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之湖這場戰鬥,始於符的風暴,緊接着箭嘯爆鳴雪湖盡碎,然後便是明槍與暗劍的對決,明槍易躲,只有寧缺能躲,暗劍難防,夏侯終究是沒能防住。
夏侯捂着腹部,鮮血從指間徊徊流出,他感受着腹部的痛楚和那道依然在不停侵伐的恐怖劍意,臉色極為難看。
既然不是刀是劍,那麼他很容易猜到,這道如大河自天上垂下,於不可能間重傷自己的劍意,自然來自劍聖柳白。
看着遠處雪湖上的寧缺,夏侯的神情很怪異寧缺的境界確實不高,但他擁有軻浩然一脈的浩然氣,學會了顏瑟的符、手握書院的箭,繼承了蓮生的意識,甚至現在還擁有了柳白的劍意!
一個修行者,居然能夠身兼如此多手段,而且這些手段無論正邪,都處於世間最巔峰的那個層次,實在是世所罕見的現象。
「書院……老師……軻浩然……顏瑟……現在又多了一個柳白,你究竟身上還藏着多少秘密,還藏着多少人的殺意?」
夏侯瘋癲一般厲聲狂笑起來:「難道所有悄人都想我死?」
寧缺看着遠處的他說道:「所有人都想你死,那就說明你該死。」
「白痴刁會這樣認為!」
夏侯笑聲驟斂,臉上毫無情緒波動,漠然說道:「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判斷我該不該死,你不能,那些傢伙也不能……哪怕所有人都說我該死,只要昊天還肯讓我活着,那麼我便將永遠不死。」
寧缺皺眉,他並不知道兩年前的春天,朝小樹在春風亭血戰前,曾經在紅袖招里對某人說過類似的話,他只知道此時的夏侯,變得有些不一樣。
夏侯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道極為寒冷的氣息……釋離他的身體,然後迅速重新斂入肌膚之下,湖上的積雪仿佛感應到了這股氣息的恐怖……畏怯地向四周散開。
數道雪線層層疊疊出現湖面上,就如同是凍凝的浪花。
黑色的長髮離開了淌血的肩頭,在夜風中飄拂,夾友其間的數莖白髮,隨風一搖……頓時把周邊的黑髮盡數染上霜色。
緊接着,夏侯的臉頰微微下陷,急速瘦了下去,而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卻沒有絲毫減弱,反而顯得愈發強大。
嘶嘶聲音里,他身上殘破的衣衫震成碎片,如雪花般噴向四周……露出他強悍的**身軀,站在雪湖上便像是一個鐵人。
便在這時,很奇異的畫面發生了。
**的古銅色的身軀上有超過數百處的傷口,這些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合攏,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強行鎮壓住所有的傷。
一道極為鮮活的生命氣息,瞬間填滿夏侯漸調的真氣池塘,將已然千瘡百孔的經脈晶壁修復的完好如初……經脈甚至比先前還要更粗,隨着他的呼吸輕輕擴張收縮……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今夜夏侯在一呼一吸之間白頭,那些雪還有湖水上的冰塊,都開始恐懼不安起來。
黑色的頭髮代表着健康與生命力,瞬間變白,原先附着其間的生命力不知去了何處,夏侯的臉頰陡然瘦削,那些血肉又去了何處?
寧缺警慎看着遠處,因為夜色太黑,他只能隱約看見夏侯白頭,卻看不到更多的細節,也不知道夏侯的身上發生了些什麼。
識海深處的幾塊意識碎片微微發亮,他不知為何,便知道了這是一和魔宗的燃燒生命的戰法,夏侯瞬間失去的那些血肉與健康,都被此人用那和戰法轉換成了鮮活的生命力和新生磅礴的真氣。
明宗之所以被稱為魔宗,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極為殘酷惡劣,除了殘忍的選材環節之外,更多的便在於魔宗山門裏有無數邪惡陰穢的功法,比如蓮生的餐餐**,需要把修行者生吞活剝,那是何等殘忍。
夏侯此時身受重傷,尤其是腹部的劍傷尤其重,在這和生死立見的時刻,他會使用魔宗的邪惡功法,並不會令寧缺意外。
這和燃燒生命的戰法,必然對修行者自身會造成極為恐怖的損害,夏侯今夜白頭而戰,那麼即便他能夠獲勝,只怕也活不了數年時間。
寧缺很清楚這一點,更清楚魔宗強者的搏命一擊將會多麼恐怖,但他不準備退讓,因為他要夏侯今夜死,便不想讓他再看到雁鳴湖的晨光。
雪湖上驟然響起迸的一聲暴鳴。
空氣轟然散開,那數道雪線被氣浪吹的碎如粉末,原本站在此地的夏侯,瞬間穿越湖上那些粉末般的雪,掠到了寧缺前方的夜空裏,一聲暴喝如雷,雙手握槍如同握着一根鐵棍,蠻不講理地向着地面砸了過去!
寒風呼嘯,湖面上的雪簌簌滾動,破開的洞裏的湖水驚駭翻滾。
寧缺重重地一踏顫求的冰面,身體驟然一震雙手執刀……躍至頭頂的夜色里,向着那今天神般的男人砍了過去!
夏侯面無表情,腳踩雪花,鐵槍一橫便砸了下來。
這道鐵槍上蘊着他以燃燒生命為代價換來的無窮力量,寧缺哪裏能夠抵抗,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躍至夜色里的他,瞬間以更快的速度向雪湖上跌落!
鐵槍不再在夜雲和山崖間飛舞,而是緊緊握在鐵手中,在或許是人生最後一場戰鬥里,夏侯這位背叛魔宗數十年的強者,最終還是回到了最初的世界,力量源源不絕,展現出了正宗魔宗強者的風範。
此時的夏侯,就如同一座從天而降的山峰。
而寧缺就像山峰下一顆石礫,只能被碾壓成粉末。
夏侯暴喝一聲腳踢夜雲,舉槍再打!
寧缺艱難舉刀再擋。
氣浪四處濺射。
寧缺下墜的速度變得更快,如果前這樣落在冰面上,就算他能躲開夏侯接下來的鐵槍,只怕也會被活活震死!
然而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他躍至空中之前便提前做好了計算,他墮地之處恰好在蓮田裏,蓮田裏有數十個先前被小鐵壺炸開的洞口。
幽黑的洞裏湖水在悸動不安地搖晃上面飄着薄薄的新凝的冰膜。
噗通一聲,寧缺被砸進了寒冷的湖水之中濺起一蓬浪花。
一道暴風襲過,夏侯毫不猶豫,手握鐵槍落進了湖水裏。
四處亂飛的雪緩緩落下,夜色下的雁鳴湖回復了安靜,再也沒有雷鳴般的刀槍撞擊聲湖面上也看不到那兩個捨生忘死搏命的身影,蓮田裏那些洞中傳來湖水輕盪的聲音,仿佛變得比先前還要更加寒冷。
湖南岸山崖上的桑桑,艱難地從大黑傘下爬了出來,看着幽寂可怕的冬湖,蒼白的小臉上染着血,還有最深的恐懼與擔憂。
木橋畔陳皮皮、唐小棠和葉紅魚看着幽靜的湖面,沒有一個人說話,呼吸就如橋畔的冬日蘆葦般,偶有搖動,長久沉默。
皇宮中皇帝陛下面無表情摟着自己的妻子,李青山和黃楊站在亭中,黃楊右手輕輕離開古鐘鍾在雪中沉默。
雪橋前,許世銀白的眉毛在夜風裏飄拂的愈發狂亂盤膝坐在橋上雪間的二師兄卻依舊低着頭,看不見他的臉上的表情。
冬林里,涅身覆着雪的啞巴僧人自然沉默,然而林間一直幽幽響着的蟬聲,仿佛也變得比先前要更小丫些。
城牆上,大師兄和葉蘇看着雁鳴湖的方向,沉默不語,二人身前牆頭上的積雪不知何時已經散落至城牆下的民宅里。
整座長安城都沉默了。
這座城裏的人們,知道夏侯和寧缺這時候在雪湖冰面之下,在寒冷的水中進行着追逐或者是廝殺,然而沒有一個人能知道那裏正在發生什麼。
不知道過子多長時間,雪湖上響起一道聲音。
這道聲音像是一扇陳舊的木門被緩緩打開,又像是沉重的石桌被人在地面上拖動,很輕柔的一聲吱呀,卻是打破了整座長安城的沉默。
雪湖上出現了一道隆起。
緊接着吱呀之聲變成嚓喇的巨響。
雁鳴湖的冰面不時拱起,然後落下,似乎有隻無形的巨手在不停地從下方的湖水裏特命地敲擊,想要把冰面砸穿。
極厚的冰層像傷口般被巨大的力量震至翹起,碾壓到旁邊的冰面上,湖水不停地翻滾,發出海嘯般的聲音。
先前幽靜的雪湖,驟然間變得極其恐怖,排山倒海,風暴不止!
一道黑影從冰面的裂口裏疾掠而出,然而重重地摔到雪間。
那是寧缺,他身上黑色的院服早已濕透,被撕扯的快要不能蔽體,裸露的身體上滿是斑駁的無法被湖水衝掉的血色。
他沒有片刻停頓,向着山崖的方向疾掠而去。
不過片刻,黑色院服的表面便開始結冰,然而與先前湖底黑暗而寒冷的世界相比,雪湖之上仿佛便是昊天的花園。
逃命般的本跑中,寧缺想起那位提前回到昊天懷抱的朋友,心想小黑子你的情報果然不能全部相信,夏侯根本不怕水,說來也對,即便他不會游泳,但一位武道巔峰強者,又怎麼可能被水淹死?
便在此時,他身後響起一道巨響,湖面厚實的冰層被直接掀起,寒冷的湖水漫上湖面,巨浪如雪似要淹沒整個世界。
恐怖的雪浪里,出現了夏侯如海中妖獸的強大身影,他虛踩着寒冷的湖水,一掠便是十餘丈,一槍砸向寧缺的後背!
(不要喊,我正在繼續拼命寫,應該很快便有下一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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