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秦灃就知道那句話的意思了。
茶室里,宮邪慢條斯理地擺弄着手裏的小工具,讓一片片焦脆的茶葉在熱水中展開,沉入杯底。
指尖端起一杯,他轉身靠在桌邊,一口一口呷着,眸中的亮光忽明忽滅,在算計着什麼。
小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杯壁上,盤算着用什麼方式教訓封旭比較好。
這兩天忙着哄小女孩,他都沒顧得上封家。
下藥……虧封旭想的出來。
黑色的眼眸凝了凝,宮邪緩聲說,「給你三天時間,封家名下所有暗處的產業全部查出來,尤其是嚴重涉黃賭毒的勾當,查出來的東西越詳細越好。我沒記錯的話,城南的夜色酒吧背地裏的老闆應該是封旭,就從這個酒吧下手。」
秦灃有些沒聽懂,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站在他邊上,「爺是想……」
宮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解釋太多,「查到資料後,第一時間送到項局長手裏,就說是我的吩咐,讓他看着辦。」
秦灃猛地一驚,手裏的茶杯都跟着顫了顫。
項聰項局長,曾在宮邪手下當過兵,當年他能坐在這個位置,也是宮邪看他品行能力過關,給了他很大的扶持和幫助。
「不是,等會兒……」秦灃放下茶杯,掐了掐眉心,疑惑地問,「這、這是什麼意思?調查封旭的違法營業證據,送到項局長手中,這是要……弄垮封家?」
外人都當封家是六大豪門之一,實力財力雄厚。他們這些人卻很清楚,封家早就沒落了,主要資金來源還是過去的黑道勢力,放在明面上的封氏集團並不賺錢。所以他才會一心想要攀上宮家。
爺要將封旭的地下事業連根拔起,不就是要掏空封家的家底嗎?
兩家不繼續合作就算了,為什麼要整垮封家。
況且,這個當口,一個霍錆就已經夠難應付了,還分出精力去對付封家,爺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在宮小白那裏受到刺激,所以要從別的地方找痛快?
秦灃摸摸腦袋,左思右想都想不通。
「你猜的沒錯,爺是要整死封家。」啪一聲,宮邪重重將茶杯扣在木桌上,眸光深邃,「想讓他嘗試一下謀劃了一輩子的東西頃刻之間失去的痛感。」
「可是,為什麼?」秦灃問。
宮邪挑起眼梢,重新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聲音伴隨茶香從他薄唇里吐出,「沒有為什麼?」
秦灃:「……」
「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為民除害吧。」宮邪漫不經心地說,撣了撣指尖,「他的那些產業本來就見不得人,屬於違法亂紀,我這是公事公辦。」
食指磨了磨下巴,秦灃佯作深思,他怎麼覺得這在用公權報私仇?還為此特意聯繫項局長,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宮邪三兩口喝完了一小杯茶,放下茶杯,用力地拍拍秦灃的肩膀,「儘快!」
——
宮小白在書房裏靜下心來複習功課,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
高考迫在眉睫,她現在能做的其實也不多。
看過的每一道題都會寫,瀏覽過的每一篇範文都能把它從頭到尾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寫過的每一個公式,她都深入理解運用過。
學習了兩年半,成敗在此一舉。
宮小白一隻手撐着腦袋,正在解一道很難的數學題,大半張紙被各種數學符號佔滿了。
這是放假前數學老師發給他們的卷子,叮囑他們不用寫,每一道題都認真看,最好能做到看到題腦子中就能自動跳出解題步驟。
最後一道大題有些難度,宮小白邊寫解題步驟邊打草稿。
手機叮咚了一聲,是qq消息。
她拿起來點進班群里。
高弘昌:「這道題哪位大神會做啊?分享下解題步驟。我寫的跟老師給出的標準答案對不上。@全體成員」
這條消息下面是一張照片。
數學老師只給了他們選擇填空題的答案,大題沒給步驟,只有最後得數,證明題則直接略過。
大概是太過高估火箭班這幫學生的智商了。
高弘昌同學發出消息沒多久,後面緊跟了好幾條消息。
黎莉莉:「同求,算好幾遍了,得數不對。」
宋曉:「我看了參考答案的最終得數,努力往得數靠攏,然而寫不出步驟。」
陸明:「我去!嚴重懷疑數學老師給錯了答案。我算的是根號三分之二,答案是根號三,數學老師是不是少寫了個二?」
高弘昌:「不好意思,我算的是根號五分之七。」
方玫:「不好意思,我算的根號七分之三。」
羅川:「不好意思,我也沒算對,我的是根號三分之一。」
李鳴臣:「不好意思,各位,我算的沒帶根號。」
「……」
班群里一陣安靜,半分鐘後,齊刷刷地被「哈哈哈哈」刷屏了。
宮小白點開了高弘昌發的圖片,看出他發的這道題就是她正在做的最後一道大題。
怪不得她覺得很難,原來大家都沒算對。
她放下手機,將最後兩個步驟補充完整,簡單算了一下,寫出了最終結果,根號三。
她拍了一張解題步驟的照片,發送到班群。
高三一班的班群里。
宮小白:【圖片】
季燚:【圖片】
兩人幾乎同時發了照片。
大家紛紛點開了兩人的照片,是關於最後一道題的解題步驟,為了確定數學老師到底有沒有給錯答案,同學們第一時間看最後一個步驟,找到得數。
宮小白和季燚算的都是根號三。
再回過頭仔細看,發現兩人的解題步驟都差不多,用的方式幾乎一模一樣,但跟他們的都不一樣。
高弘昌:「大神,請收下我的膝蓋。@宮小白@季燚」
同學甲乙丙丁:「大神,請收下我的膝蓋。@宮小白@季燚」
宮小白看到季燚的頭像,是一棵綠色的小樹,好像隨手拍的風景照,又像從什麼地方找來的一張圖。
她點開了對話框,咬着下唇想了想,手指在輸入鍵盤上敲字,「季燚,昨天謝謝你。」
季燚隔了一會兒才回復,「不客氣,我們是同學。你那天已經說過謝謝了。高考加油。」
宮小白:「你也是。加油!」
她退出了界面,下巴抵在桌面,一下一下磕着。
「鳳皇,你覺得我能超越季燚,能打開第二重塔嗎?」宮小白嘰里咕嚕地喃喃,口齒不清,若是有人在場,都不一定聽清她說的話,她明白鳳皇能聽到。
鳳皇:「能。」
「你對我可真有信心。」宮小白沒有動嘴巴,換用意識跟他交流,「季燚那麼厲害,我用了兩年半的時間,跟他之間還隔了11分的差距。」
鳳皇一言不發,耐心聽她絮叨。
「誒?你還沒告訴我,如果我打開第二重塔了,能得到什麼。」宮小白來了精神,豎起頭,雙眼炯炯有神。
鳳皇說,「速度。」
「哦。」宮小白頓時有失了興趣,因為她思想跳脫到另一件事上,「你能說說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嗎?不許再回答等我恢復記憶就知道了之類的話。」
「你以前……」鳳皇頓了頓,「我也忘了。」
因為見慣了現在的她,不願去回想過去那個的她,唯一的不變的是,她永遠都在為別人着想……
鳳皇擔心宮小白會追問更多,而他,不願在她沒有記憶的情況下跟她提過去的事。一拂袖,消失在她的腦海中。
宮小白雙手托着下巴,搖搖頭,收起卷子,拿起一本化學資料,認認真真看起來。
每一門功課她都認認真真複習了一遍。
剩下的時間過得飛快,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到了6月6號下午,高三生返校的日子。
宮邪開車送宮小白到學校。
站在宿舍樓下,他揉了揉她的頭髮,「藥可以不用吃了,開水一定要經常喝。」心裏算了算時間,「考試是6月8號下午結束對吧,我來接你。」
宮小白仰頭看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太陽刺得她睜不開眼。之前預測的他們會在雨天參加高考並不存在。
早上出了太陽,天氣陡然熱了起來,耳邊是嘈雜不休的蟬鳴聲。
返校高峰期,高三的學生們從外面魚貫而入,充滿好奇地望着高大的男人,又看向他身邊的宮小白,有點激動。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先進去了。」宮小白握着書包帶,倒退着走了幾步,扭頭飛奔進宿舍樓。
迎着陽光,宮邪看向高高的、粉刷成橙色的宿舍樓,轉身離開。
宮小白趴在二樓的陽台欄杆上,往下張望,看着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多了不舍。
闊步而行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覺,停下了腳步,轉身朝宿舍樓看去。
那麼多個大小一樣的陽台,他一眼就搜尋到她的身影,他抬起手臂朝她招了招手,像個來宿舍樓下找女朋友的大男孩,害怕宿管阿姨發現,只能通過招手的方式引起女孩的注意。
宮小白禁不住朝他笑了笑。
隔了這麼遠,他一定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就像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宮邪遙望着她,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到她笑了,粉唇上揚起漂亮的弧度,像個小傻子,是他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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