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繞着偌大的校園走了一圈,天已黑沉。
風在耳邊打着旋兒,柔柔地吹着。
出乎意料地,宮邪並沒有很生氣,甚至很溫柔地說,「比起那些人對你的企圖,我更在乎你的想法。」
她的想法嘛?很簡單。
除了他,再不會喜歡上別人。
宮小白忽然覺得沒見到她預想中男人吃醋的樣子,有點失落,拿話激他,「哦,那你還不許我看那些男生的情書?」
宮邪挑眉,沒戳破小女孩的心思,淡聲回擊,「沒營養的東西,看多了影響智商。」
宮小白砸吧了下嘴,無力反駁。
踢着一片落下來的綠葉,她不捨得提出那句結束語,卻還是要說,「嗯,我該回去了。」事實上,晚自習已經過去大半節了。
宮邪抿了下唇,「回去吧。」
宮小白又揚起笑臉,「不過我很快就放暑假啦,還有一個月,四個星期,一晃就過去了。」
宮邪漫不經心地應着,不知在想什麼,忽然在一株梧桐樹下停下腳步。
他們走的這條路,兩邊都種着冬青樹,碗口般粗細,唯獨眼前這一株,是粗壯的梧桐樹,有點突兀,像老年人誤入了小學。
宮邪推她到樹後,吻住了她的唇。
輕輕地,說不盡的溫柔。舌尖一下一下擦過她的唇瓣,並不急躁,有種小心呵護的感覺,能感覺到他的憐惜。
小女孩是他捧在手裏兒心嬌嫩的花朵啊,怕自己不小心揉碎了她,也怕別人覬覦
很長的一個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日月星辰在腦海中循環浮現。
唇畔,是熟悉的柔軟,是他唇齒的味道,清冽幽香。
宮小白猶如進了水的魚兒,暢快地游來游去。
結束後,宮邪輕拍了一下她的背,「去吧。」
腦子暈乎乎的,像剛從碰碰車上下來,眼前的天地都是倒置的。宮小白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教室。
幸好,班裏沒有值班老師。
一班在才藝競賽中斬獲了三個冠軍,姚軍喜不自勝,准許他們做最後的放鬆,也就是今晚這個晚自習。從明天開始,全面備戰期末考試。
班裏學生在小聲說話,討論娛樂明星。
「哇,你看了最近新出的那個電視劇沒?男主超級帥啊,拋媚眼的樣子迷死人了,我要粉他!叫什麼來着?白躒,名字也好好聽啊啊啊」
方玫見宮小白恍恍惚惚的樣子,手背貼在她額前,「沒發燒吧?臉這麼紅。」
宮小白雙手捧着臉,果真好燙,仿佛在臉上貼了個小太陽,源源不斷地散發熱量。
「沒發燒,就是跑回來的,有點熱。」她心不在焉地解釋。
「跑回來的,嘴唇能跑腫了?」方玫揶揄一笑,「哦,你別告訴我,你跑回來的時候摔了一跤,嘴巴先着地。」
「」
「接吻的吧?」
宮小白仰着脖子,「你跟男朋友就沒接過吻啊?」居然因為這個笑她!
方玫靜默片刻。
還真沒有。
沈浩崢準備吻她的時候,她的感覺總是怪怪的,明明理智上不排斥,可心底卻有一絲絲輕微的牴觸。
方玫不欲跟宮小白討論接不接吻的問題,從桌肚裏拿出一個大盒子,「給。」
宮小白下意識接過,晃了晃,「什麼東西?」
「你的獎品啊。」她翻個白眼,「最後上台領獎的時候,你不曉得跑哪裏去了,我只好幫你領了。」
「哇,學校發的獎品?」
「是的。」
「發的什麼啊?」宮小白迫不及待地拆開。
還沒拆完包裝,方玫就笑呵呵地告訴她了,「這回學校真的超級大方,獲得冠軍的學生,女生的獎品是美圖手機,男生的獎品是機械鍵盤,我看了,超酷的。」
方玫特別激動,兩隻眼睛都閃着小星星。
明德一高作為帝京最好的一所高中,教育模式不算傳統,甚至在某些方面較為開放,懂得將東方的教育優勢與西方結合,促進學生全面發展。
宮小白已經打開了獎品盒子,裏面躺着一支芭比粉的美圖手機。
比一般的手機小一些,樣式獨特,上方和下方都是盾牌一樣彎曲的弧形。
宮小白像得到了一樣寶貝,愛不釋手地反覆翻看,最後才開機。
「聽說拍照效果特別好,你試試?」方玫好奇地湊過去看。
宮小白邊調試手機邊說,「你不是也有一個嗎?」
她得了漢字聽寫的冠軍。
方玫說,「我跟一個男生換了獎品,把換來的機械鍵盤送給沈浩崢了。」他除了打籃球,好像也挺喜歡打遊戲。
「」
宮小白調到攝像,鏡頭對準方玫。
一看有人拍照,方玫手腳都沒處放,糾結兩秒,索性擺了個手撐着腦袋的姿勢,衝着鏡頭抿唇。
咔嚓。
「像素好好誒,超清晰,連毛孔都能看見。」宮小白對着相片評論。
她戳了戳前桌的封媛,她扭過頭。
「笑一個,我給你拍照。」宮小白說。
封媛愣了一秒,有些害羞地彎彎唇角,露出一個柔柔的微笑,有種弱不經風的美感。
拍完了,宮小白把手機一翻,讓她自己欣賞,「怎麼樣,好不好看?」相片裏的女生在花一樣的年紀里,笑得跟花一樣。
封媛:「」
她說什麼好呢。說好看,也太不謙虛了,哪有人夸自己長得好看啊;說不好看,又顯得很不禮貌。
她就是愛胡思亂想。
宮小白沒聽到她的回答,低頭自己看着,「我覺得好看。」她抬起頭,「我發給你怎麼樣?」
「啊?哦好。」封媛笑了下。
宮小白用課本擋着手機,偷拍了班裏許多同學的照片,一張張,全是青春的畫卷,時光流逝,願這些可愛的同學啊,永遠不變。
玩了許久,宮小白終於想到自己該寫作業了。
這樣荒廢下去可還行?怎麼超越季燚。
想到季燚,她又覺得有點鬱悶。
儘管,他就坐在她身後挨着的這張桌子後面,她卻不敢回頭去看。
怕看到一雙盛滿失落的眼睛。
想到季燚方玫就提起了他,簡直跟宮小白心有靈犀似的,「對了,校草最後彈奏的那首鋼琴曲你聽到了嗎?」她怕後面的正主聽見,特意小聲在宮小白耳邊用氣息說話。
因為不確定她是什麼時候離開大禮堂,便不確定她聽沒聽到。
「聽到了」只聽到開頭幾個音符。
宮小白實話說,「就聽了個開頭。」
方玫有些糾結地問,「你要聽嗎?校園貼吧里有完整版的視頻,點讚數好幾千了。」
宮小白:「不聽。」
當晚回到宿舍,她複習完了帶回來的資料,躺在床上用手機刷到了校園貼吧。
最上面的熱帖就是方玫說的那個視頻。
標題:快來欣賞校草的魅力!坐在前排的我好不容易偷拍的視頻啊!先睹為快!
宮小白插上耳機,小心地觸了下屏幕。
視頻開始播放。
季燚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端坐在木椅上,修長如玉的手指抬高,卻輕輕地放下,搭在鋼琴鍵上。緊接着,一個個音符從他的指尖跳躍而出,流水一般,淌進人們心裏。
很憂傷的曲調,宮小白從來沒聽過,聽着很壓抑,像一隻被關進籠子裏的小鳥,它四處亂飛,卻不知,四面八方都是鐵絲網,它飛不出去,掙斷了翅膀。
慢慢地,接近尾聲,調子忽然變得悠揚明快,大概那隻鳥在一個露水未消的清晨,展翅飛出了籠子,破繭成蝶一般,歡快地扇動翅膀。
一曲罷,心間豁然開朗。
宮小白點開了下面的評論,有學生科普:
「校草彈的是囚鳥,好好聽!不過他把後半段改了吧,我試着搜了下原版,後面調子不是那樣的,不過改得很好聽。」
除了這條科普評論,下面全是小迷妹風格的評論。
「嗚嗚嗚,聽前半段的時候,我整個人哭成了一條傻狗,聽後半段,我又笑成了個傻逼。校草!出道吧!」
「感謝學校大禮堂的音箱,不然真怕拉低我校草大大的水準。這樣的校草,我能一直愛下去,不後悔。」
「這是我季第一次公開演出吧?是吧是吧?」
「樓上,你真相了。趕緊保存吧,有今生沒來世。」
「嚶嚶嚶,好想跟校草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誰不想!我就問,誰不想!」
「」
——
期末考試前一個星期,姚軍拿着一摞單子進了教室。
還未打上課鈴,班裏卻靜悄悄的沒有說話聲,只余翻書的聲音和筆劃拉紙張的沙沙聲。這是學校里最動聽的聲音。
「咳咳!」姚軍清了下嗓子,為接下來要說的事預熱。
一片抬起頭的同學,像打地鼠遊戲裏一下子全部露出頭的土撥鼠。
「先停下來,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很重要。」姚軍掃了一眼四周,每一個學生他都當作孩子,為了他們,他對自己女兒都疏於管教。
這個學期之後,他能不能繼續教他們,還是個未知數。
心裏充斥着悵然和不舍。
「這件事關係到你們的將來,希望每個人都能認真對待。自己拿不了主意的,就打電話跟父母商量,別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
有些學生已經猜到了是什麼事。
姚軍揚起手中的一摞單子,「相信大家都聽說了,下學期我們就文理分科,需要在期末之前選好。」他看着第一排的羅川,「班長把單子發下去。」
姚軍揚聲道,「大家都認真填寫啊!別不當回事,選錯了到時候有你哭的。」
嘴上說着威脅的話語,心裏卻很平靜。
這幫孩子很優秀,他們能夠理性思考。
姚軍出了教室,班級掀起了討論熱潮。
「哎,你選文選理啊?」
「你呢?」
「我當然選理科啊,還用說嗎?我這一看就是天生的物理學家。」
「呸,能要點臉嗎?」
「」
宮小白將一張薄薄的毫無重量的小紙片翻來覆去地看,「玫玫,你選文科還是理科?」
「理科。」乾脆的回答。
話落,方玫已經在理科那一欄打了個對勾,並在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把紙片拍在桌上,「好了。」
宮小白其實對這個無所謂,她本來也是不顧未來前程的,來學校純屬為了打開七重塔。季燚好像選了理科。她毫無疑問,選理科。
兩人問了封媛,她轉過身,「啊?你們都選理科啊?那我也選這個好了,我無所謂的。」未來怎麼樣也不由她控制。
三人開開心心吃了個午飯,慶祝下個學期還能在一個班。
——
期末考試轉瞬即至。
天氣已經熱得無法用語言抨擊了,教室窗外的那棵樹上,每天都有蟬在唱歌,永遠都是一個調子,單調又枯燥。
考場上。
不少學生抓耳撓腮,雙眼盯着白花花的卷子茫然發呆。
宮小白低着頭,仔細審題,認認真真將一張數學卷子從頭到尾寫完了。不確定的題目,她特意標註了,等全部寫完了,再回過頭來檢查。
檢查完一遍,還剩下二十分鐘。
她手撐着腦袋,閉目打盹兒。天熱,人容易犯困。
「皮斯皮斯」右前方有學生小聲打招呼。
宮小白睜開眼睛看過去。
一個胖胖的男生,指了指自己大片空白的卷子,又指了指宮小白的,意思很明顯,她想讓宮小白給他抄答案。
宮小白投去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閉上了眼睛。
這一場考試結束,宮小白拎着筆袋走出考場。
前路被小胖子擋住了,「你是一班的宮小白吧,讓你給我說一下答案怎麼了?能少塊肉啊?瞧你小氣的!」
宮小白一臉「你在說啥」的表情。
小胖子還在氣沖沖地說,「學霸了不起啊,我可聽說了,你也就考全級一百多名,夠不着一班的標準,指不定家裏塞了多少錢把你安排在一班呢。牛氣什麼?」
「這位同學,你們班老師沒教過你考試不能作弊啊?」宮小白沒他個子高,踮腳着大聲說,「寫不出來怪我咯?」
小胖子被她說怒了,「你!」
「哎,這位同學我怎麼瞧着這麼眼熟呢?」小胖子背後傳來一道女聲,接着,一條纖細的手臂從他脖子上橫過去,勒住了,「這不是我們班有名的『李胖』嗎?」
這個聲音,小胖子不陌生
姚琪。
這個女混混!
小胖子的臉被勒得青紫,「放、放手。」
「知錯了嗎?」
「知知錯了。」
姚琪鬆了手,卻揚起另一隻手在他腦袋上狠狠拍了一下,「你腦子是不是不好使?這是我姐們兒你不知道啊?」
小胖子自然不敢惹學校一霸,點頭哈腰走了。
宮小白笑,「你怎麼在這兒?」
「在隔壁班考試呢。」她剝了個口香糖餵嘴裏,問宮小白要不要,宮小白搖頭,她勾着嘴角說,「一出來就遇見我們班敗類了。剛剛那個,我們十三班的。」
宮小白點點頭。
姚琪跟宮小白一道走,上了三樓。
姚琪邊走邊用手在臉側扇風,像是突然想起一茬,語氣隨意,「那次,就我們在校門口遇見小混混的那一次,後來不是有個男人來接你麼」
宮小白嗯一聲,表示記得這個事。那個男人就是宮邪啊。
「那個男人,是幹什麼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
「嗯」姚琪似乎覺得不解熱,手扇風的頻率快了點,「就是有點好奇。他打架的姿勢真幾把帥,像受過專業訓練。」
她說了髒話,宮小白窘了窘,照實說,「他以前是軍人。」
「軍人?!」姚琪震驚了一秒,仿佛證實了心中的猜測,「我說呢,那個踢腿的速度,賊雞兒快。」
宮小白:「」
終於走到了一班教室,宮小白說,「我到了。」
姚琪吹了個泡泡,手舉起來,邊往前走邊搖擺,「拜拜。」
接下來的幾場考試,還是原先的考場。宮小白依然遇見了那個小胖子,不過這回小胖子不敢再找她要答案,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宮小白微笑,心想這就是校園大姐大的威力!
------題外話------
囚鳥是一首歌,不過個人比較愛聽純鋼琴版的,非常好聽,不算太悲傷,可以搜着聽一下。這裏寫了校草把後半部分改了,是暗喻他不再悲傷了
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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