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是身後的冷雪,準確地說,應該是出嘴。情急之下,她叼起襁褓上的一顆紐扣,毫不遲疑就吐了出去。
聽風聲,這顆紐扣的攻擊速度和力量並不是很強。
但面對直奔眼睛而來的物品,人都有躲避的本能。
這稍一延緩,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孔二狗踢出的腿,剛才已經被楚天舒的雙掌化解了大部分的力量,點向楚天舒咽喉部的腳尖已是強弩之末,被紐扣分散了注意力,便踢不到咽喉部位,而只會踢在胸口。
顯然,這不足以置楚天舒於死地。
更要命的是,孔二狗練就的連環絕命腿也是險中求勝的一招,如果腳的着力點踏空,重心失穩便會跌落下去,死得慘不忍睹。
孔二狗不愧為野戰高手,他見勢不妙,並沒有繼續冒險,而是瞬間收回了踢出去的腳,躲開了紐扣的攻擊,穩穩地站在了通道上。
但是,陰險毒辣的孔二狗並沒有給對手以喘息之機,他朝楚天舒的面門虛晃了一掌,卻向冷雪懷裏的襁褓重拳出擊。
冷雪舉起了襁褓,胸口硬接了孔二狗一拳,幸虧她經受過強化的抗打擊訓練,要換了普通的女人,挨了這記重拳,疼痛難忍之下,即使自己不跌下通道,手裏的孩子也可能抱不穩了。
楚天舒不容遲疑,出拳向孔二狗腰間橫掃過去,致命時刻,下手毫不容情,孔二狗無奈之下,只得回手格擋,只聽得沉悶的一聲響,孔二狗也中了楚天舒的一記重拳。
要單論搏擊格鬥,楚天舒要遜於孔二狗,不過在狹小的空間裏,也是無從發揮什麼套路招式,全靠你一拳我一掌相互擊打。但畢竟孔二狗燒傷剛愈,在靈敏和耐力上肯定比不上年輕了將近十歲的楚天舒,要是打一場你來我往的消耗戰,必輸無疑。
為了速戰速決,孔二狗再次使出了他的連環絕命腿。
第一腳,楚天舒動作靈活地略一低頭,輕鬆避過。
第二腳,楚天舒早有防備,用手臂護在胸前,硬接了一腳。
但是,孔二狗的第三腳,楚天舒還以為又會沖咽喉而來,上身已經後仰準備躲避。
沒曾想,孔二狗這次變招了,這一腳沒有攻擊楚天舒的咽喉,而是順着楚天舒的手臂直接下蹬,此時楚天舒的胸口已經門戶大開,躲避不及,眼見着孔二狗的腳以泰山壓頂之勢踏了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這一次救場的不是冷雪,而是襁褓中的孩子。
在打鬥躲閃中,襁褓早已散開,吃飽喝足的孩子尿意十足,就在孔二狗即將偷襲得手之際,一泡熱騰騰的尿噴薄而出,射在了孔二狗的臉上,嘴裏、眼睛裏、鼻孔里全都遭受了騷腥的洗禮。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令孔二狗猝不及防,他主要的力量集中在蹬踏楚天舒的腳上,突然臉上遭受了尿液的襲擊,一下子便去了重心,往下蹬踏的力量瞬間減弱,他只得收回腳,閉上眼睛,本能地出掌朝尿液的源泉之處抓去。
剛出道的小雞,要是落入了這老鷹手的魔爪,豈不要雞飛蛋打?
楚天舒不敢怠慢,忍着手臂的疼痛,右臂短距離屈曲突出堅硬的肘尖硬生生頂中了孔二狗的腰眼。
這一次,楚天舒拼盡了全力,孔二狗終於完全失去了平衡,站立不穩,整個人後仰跌出幾米開外,撞在牆壁之上,又反彈出去,從二十米的高空墜落下去,結結實實地摔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
塵土飛揚,一切歸於寧靜。
突然,孩子清脆的哭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激起的塵土散去,只見孔二狗的腦袋砸在了水泥碎塊上,冒出了鮮血,鋼筋和地腳螺栓穿透了他的身體。
夕陽從牆洞裏照射進來,孔二狗眼睛圓睜,他看到了他一生中難得一見的藍天白雲,然後張大嘴巴,急促地抽搐了幾下,呼吸了他生命中最後的一口空氣。
秦立峰跪在天車的通道上,撕扯着頭髮,嚎啕大哭。
冷雪沒說話,伸出一隻手從背後一把抱住了楚天舒,久久不肯撒手。
楚天舒他撫摸着冷雪的手,自言自語地說:「回家,回家,咱們回家。」
冷雪早已是泣不成聲。
楚天舒從她的懷裏把孩子接了過來,低下頭,輕輕地吻了一口他紅撲撲的小臉蛋,嘴巴里頓時充滿了鹹濕的味道。
當天晚上,楚天舒帶着冷雪、譚玉芬和孩子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第二天中午,經北京中轉至臨江的動車抵達了臨江新站。
吳夢蝶親自到車站迎接,把他們一起接回了「世外桃源」。
冷雪原先住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大床邊擺上了一張小嬰兒床,各種衣物、母嬰用品、玩具娃娃等一應俱全,屋子裏雖然顯得稍稍擁擠了一點,但比起在玉蔥山住的簡易平房要溫暖和溫馨得多。
凌銳和張盈盈見家裏多了一個小夥伴,興奮得如一對小麻雀兒,總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摸一把,親一下,只要小傢伙醒了,就爭着搶着要抱一抱,忙得不亦樂乎。
岳歡顏的父親看着眼饞,坐在院子裏和老張頭聊天,幾次都忍不住唉聲嘆氣,念叨着,這要是我的小外孫該多好啊,我快八十的人了,見不到歡顏給我生個小外孫,我死不瞑目啊。
老張頭寬慰說,快了,快了,你老哥身子骨硬朗着呢,就等着送小外孫上學吧。
安頓好冷雪和孩子,已是傍晚時分。
楚天舒在書房裏將勇斗孔二狗的經過簡單地向吳夢蝶說了說。
吳夢蝶也沒有再多問細節,只問楚天舒往後作何打算。
楚天舒說,只能暫時先瞞着向晚晴,等找到合適的時機再慢慢解釋。
吳夢蝶放心了,她最擔心楚天舒經歷了這麼一場生死患難,又在感情上產生反覆和糾結,讓前面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
這時,聞家奇急匆匆地趕到了,他只和兩位老爺子打了個招呼,顧不得問其他人,直接就奔了冷雪的房間,進門就嚷嚷:「哈哈,小少爺回來了,快讓老聞看看。」
冷雪正抱着孩子餵奶,突然看見聞家奇闖了進來,忙側過身去,掩上了衣服。
小傢伙突然被斷了奶,哇哇地哭了起來,聲音清脆洪亮。
聞家奇只愣了一下,還是走上前來,從冷雪手裏接過孩子,舉到窗戶旁,細細地端詳起來。
聽見孩子的哭聲,正在往桌上擺飯菜的譚玉芬第一個走了進來,見是聞家奇在逗弄孩子,笑道:「大師,又搶生意呢?」
正在書房裏談話的楚天舒和吳夢蝶也趕了過來,看是聞家奇在端詳孩子,便也沒有做聲,只看他又有何高論。
說來也怪,孩子到了聞家奇的手裏,居然止住了哭聲,眨巴着眼睛看着這位帶着圓框眼鏡的怪人。
「好,好。」聞家奇根本沒在意譚玉芬的調侃,一個勁兒地叫起好來。「額頭飽滿,印堂寬闊,眼睛明亮,黑白分明,耳高嘴大,地閣寬圓,天生神器也!」
譚玉芬問:「老聞,你一個人嘮嘮叨叨的說什麼呢?」
聞家奇又抓起孩子的小手,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不斷地點着頭說:「掌上三條主線分開呈川字,屬後天神童之掌相,聰明之極,只是波折較多,培養得當,日後其成就絕不亞於其父。」
譚玉芬略帶驚奇地說:「老聞,家裏幾個孩子,反正到了你的嘴裏,都個個福大命大造化大。」
聞家奇看了楚天舒一眼,搖着頭,裝出一副十分無奈的樣子,說:「沒辦法,這就是我們大家的福氣,不僅自己能常遇貴人,還能遺福後人,而這些有福之人又齊聚一堂,這福如東海就水到渠成了。」
說到這裏,聞家奇向楚天舒伸出手,祝賀道:「楚老弟,恭喜恭喜啊。」
楚天舒與他握了一下,打趣道:「老聞,同喜同喜。不過我跟你說,你那一肚子的學問在我這裏想騙吃騙喝,門都沒有哇。」
聞家奇向眾人作無辜狀,說:「各位給我老聞做個證明,你楚老弟要說我騙了吳總、玉芬的吃喝,我還無話可說。可是,我老聞什麼時候騙過你的吃喝?」
眾人一起大笑了起來。
聞家奇還在喋喋不休:「古語有云,一葉知秋,春江水暖鴨先知,相術有雲,相由心生,說的都是一樣的道理。楚老弟,你的命好,你可以啥都不信,但是,要不是這個孩子,你的命說不定早就丟了。」
這一句,倒是讓冷雪、吳夢蝶、譚玉芬都大吃了一驚。
莫非廢廠房裏這孩子一泡尿幫助父母死裏逃生的神奇一幕,聞家奇真的能未卜先知。
冷雪先笑了,說:「聞大哥,他不信,我信,日後孩子有出息,讓他管你一輩子的吃喝。」
聞家奇又得意地看了楚天舒一眼,笑了。
難道說聞家奇真有這麼神奇嗎?非也!
楚天舒剛開始還和大家一樣都有點驚奇,不過,聞家奇這個得意的笑容徹底出賣了他。
楚天舒立即明白了過來:這是聞家奇作為一名風水大師特有的觀察和推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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