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琴回到房間,姚軍已經洗完澡靠在床頭,拿着本講義在看,是他明天上午講課要用的。臨近期末複習,他多請一天假都覺得是虧欠學生們。
抬眸看見她進來,姚軍翻了一頁,用紅筆標註出重點,寫下涉及到的知識點。
「琪琪還沒睡吧?」
他這個親爹對女兒還算了解,換了個地方,她肯定會像小老鼠一樣東摸摸西摸摸,即使困極了都不會那麼快睡着。
顧琴嗯了一聲,「給她沖了杯熱牛奶。」
她心不在焉地從柜子裏拿出按摩器,轉過身笑着說,「我看你老在捶肩膀,用用這個吧。明天上午是兩節課吧?連着站兩節你又該受不了了。」
姚軍視線從講義上移開,瞥了眼她手裏的東西,擺擺手,面容帶笑,「別了,大晚上的,吵到孩子們睡覺就不好了。」
他拍拍身邊的位置,「你跟着忙活了一整天,快上床休息吧。」
顧琴沒把按摩器收拾起來,而是拿着上床,笑容溫婉地解釋說,「我給你買了新的,聲音不大,隔着房間呢,不會吵到別人。不然明天連站兩節課有你受的。」
妻子賢惠,為了他的身體考慮,姚軍便沒有推辭,收了講義,背對着她。
顧琴把按摩器搭在他肩部,連上插頭,打開了開關,調了檔,按摩器發出輕聲的「啪啪啪」捶打聲,姚軍舒服地嘆了口氣,側過身靠在床頭。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說?」
姚軍拉過她的手,聲音溫和耐心,她一進門他就看出她欲言又止。
顧琴覺得在丈夫面前說道剛認識的女兒不太好,但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帶給她的衝擊力實在有點大。
她皺皺眉,一副為難的樣子。
姚軍:「我們都是夫妻了,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在我面前還能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顧琴看他一眼,遲疑地道,「那我就……說了啊?」
姚軍哭笑不得,他知道她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像這樣猶猶豫豫的樣子不多見。當初他們決定走到一起,她也是沒有半分猶豫的。
「說。」
即便得了他的鼓勵,顧琴開口還是有些艱難,「我……我那會兒送牛奶給琪琪,看見……」
她吞吞吐吐,倒把姚軍給急壞了,追問,「看見什麼了?」
「她和那個男生,兩人在地上就那個了!」顧琴一口氣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她知道姚琪和那個男生是男女朋友關係,可能她的思想有點傳統,兩人畢竟沒結婚,如果不記得做安全措施,有了小孩,再發生點什麼意外,比如兩人分手之類的。當然,她不是往壞處想,只是單純防患於未然,到時候受傷的是女方。
她到底是個後媽,跟姚琪認識了不到二十四小時,不好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只能委婉地在姚軍面前說。
她是為了姚琪好。
當過單親媽媽,她更能體會其中的艱辛。
姚軍被按摩器敲打着肩部,正舒服着,有點沒反應過來,「那個,是哪個?」
顧琴本來就不好意思提起這個事,偏生他還不明白她的意思,真是要氣死了。
她豎起兩根大拇指,比在一起,勾了勾。
姚軍:「親嘴兒啊?」
「不是!」
瞧見她羞於啟齒的神色,姚軍忽然福至心靈,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他們倆……那個?在地上?」
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顧琴深呼口氣,頷首。
姚軍這下不淡定了,立馬關了按摩器,掀開被子就要衝過去,顧琴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去?」
姚軍回頭看她,急促道,「還能幹什麼?去教訓那個臭小子,在我家睡覺,在我閨女的房間裏,還想占她便宜?沒門!」
他是看那小子老老實實,婚宴上出事的時候,他也是挺身護在姚琪面前,他這個當爸爸的心裏感動才讓他住進家裏,沒想到引狼入室了!
姚琪從小就沒媽媽,他又太忙,感情方面的事沒人教她怎麼處理,萬一她一時頭腦發熱傻乎乎地把什麼都給人家了,自己受傷了怎麼辦?
不行!他現在就要去阻止。
姚軍抽回手,下了床。
顧琴也急沖沖地從床上下來,攔住他,「你不許去!」
「你別攔着我。」
顧琴死死地拉住他胳膊,不讓他出房門,「你聽我說,你這樣貿然衝過去,琪琪肯定猜到是我在你面前打小報告,不是影響我和她之間的感情嗎?我不想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見他冷靜下來,她鬆了手,坐在床邊,「琪琪既然把男孩子帶到家裏來了,應該是做了結婚的打算,我看那個男孩子的樣貌談吐都挺不錯,聽說也是軍人,人品德行肯定信得過。我跟你說這件事,是想你稍微在琪琪面前提一下就行,讓她學會保護好自己。兩人要是打算近期結婚,發生關係……好像也沒問題。」
她望着他,「而且,你現在過去,不是讓琪琪沒面子嗎?」
姚軍臉色有所緩和,隨她坐在床邊,眼睛盯住她,看着看着,便止不住笑了,「你這後媽當得還挺盡心。」
顧琴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瞧你說的,咱倆結了婚,我肯定拿她當親女兒看待。要是我親女兒,我當時就提醒了。我和琪琪,我們倆目前的關係還沒親熱起來,我才委婉在你面前提起。」
「行了,我知道。」姚軍握住她的手,欣慰地舒一口氣,「我找個時間,提醒一下她。」
顧琴教育他,「你別說的太明顯了,女孩子臉皮薄。」
「知道了知道了。」
兩人重新躺上床,顧琴拿起被他卸下來的按摩器,「還用不用了?」
「不用了,我也困了,睡吧。」
顧琴又說,「其實,我也存了點兒私心。」
姚軍不解地看着她,聽見她坦言道,「我看小飛好像很怕琪琪,大概是白天那兩拳頭把他打怕了。我想讓琪琪幫忙管教阿飛。那孩子本性不壞,就是跟着一幫流氓混混走歪了。」她悵惘地嘆息,「可惜琪琪在帝京待不了幾天就走了。」
姚軍樂地笑了一聲,「那我明天順便跟她說說。」
大霸王懲治小霸王,想想都覺得搞笑。
——
翌日。
姚琪五點半醒來,起床洗漱。
即使前一天晚上徹夜未眠,她也沒睡太久。軍營里一成不變的早上五點半起床,早就形成了生物鐘,再困再累五點半準時睜眼。
出房門時,家裏人還沒起床。
廚房裏傳來動靜,姚琪走了過去。顧琴揭開了煮粥的鍋蓋,拿着湯勺攪了攪,把鍋蓋扣了一半。
一轉身,看見了姚琪,顧琴有點被嚇到,反應過來便驚訝道,「怎麼起來這麼早?還不到六點呢。我早餐還沒做好。」
姚琪才是真的驚訝,定定神,說,「部隊裏習慣了,都是這個時間起床。倒是阿姨你……起來太早了。」
粥都煮開了,說明她五點多一點就起床了。沒記錯的話,老爸早上八點才上課,家裏距離學校很近,七點起床做飯也來得及。
顧琴笑說,「我睡不着就先起來了。」
姚琪哦一聲,指了指門外,「我先出門跑步去了?」
基地里都是起床洗漱後進行每天的第一個項目——晨跑。她習慣了公式化的作息,回到家也一樣。
顧琴點點頭,叮囑了句注意保暖。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猴子從客房裏出來,關上門。他身上穿着運動裝,抬手胡亂在頭髮上抓了兩把。
兩個人一起出門。
昨天下了一場小雪,幾個小時就停了,地上沒有積雪,濕漉漉的,泥濘不堪。溫度卻陡然降了好幾度,前面花圃里栽種不久的小樹苗都給凍死了。
姚琪看了他一眼,腦中莫名其妙想到了他昨晚的騷話,不自然地別過臉,望向另一邊的馬路。
時間尚早,馬路上汽車稀少,周圍的商店沒開門,只有做早餐的鋪子飄出白茫茫的熱氣。
猴子撞了撞她肩膀,「你在看什麼?」
姚琪不回答,扯着他身上的衣服問,「你身上的運動裝哪兒來的,我記得你沒帶衣服過來吧?」
「搶你弟的。」猴子理所當然道,「小舅子孝敬姐夫是應該的。」
姚琪:「……不要臉。我說嫁給你了嗎?你喊小舅子倒是喊得挺溜。」
她說出這句話都有些底氣不足,明明,她昨晚才問過宮小白,打結婚報告需要準備的材料以及具體流程。
兩人聊到很晚,直到宮小白髮語音的時候摻入了宮爺不耐煩的聲音,她才止住了話茬。
——
姚琪還是帶着猴子去了明德一高的校園,兩人在操場的磚紅色塑膠跑道上跑步,頂着冷冽的寒風,一圈接一圈。
跑到第七圈的時候,猴子就不行了,喘着氣,嘴唇泛白。
他是特招隊員,在特訓營里一直區別於其他隊員,不用參加各種訓練。他早上都習慣蒙着被子睡大覺,極少晨跑,體能自然不能跟經過魔鬼訓練的姚琪相比。
他跑到她身側,伸出手臂勾住她脖子,半邊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再跑下去我就廢了,琪琪,咱歇會兒?」
「讓你跟我一起跑了?」姚琪抬起手肘頂開他。
他被她手肘擊中了,捂着胸口咳嗽,甚至裝作久病纏身的樣子,劇烈地咳嗽,上氣不接下氣。
姚琪:「……」
她不理他,猴子就變本加厲的咳嗽,好似林黛玉附體。
「你叫什麼美猴王,改名叫弱雞算了。」姚琪扛着他半邊身子,速度絲毫不減,幾乎是拖着他跑步。
猴子顛着步子,不要臉地把腦袋枕在她肩頭,似乎一點不介意她把他背起來跑。冰涼的唇哈出口熱氣,「琪琪,只有你一個人叫我美猴王,別人可沒這麼叫過。」他聲音低了些,添了一股子魅惑,「而且啊,我在床上肯定不是弱雞,是戰鬥機!是基地新研發的那種威力無窮的戰鬥機!」
姚琪身子猛地往後撞,推開他,「大早上發什麼神經!」
她紅着臉加快速度跑遠了。
猴子停在原地,雙手叉腰,蒼白的臉上浮出笑意,揚聲道,「慢點跑,等等我!明德是你的母校吧,我們去你經常作案的地方看看怎麼樣?」
姚琪腳步放慢,扭過頭,「什麼經常作案的地方?」
「學校小樹林啊,我看相冊上很多照片都是在那裏照的。對了,有一張是你在小樹林裏攔住一個男生,要不要解釋一下?」
還敢提照片的事!
姚琪轉身,反方向跑,追過來要殺他。猴子兩條腿一躍而起,掉頭就跑。
兩人在跑道上追逐,身影漸漸拉近,是姚琪追上了猴子,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壓,他迭聲道,「難道不是該我審問你嗎?現在是什麼狀況?」
「閉嘴啊你!我看你一離開基地就放飛自我了。」姚琪又氣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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