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姑娘怎麼還不去休息?」
此時天色已晚,松鶴樓早已打烊,只是還沒有關門,不過無論什麼客人進來,都被人攔在外面。
而在二樓臨窗處,葉楚在自酌自飲。
而孫小紅和他同桌,卻沒有喝酒,而是托着腮幫發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葉大哥……」孫小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改了稱呼,開口道:「你已經在這裏做了一個下午,外加半個晚上,你還要在這裏呆多久啊?」
說完之後她自己忍不住解釋:「其實我知道你定然有事,但是忍不住還是想問。」
葉楚莞爾一笑,對孫小紅的話語並不在意,他的確是在這裏呆了太久,但是松鶴樓的掌柜和小二都沒有半分打擾他的意思,該上酒的時候就上酒,該上菜的時候就上菜。
孫小紅聰明伶俐,當然知道葉楚與她一起來到洛陽,表面上算是獨身,但背地裏不可能沒有安排。
上官金虹的大本營就在洛陽,但是葉楚此時的目標不是少林寺嗎?一件事情還沒有解決,怎麼能輕易豎起強敵呢?
難道他不知道人不能心分二用,力分則弱的道理嗎?
他已經把大部分力量用在徒遷遼東上面,集中一部分精力對付畏懼官府的少林,倒也說得過去,可是再面對野心勃勃,無所畏懼的上官金虹,還這麼率性,難道不怕陰溝裏翻船?
「不會多久的!」葉楚道,笑着看向窗外的洛陽夜,「我等一個人,等他到了,事情就解決的差不多了。」
「他若是不來呢?」孫小紅好奇問道:「那人乃是梟雄之志,能隱忍,能發作,若是鐵了心的跟你耗,豈不是主動權操之敵手?」
「他若不來,那麼明日天晴,他的多年心血,立刻付諸東流。說到這裏,你更不用擔心了,因為他已經來了?」
葉楚將目光投向窗外,只見月色朦朧之下,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已出現了兩點火光。
那是兩盞燈籠。
燈籠是金黃色的,用一根細竹竿高高挑起。
黃得詭秘,黃得可怕。
只見前面兩盞燈籠,後面還有兩盞燈籠,相隔約摸三丈。
前面的燈籠與後面的燈籠間,還有兩個人。
兩人的身材都很高,都穿着金黃色的衣衫,前面一人的衫角很長,幾乎已覆蓋到腳面,但走起路來長衫卻紋風不動。
後面的一人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蓋。
前面的一人赤手空拳,並沒有帶什麼兵器。
後面的一人腰帶上卻插着一柄劍。
葉楚眼中只有前面的上官金虹,但孫小紅從二樓看去,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兩人走得很慢,步子很大,看來和平常人走路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也不知為了什麼,她總覺得這兩人走起路來有些特別。
這兩人走路卻很特別,後面的一人每一步踏下,卻恰巧在前面一人的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間。
這條腿看來就好像長在一個人身上似的。
前面一人踏下第一步,後面一人踏入第二步,前面一人踏下第三步,後面一人踏下第四步,從來也沒有走錯一步。
孫小紅從來也沒有看到過兩個人像這樣子走路的,她倍覺得新奇極了,也有趣極了。
葉楚淺酌一杯,看了一眼孫小紅的眼神,忽然笑道:「這兩人走路時的步伐配合得如此奇妙,顯見得兩人心神間已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奇異默契。他們平常走路時,已在訓練着這種奇異的配合,兩人若是聯手地敵,招式與招式間一定配合得更神奇。」
孫小紅心中一震。
她是武學大家出身,武功和見識都是出類拔萃,知道這種配合的厲害之處。
一個上官金虹已經是天下間有數的高手,若是再加上一個與他配合的如此默契的高手,豈不是如虎添翼,天下間還有什麼人能敵過?
轉眼間,上官金虹已經進了松鶴樓,沒有人阻攔他倆。
所以兩人就這麼上了二樓。
他倆一左一右,靜靜地看着葉楚。
葉楚面帶微笑,再輕輕淺酌一杯。
良久,上官金虹道:「我原以為近日裏名震天下,掀起好大風浪的的葉楚,是個什麼英雄人物,今日一見,不過如此而已。」
「區區虛名而已,不值一曬!」葉楚笑道:「但我坐在這裏,你就得乖乖前來,這不是很有趣嗎?」
上官金虹聞言大笑,聲音震得屋頂的積水簌簌的落下,「你說的不錯,今夜老夫必來,否則只怕到了明日,多年心血就會毀於一旦。只是我不曾阻攔大都督的事業,你卻為何要針對我?」
「你想不想知道,西廠檔案對你的評價?」
葉楚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
眾所周知,早在一年多以前,西廠就已經建立,首任督主乃是萬貴妃寵信的太監雨化田,其目的是監視百官,控制東廠和錦衣衛,為天子分憂。
但自從雨化田出宮趕往西部邊陲之後,性情大變,惹怒天子,西廠幾乎被廢。
而此時葉楚橫空出世,不但取得皇帝信任,還擔任錦衣衛左都督,提督西廠,並將他的目的改為監視武林,嚴查不法。
傳說西廠當中,對天底下練武之人都有一個詳細的描述,所以西廠武士對陣江湖練武之人的時候,總是無往而不勝。
果然,連上官金虹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上官金虹其雖為武林宗師,居處卻簡樸粗陋,只因心中已無它欲,唯權而矣。財帛不能動其心,美人不能易其志,一心所向,便是建立一個橫霸天下的幫派,其武功天下無雙,且已經練至『手中無環,心中有環』之境界。」
葉楚緩緩說出口之後,隨即嘖嘖稱奇:「上官金虹,你矢志不渝施展胸中抱負,雄心不小,但也太過求穩,以至於積累多年,還沒有亮出旗幟,而我如今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天下武林,你的金錢幫只怕更不敢妄動了。」
上官金虹沉默許久,忽然露出了笑容:「哈哈哈!大都督果然是人傑!」
「大都督也有一番壯志,這般居高臨下,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大都督可曾知曉,我為何要緩緩籌劃,數年積累,卻始終不亮招牌?」上官金虹坦然笑道。
葉楚淡然道:「所謂三年不鳴,一鳴驚人。閣下所建幫派,不同於以往那些鬆散組織,而是一個對你唯命是從,徹底貫徹你意志的強大幫派。」
「想法是好的,恐怕也也為此付出無數心血,但你註定不會成功。」
上官金虹大笑道:「大都督威壓之下,無論是誰都會化為齏粉,此朝廷之勢也。但西廠雖屬於你,朝廷卻不屬於你,只要用心找,還是有機會和你相抗衡的。」
葉楚搖頭道:「你要是真會這般做,又怎麼會如此穩重,你若是這麼有把握,又怎麼會三年不鳴?」。
「沒錯!」上官金虹肯定道:「你佔據大勢,我不過螳臂當車而已,其實若無你出手,我已經計劃神刀堂與魔教交惡,兩敗俱傷,我從中漁利。豈料白天羽風流好色,居然和魔教打成和解,做了那乘龍快婿。我又想辦法聯絡明教,攛唆他們繼續挑動流民,以便他們繼續遭受打擊,卻沒想到閣下一擊滅其總舵,直接打亂了我順勢而為的計劃。」
葉楚曬然一笑,冷冷的看着他。
「不過我確實知道閣下也有雄心壯志,你我聯手,如虎添翼,各取所需,閣下深受天子信重,從而建立赫赫功業,日後趁機佔據遼東,割據一國,富貴傳子傳孫,豈不快哉!勝過為朱家走馬多矣。而我也可以在江湖上為你聲援,所謂協調一致,步履同行,你看如何?」
葉楚搖頭笑道:「你不懂我,莫要以你之心,來推測我。」
上官金虹也冷笑不已:「閣下又何必隱瞞?你深得大明天子信任,領兵在外,卻徒遷魔教欲孽,你手下的西廠,在各地大肆收斂財貨,更是私自鑄造鐵器,興師動眾,大興土木,方方面面都要伸手,早就被文官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若不及早脫身,只怕你會被文官坑的丟官掉命,也未可知。」
「到那時候,你就是想做忠臣孝子也不可得!」
「哈哈哈,上官先生,你太小看某了!」葉楚負手道:「朝堂紛爭,明爭暗鬥,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根本不足一曬,而你所追求的霸業,或許在你眼裏,值得為此付出一切,可是在我眼裏,又算得了什麼?」
「你勸我裂土封王,追求功名富貴。」葉楚微微一頓,轉身過來看着上官金虹,「對我不過是浮雲而已。」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路雲和月,偌大功業,不過是是非成敗轉頭空,但是無論如何,青山依舊在那裏矗立,我漢家江山永遠昂揚向上,永遠為世間之央。」
他說完這些話,又看了一眼上官金虹,淡淡的道:「只可惜這些話,你或許不會明白。」
「因為在我眼裏,你上官金虹和那個叫馬空群的傢伙,都是井底之蛙,並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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