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而每個人的心窗上都有一把鎖,想要把鎖打開,向另外一個人完全坦白,那是非常困難的。
尤其是坦白那些讓人痛苦的過去。
也許是由於我們的祖先,在一代代的遺傳中,大腦進化出了某種本能,對於痛苦的事情,優先選擇遺忘;對於快樂的事情,時時銘記在心。
可實際情況往往完全相反,我們也許記得,在上小學的時候,由於犯了大錯,被嚴厲的父親一頓毒打;上中學的時候,因為第一次戀愛,失戀的時候痛徹心扉;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哪年哪月哪天,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該忘記的忘不掉,因為痛苦而深刻。
該記得的記不住,因為簡單而淡忘。
午夜,銀月當空,斗轉星移。
引導者學院,空蕩蕩的操場上靜悄悄的,一片靜謐,遠處的小樹林中,時不時傳來不知名的昆蟲叫聲。
陳是非和雪兒並肩散步在操場上,圍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誰也沒有說話。
不遠處是一張長椅,兩人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陳是非嘴角動了動,率先打破了沉默:「你還好吧?」
「還好。」雪兒點點頭。
尷尬的笑了笑,陳是非說道:「雪兒,你和麗兒究竟有着怎樣的過去?最後為什麼要鬧到……」
「我會把我們之間的故事告訴你。」
突然打斷了陳是非的話,抬起腦袋,指了指遠處雪白嶄新的教學樓,雪兒說道:「你覺得這所學院存在多久了?」
陳是非想了想。
這所學校是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毀於一場大火的,在此之前應該是一所普通的小學。
於是他想當然的開口:「應該有二三十年的歷史了吧?」
雪兒輕輕搖了搖頭:「不,你猜錯了,比你想像的還要久遠,這所學院在(解)放前就存在了,當年那場大火……也只是個幌子而已,為了掩蓋一些真相。」
「什麼真相?」
「當年某個引導者,因為厭倦了輪迴者的遊戲,想要擺脫這個職業,重新做回普通人,但這種事情說起來簡單,想要完成又談何容易,一入輪迴深似海,千金難買回頭路,所以結果……」
「結果那個引導者一把火燒了學院?」陳是非問道。
「不,比這個嚴重的多。」
雪兒感慨道:「那個人試了無數方法,終究擺脫不了引導者的宿命,於是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公佈了出去,毫無保留。這所不尋常的學院、輪迴者、引導者、各種異世界、造物主……等等等等,當然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在成為輪迴者之前,你會相信世界上存在這些東西嗎?可問題是,引導者學院終究暴露了,為了不把事情鬧的更大,當時的院長,偽造了一場大火,燒了這所學校,然後正式卸任。」
嘴角揚起一抹怪異的笑容,雪兒說道:「而這個院長,你剛剛還見過。」
陳是非怔住。
「不會吧,那個叫做小正太的糟老頭,是引導者學院曾經的院長?」這個意外不可謂不大,陳是非張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隨後問道:「等等,你剛才說引導者的宿命……到底是什麼宿命?」
苦澀的笑了笑,雪兒轉頭看着陳是非,雙眸發亮:「你猜我今年多大?」
「呃……」摸了摸後腦勺,陳是非說道:「十歲?不,十二歲?等等,也許是十三歲……」
捋了捋鬢角銀白色的頭髮,雪兒微笑道:「我剛剛過完53歲的生日,我妹妹比我小了3歲。」
「臥槽!」
一聲驚呼,陳是非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千年老妖怪啊!!!」
然後他想起一個更加驚人的問題:「那個叫做小正太的糟老頭看上去已經一百來歲了,他不會是從秦皇漢武的時代活過來的吧?簡直太嚇人了……」
「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雪兒搖頭說道:「所謂引導者的宿命,就是一旦成為引導者的那一刻,時光和衰老就不存在了,或者說衰老的過程很漫長,比普通人漫長的多,假如某個人在10歲的時候成為引導者,那麼五十年後,也許他的外表看上去依然只有十四五歲,甚至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我們的存在就像是現實版的吸血鬼,只不過不需要靠吸血來維持生命。永生,是每個人都嚮往的東西,可是如果從獲得永生那一刻起,外貌就不再改變,不會長大、不會衰老、不會死去,這種變相的永生就變成了無法負擔的痛苦。更何況,引導者根本沒有自由可言,我們必須在一個又一個異世界中穿梭,為你們這些輪迴者開啟一扇又一扇空間門,否則就會面臨造物主的懲罰,如果哪天厭倦了這一切,那麼被終結的日子也不遠了……」
抬起頭,仰望滿天星空,雪兒長長嘆了口氣。
「而這,就是永生的代價和引導者無法擺脫的宿命啊……」
「對不起。」陳是非的心情也因為雪兒這番話變得異常沉重:「原先我以為,你們比我們好過得多,至少不用擔心主角死亡、副本崩塌、任務見鬼,拍拍屁股來去如風……可現在看來,沒有人是容易的。」
「是的。」
呆呆的望着夜色下寧靜悠遠的教學樓,雪兒仿佛想起了許許多多若干年前的往事:「我和妹妹從小就是孤兒,如果不是院長大人當年收留我們,恐怕我們早已經餓死街頭。我很喜歡引導者這個職業,也很喜歡你們這些輪迴者,但我從來沒站在麗兒的角度考慮過,是我帶着妹妹走向了引導者這條不歸路,其實麗兒一點也不想成為引導者,原本她可以好好念書,不斷成長,將來找個男朋友,過普通人的生活,結婚生孩子,雖然平淡,但也充滿幸福……」
「而我現在終於明白妹妹為什麼那麼恨我、明知道這個賭約必輸她為什麼還要參加,她早就厭倦了這種生活啊。可一切都已經晚了,說什麼都晚了,等我能體會她的處境的時候,她已經……」
說着,雪兒聲音哽咽,差點又要哭出來。
伸出手臂,一把將雪兒瘦弱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摟進懷裏,陳是非露出陽光般的微笑。
「不晚!一切還不晚,小正太已經告訴了我復活的方法,我一定會把麗兒救活的!你是她姐姐,而且已經53歲……呃,雖然看上去還是個孩子,總之比我大了好幾輪,那你也是我姐姐!我這人長這麼大一件事情都沒有真正做好過,這件事,我陳是非發誓,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好,總有一天麗兒能再次站在你面前,而且臉上永遠帶着溫馨的微笑!」
深吸一口氣,陳是非認認真真的說道。
「你們姐妹倆一定能重歸於好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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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在學校里轉了幾圈,聊了點別的東西。
比如這所學院的歷史;這些普通的孩子要接受多少艱苦卓絕的訓練、淘汰掉多少人、最終才有那麼區區幾個人正式成為引導者;以及麗兒生前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她的生活方式、她的過去……等等等等。
然後,陳是非猛然想起了那個一直困擾他心頭的問題。
「雪兒,你知道《無盡輪迴》這個特殊副本吧?」
「嗯,只有這個副本可以掉出復活卡,可我現在幫不了你,以我的能力,還不足以開啟那個極端特殊的副本,這種事只有院長大人能做到吧……」
「是的,但是我最近發現了一個問題,在最後那幾分鐘,麗兒讓我去解救那些在無盡輪迴中受苦受難的人,我想世界上沒有這麼巧的巧合,麗兒口中的無盡輪迴,指的會不會是《無盡輪迴》這個副本?麗兒生前和創造《無盡輪迴》的那個傢伙有沒有什麼關係?」
雪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從我們鬧翻以後,她從來不告訴我關於她的任何事,不過幾年前,有一次她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大約整整一年我都沒見過她……」
「失蹤整整一年麼……」
「這絕對不正常。」
陳是非點了點頭,眉頭緊鎖。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消失整整一年……麗兒到底去了哪裏?莫非麗兒和創造《無盡輪迴》的那個傢伙真的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否則她被終結前怎麼會和我說這麼奇怪的話,解救無盡輪迴受苦受難的人……幹掉造物主……」
「我是不是應該更加確定,麗兒的死和這個叫做《無盡輪迴》的副本必然有着內在聯繫?」
「眼下的問題只有一個,麗兒究竟想讓我做什麼?」
帶着這些暫時解不開的疑問,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了校門口。
道別,分手。
望着雪兒的背影在大街上漸行漸遠,陳是非猶豫了一下,再度開口。
「等等。」
雪兒停下腳步,回過頭,等陳是非說下去。
微微動了動嘴唇,陳是非說道:「雪兒,你恨不恨陳嵐?」
低下頭,沉默了三秒鐘,雪兒再次抬起頭:「說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更大的錯在我,其實當初我邀請陳嵐參加這個賭局的時候,她就非常吃驚,從頭到尾她都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最後她這樣做……也許真的是想讓你遭受點挫折吧……」
「更何況她本來就是個矛盾的人,在她眼裏沒有對錯、是非、好壞之分,她想做什麼事情,就去做了,從不管後果。縱情人生,無拘無束,敢作敢為,也許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吧,你是她弟弟,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
「比如她交了這麼多男朋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陳是非無奈的笑笑,然後說出最後一句話。
「我懂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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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又偷懶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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