焰，黑色火焰在一個呼吸的時間裏，就將老人燒成了飛灰。

    屍骨無存。

    連求救聲都來不及發出。

    錢書笑呆立當場，「這前一秒鐘還是一個大活人，後一秒鐘竟然就變成了飛灰！」

    「玉佩？」

    「河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消失，對於錢書笑來說，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怎麼處理？報官？錢書笑想都沒想就放棄了，他可不是尋常百姓，眼下的洛陽城，風起雲湧，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葉正儒昨夜剛歸天，他的貼身管家今日便死在自己面前。

    此事如何解釋？

    口吐蓮花都解釋不清楚。

    錢書笑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期盼葉缺早日醒來。

    將軍府的喪事按部就班的舉行，整個葉家軍上至統領下至校尉，全都輪番回了一次洛陽，只為給老將軍送行。

    碩大的將軍府，這幾日是人頭攢動，夜如白晝，哀樂長鳴，黃紙漫天。皇帝陛下親賜的諡號，忠義二字，端端正正的刻在牌位正中央，『祭奠護國忠義大將軍葉正儒之位』。

    持續七日的喪事，將軍府辦的是風風光光，朝中也是給足了面子，太子與二皇子親自代表皇帝陛下前來吊念，整個葬禮更是特批以親王的規格操辦。

    頭七的超度，甚至將洛陽清音寺，半個寺廟的僧侶都請了過來。

    佛音整宿不斷。

    第二日清晨。

    七日喪期已滿，洛陽城飄起了絲絲縷縷的細雨。

    哭嚎伴着雨絲，白番映着黃紙，將軍府在一陣哀樂聲中，出殯的隊伍緩慢啟程，向着洛陽城外西山的葉家祖墳而去。

    葉雲海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雙眼通紅，滿臉愁容，可眼角卻見不到任何淚滴。在他身後的是瀟華婷，一隻手握着靈車的縴繩，一隻手捂着自己的臉，似乎已經哭成個淚人，嘴裏還斷斷續續的吟着『薤露』輓歌。

    整個隊伍從將軍府出發，沿着永安大街，過長生橋，出西門，入祖墳，路程不算短，可隊伍卻更加龐大，葉雲海走到長生橋的時候，隊伍的末尾才剛剛出府。

    老將軍今日出殯，洛陽城中的百姓是早就知道的，很多人，早早的就在道路兩旁等待。老將軍戎馬一生，為盛唐出生入死，守護盛唐的安康，大家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現在人走了，親自送送，也算盡了一份心意。

    天門道館就位於永安大街一旁，當出殯的哀樂聲剛剛傳過來的時候，葉缺恰好醒來。

    整整七天七夜，葉缺揮出了六萬七千二百刀，斬碎了六萬七千二百枚篆文，終於算是走完了這通靈之路。

    當葉缺睜開眼時，靈氣噴涌而出。

    屋內角落裏，擺着一個花盆，原本錢書笑只是隨手扔進去一顆曇花的種子，而在這一刻，那花盆中的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發芽、枝繁、葉茂、最後盛開，綻放出絢麗的光彩。

    曇花一現。

    葉缺微微一笑。

    閉上眼，身周的靈力忽然凝滯，再睜開眼時，身周的靈力剎那間內斂縮回體內。

    內視心門，靈海與雪山中間，一枚小小的天元靈核噗通噗通的跳着，似乎充滿了無窮的生命力。

    七日之間，葉缺過後天入通靈。

    （今日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