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的孔明燈,飛入萬千百姓家。
在西院的守房丫頭趴在窗口看,不禁嘖嘖有聲,「小姐,你過來看,這樣的燈火,真真美極了。」
晗之走到窗口來,未來得及看一眼,便聽到聲響,她心生疑惑。
退後一步走,果不其然,就有人躲在暗裏,守在她窗外。
她既心意已決,便不能改,喚一聲丫頭,讓她去小廚房端藥膳。
丫頭起身,晗之囑她,「外頭太亮,刺眼得很,你關了窗扇罷。」
丫頭掩了窗扇走出門,晗之盯着這雕花的朱閣看一眼,看完,失落落坐回床沿上。
本沒有打算,又聽得聲響,驚了她一跳,跌落了手裏的圓扇。
怎麼能,他怎麼能?
袁如意就這樣大賴賴走了進來,往外看一眼,還知道走去關了屋門。
掩了屋門回來,便見着她坐在床沿邊生氣的模樣。
他不生氣,她倒較起勁來了。
「你生的什麼氣?我實在無法,這幾日思你心切,這也是迫不得已的。」
晗之蹭的站了起來,她講話向來慢,這回也不例外,「我生的什麼氣,你難道不知道麼?」
袁如意卻細細想了想,說,「我已解釋過,我今日闖你閨閣,是實屬無奈的,你為何還要這般慪氣。」
晗之搖頭,「我生的氣,你不是不理解,而是知道了卻無能為力,我氣你,生來放蕩,與天同高的家派,卻因此不懂得珍惜閨房姑娘的情意,一而再再而三的佻之棄之;我氣你身份尊貴,向來得天獨厚,我百般配不上,因而在長輩面前,便連提起我的臉面也沒有;我氣你不懂我的心思,情意這事,不可能從來都是由你說結束的,我既明說,不日將要出閣,你若為了我好,就趁早放了我。」
「不要與我說這些狗屁不通的東西,我不願意聽。」袁如意卻是已經惱怒,他就知道是這樣的對待,枉費他花了這樣多的心思,「就是尋常人,這樣掏心肺的對你好,也會說一句軟話,我急着來見你,你就這樣寒我的心。」
晗之不接他的話,回床上拿了圓扇,坐到了床沿邊,低着頭說,「你看,你自己也說了,我說的話你也聽不懂,不是合拍的二人,怎麼可能走到一起去。」
「你……」
袁如意要被她氣出一口血來。
轉念一想,他壓了這口氣,「從前我說話,你就句句聽得懂了,」他亦氣笑了出來,「不管你怎樣想,總之你心心念念的親事,怕是不能如期舉行了。」
「那又怎麼樣,十六不行,那便五月十六,五月不行,還有六月,總之推不了的。」
「你就這麼確定你能嫁得過去?」
「我確定,」晗之抬頭,看進他的眼睛裏去,「我一定要嫁給他,即便不知他的性格,不知他是否作聾瘸啞,不知他有何作為,我都要嫁給他,因為你攔不得我,你攔我一日,我便斷藥一日,你知我身子素來不好,一日不飲藥膳,便下不了床,你推得這門親事,我也能熬住幾日,若是熬不住,那便是我命中注定的福分。」
「你……」
「我成親那日,你也不能來搶我的親,不能在隨行的隊伍里穿梭,不能派人偷偷跟着我,你如若亂了我的名聲,我也不過家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庶女,顧不得家族名聲,沒有與身共存的榮辱,我也不負你,隨身一柄釵頭鳳,放在喉嚨邊,這便什麼都給你。」
「你,你,你,」袁如意喘氣喘不上來,他就知道她的性子,剛烈的不可一世,「你試一試?!」
「好,我儘管試一試。」
漫天的孔明燈,到了夜裏三更天才全然散盡,晨起推門去看,幼章撐在窗台上,天剛蒙蒙亮,什麼也看不清,頭髮撒了一窗台,她便撩一縷,笑一聲,樂得不行了。
其實什麼也沒說,只是給她賠了一個莫虛名的禮,她便欣喜的不知自已。
日裏靠在榻里,陪幾個哥兒遊戲,璫哥兒奶聲奶氣的跑去說,「娘親,姨母一直看着我笑,傻傻。」
少勤顧不得她兒子的小心思,算着明面的帳,對弄棲說,「這些便是小謝山的隨禮,加上我這裏送的,老祖宗分來,我回了他不少,自是不輕,你一會兒送過去,不要耽誤了時辰。」
幼章一個鯉魚打挺,她站了起來,「我去。」
弄棲便笑了,「送些昨日的回禮,二姑娘你湊什麼熱鬧?」
「不不不,」少勤止住,「還是讓她也去的好,我這裏心思,沒有因着他們的矛盾而虧不虧的意思,不中不和,讓寧兒走一遭,甚好。」
一路去了小謝山庭,再來這裏,說不出的心思,走路都是雀躍的。
弄棲近來說一聲,「二姑娘可是有什麼喜事?」
喜事?
幼章走路便收斂了步伐,「沒有哇。」
送禮到正院,守院的姑娘記禮,這時幼章認得的茶粹走來,「蘇二姑娘也來了,不如進屋喝一杯茶。」
往常自是不會進的,只是今日不一樣,她點點頭,還有些羞澀,「好。」
進了內院,茶粹引她路線,幼章便聽得一陣絲樂之聲,一聲入一聲,因是琴色,幼章聞一聲,便知道不是他在奏了,他是不可能撥得這般輕緩的。
茶粹引她走,她耐不住自己的腳,到路口看一眼,便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樹下搖椅里,他正閉目養神,那裏如花似玉的姑娘奏小曲,好不暢快。
茶粹引話,儘管知道內情,但有二院的弄棲在面前,只這樣說,「我家三爺這幾日身子不舒坦,正憩着呢,二姑娘不要介懷,三爺接見不住,茶粹便親身為你燒一壺茶。」
幼章轉眼,笑着接話,「勞煩姐姐了,你一壺茶就好,怎敢擾了院裏的主人。」
弄棲又是個會場面的人,「不過送隨禮,你見外了。」
從小謝山下來,幼章情緒自不如來時輕快。
回了院子,逢蘇暮遮在院子裏試劍,敲敲有聲,她聽了,一下子惱火起來。
一路進屋裏去,一陣亂找。
香涎進來問,「姑娘要找什麼?」
「找我那面從家裏帶來的木箏,到哪裏去了?」
「木箏?」香涎奇怪,「姑娘不是自打帶來了便沒有摸過手,我見你不常念叨,便收到庫箱裏去了。」
「哎呀,誰叫你收起來的,我,我這幾日手癢的很,你去與我拿來。」
「姑娘莫急,我去拿。」
門外聽了許久的動靜的疏影,隨香涎去庫房,說,「這又是受了誰的刺激?我可記得她上回叫你收起來的時候,便說過,過不敵人的手藝,不用反覆操練了,今兒真是奇了,難不成還真叫她遇到了個敵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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