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紀雲望了豐若香一眼,關切地問道:「豐妹妹還好啊?」豐若香答道:「多謝來姐姐救命之恩。」來紀雲轉身看着豐雪憐,問道:「前輩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傷害樂公子?」
豐雪憐眉間輕蹙,緩緩拿開臉上的黑面紗。如今已經深夜,不過借着漫天皎潔的月光,還是可以一睹她的芳容。豐雪憐看起來大約三十一二歲,出落得亭亭玉立,面若桃花,黛若明月,紅潤的嘴唇,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酒窩。樂異揚見過,心中暗暗稱奇,沒想到豐若香的母親除了一聲輕柔的武功,竟然生的如此美艷驚人。
豐雪憐將黑紗放回胸間說道:「來姑娘,這時我們家中的事情,旁人是管不了的。」豐若香一聽,雙眼望着樂異揚,害羞地低下了頭。
來紀雲不知其中緣由,心想:「怎麼成為自家的事了?」樂異揚說道:「雲兒,伯母說笑呢!」來紀雲這才明白過來,朗聲說道:「原來是豐伯母,雲兒有禮了。」豐雪憐道:「來姑娘,你的劍術大有來頭,是誰教給你的?」來紀雲謙虛地說道:「我的武功全是我師父顯允煥教的。」豐雪憐聽後恍然失色,問道:「你說顯允煥是你的師父?」來紀雲點點頭,道:「前輩既然知道,雲兒也不瞞你。」
豐雪憐狠狠地說道:「顯允煥,我們找你找的好苦!當年你不辭而別,害的我家妹子竟然得了相思病。」樂異揚急忙說道:「伯母,此事定有隱情,我在潞州曾與顯盟主相處過幾日,顯盟主決然不是輕薄無情之人。」
豐雪憐淡淡地問道:「顯允煥這麼多年還是一個人嗎?」來紀雲道:「伯母,我師父至今未娶,心中還是有陸小姐的。」豐雪憐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痴男怨女相思之苦,你們少男少女哪懂什麼。」
樂異揚、來紀雲和豐若香都不作答。豐雪憐道:「香兒,如今你闖了大禍,你姑姑那裏是回不得了,你這就跟娘回霧靈山。」豐若香望着樂異揚,依依不捨地說道:「樂公子,我要回去了,後會有期啊。」樂異揚點點頭,說道:「豐姑娘,你們路上保重。」豐雪憐道:「有緣以後自會相見,你們不必如此惆悵。」說完便攜着豐若香匆忙而去。
樂異揚望着兩人遠去的身影,輕輕對來紀雲說道,「雲兒,我們劫獄之事,開封府遲早會知道,不如你先回悠雲山莊暫避一段日子。」來紀雲滿臉疑惑,問道:「揚哥哥,你不與我一同回去嗎?」樂異揚道:「雲兒,我要去恆州前線辦點事情。假如我有幸能夠回來,再去悠雲山莊與你相會。」
來紀雲與樂異揚相處數月,早已將他當成自己最親密的人。現在本來應該與他共患難,為了不使他有後顧之憂,只得忍心答應他。
樂異揚對來紀雲心有不舍,一路送她出了開封府,來到衛州城。兩人在客棧住了一晚。次日中午,樂異揚特意叫了一大壺酒,自己斟滿酒杯,一口氣喝了七八杯。
來紀雲見狀,搶過酒壺,也斟滿一杯,說道:「揚哥哥,我陪你喝。」說罷一飲而盡。樂異揚抓住她的手,吞吞吐吐道:「雲兒,這些天你都陪在我身邊,受了不少委屈。今日一別,不知能否再相見。」來紀雲柔聲道:「揚哥哥,別說這些話,你有一身好武功,想那杜重威也奈何不得你。」樂異揚搖搖頭,道:「雲兒,我身上肩負着國讎家恨,這次縱使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只不過想到即將與你分離,心中有萬萬個不舍。」來紀雲聽後,心中甚是寬慰,道:「揚哥哥,你放心去恆州,雲兒等你回來。」
樂異揚望着來紀雲,附身前去吻了她的額頭,又飲了一杯酒,口中喃喃道:「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來紀雲自小喜愛大唐詩歌,清楚地記得這時杜牧的《贈別》詩,詩中之情,正是表達對心愛女子惜別之意。來紀雲等他念完「明」字,也隨口來了一首李商隱的《夜無題》中的《其一》詩:「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來紀雲念到最後一句,淚珠情不自禁滴落下來。樂異揚遠赴恆州,生死未卜,兩人能否再相見,竟未可知。
樂異揚目睹心愛的女子因為自己的離去傷心不已,正欲安慰她,見她對李詩情有獨鍾,思忖片刻,信口道來這首《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來紀雲聽出詩中他日定會相聚之意,這時眉頭方才舒展,舉杯叮囑道:「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這正是李商隱的另一首《無題》詩,詩中情意濃濃,雖曰無題,實則萬般深情皆可題。樂異揚聽完,起身道:「雲兒,你對我的情意我都知曉,我樂異揚此生定不負你。」來紀雲滿臉歡喜地望着他,不知道說些什麼,替樂異揚和自己斟了一杯酒。
兩人對飲後,隔了半個時辰,樂異揚見時辰不早,取出身上的銀子放在來紀雲手中,吩咐道:「雲兒,你一路小心。」來紀雲取出隨身攜帶的香囊送給他,說道:「揚哥哥,多保重。」
樂異揚將腰間的玉佩遞給來紀雲,說道:「此玉佩乃我養父留給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雲兒,今日我將它送給你,就讓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來紀雲望着樂異揚,默默地點點頭。兩人擁抱在一塊。
出了客棧,日頭已經偏西,來紀雲朝西而行,樂異揚則向北而去。
開封府里,光天化日之下刑場被劫,曹鐵實氣的在府衙團團轉。梅九通不停勸誡道:「大人,如今木已成舟,我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曹鐵實嘆道:「若是處斬的是尋常之人,我們還可自圓其說。可此案是杜太尉親自過問的,為之奈何?」
梅九通上前將耳朵靠在曹鐵實耳邊,悄聲說道:「大人,不知道太妃娘娘是否與此案有關?」曹鐵實眼前一亮,道:「如果真是太妃娘娘所為,那我們還有救。」
不過,劫刑場這件事與陸司怡沒有半分關係。那日陸司怡還未到刑場,便與杜重威相逢。陸司怡先懇請杜重威放人,杜重威故意裝作沒聽見。陸司怡心頭微怒,正欲上前與杜重威評理,卻傳來刑場被劫,囚犯都逃跑的消息。兩人都很驚訝,各自散去。
陸司怡回宮後百思不得其解,別遠清遠遠望見師父眉頭緊蹙,上前問詢,才知道豐若香已經獲救,於是將上午遇見樂異揚、來紀雲二人的事情說出來。陸司怡道:「樂異揚年紀輕輕,與香兒相處時日不多,竟能挺身相救,這般俠義心腸,確實難能可貴。」別遠清聽見師父誇讚樂異揚,心中掠過一絲欣喜。她雖然久處深宮,所見侍衛無數,但自從見過樂異揚,便對他念念不忘。如果不是顧及自己宮女的身份,她早就想像來紀雲那樣與他旦暮相處。
開封府里確實另外一番景象。曹鐵實與梅九通還未回過神來,杜重威早已怒氣沖沖地來到府衙,不由分說地取出皇上的聖旨,遞給曹鐵實,然後揚長而去。
曹鐵實顫顫巍巍接過聖旨,看過聖旨,才知道皇上已經知曉此事,於是脫下官帽、官服和官靴,嘆了一口氣,對梅九通說道:「梅老弟,京城當官自不易啊,一不留意,得罪皇親國戚,烏紗帽就沒了。你好之為之。」
梅九通不忍曹鐵實無辜被革職,心中憤憤然,這時也脫下身上朝廷的服飾,朗聲說道:「皇上被杜重威這個奸臣賊子蒙蔽,如今這個官不做也罷。」梅九通離開離開府衙,朝別情樓而去。
梅九通剛到門口,就聽裏面似有女人哭啼的聲音。他知道事情不妙,破門而入,只見大廳內空空如也,只有翟鏡月一人坐在台上。翟鏡月見到梅九通進來,仰面哭道:「梅大人,你想想辦法救救翠心吧?」梅九通說道:「鏡月,如今我已不在衙門做事,別再大人長大人短的稱呼我。」
翟靜月道:「既然這樣,以後就叫你九通了。」梅九通點點頭,問道:「這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翟鏡月抽泣道:「剛剛太尉大人來了,說別情樓耽誤了太尉的公子,不僅如此,還污衊翠心讓人行刺杜公子。剛才已經來人領走了翠心,說是要為杜公子報仇。」
梅九通聽後不禁憤然大怒,問道:「他們帶翠心去哪?」翟鏡月無助地望着他,說道:「還能去哪?當然是太尉府。」說完又嘆了一口氣,說道:「自古紅顏多薄命,此言當真不假。翠心不到四歲就被家人遺棄在大街上,幸虧乾娘及時將她領回來,她才保住一條性命。這些年我都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她從小在這別情樓里長大,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沒想到竟會這樣!早知如此,我就應該讓她尋個郎君嫁了,也不會有今日的事情發生。」
梅九通思索了一陣,語重心長地說道:「鏡月,別情樓的生意恐怕做不成了。杜太尉過幾日就要帥軍出征,皇上還得仰仗他在前線出力,你得罪不起他,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開封。我這就去太尉府救翠心。」翟鏡月叮囑道:「九通,你要小心。」梅九通道:「出了京城,一直往北走,在城外的鴨腸關等我們。」
翟鏡月送走梅九通,叫出躲在樓上的姑娘,將封好的銀子交給她們,說道:「這些年辛苦你們了,拿了銀子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吧。」姑娘們含着眼淚,謝道:「翟姐姐,你多保重。」說完陸續離開了。
翟鏡月去房內查看那日受傷的兩個大漢。那兩人傷勢已經好轉,結果銀子,結結巴巴說道:「掌……掌柜的,你花錢替我……我們治病,如今又送銀兩,這怎麼行……」翟鏡月道:「你們兩個大男人,說話吞吞吐吐,像什麼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背後都說我什麼。不錯,我平時確實有些摳門,但現在翠心得罪了杜太尉,別情樓在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你們跟我這麼久,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你們拿了錢,都回老家養病吧。」
那兩人對翟鏡月感恩戴德,又說了一頓恭維的話,方才離開。翟鏡月在屋內走了幾圈,收拾好行李,依依不捨的關上別情樓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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