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一片的山道上,猴子背着玄葉快步走着。
忽然,前方出現瞭望兮的身影。
一瞬間,雙方對視着,不約而同地呆住了。
望兮的嘴角掛着血,手捂着肩,似乎受傷了。另一邊,背着玄葉的猴子除了手被火燒了一下,基本算是完好無損。
不過,即便完好無損,也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猴子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他所能對付得了的。
很快,望兮身後的妖將們一個個都跟了上來,大多都負傷了,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看着猴子。
被幾十個化神境以上的妖怪盯着,一時間,猴子都有些懵了。
這場面,可真夠大的。
一個妖將悄悄走到望兮身後,低聲道:「這應該是須菩提的其中一個徒弟。」
「殺了。」開口吐出這兩個字,望兮差點沒一口鮮血噴出了,連忙用手掩着唇。
四周的妖將一個個都怔怔地看着。
猴子嘴角微微抽搐,緩緩地乾咽了一口唾沫,往回退了一步。
「諾!」其中一個妖將應了一聲,握着兵刃便朝猴子邁出了一步,正要動手,忽然間,一個聲音傳來了。
「嘿嘿嘿嘿,原來是你們呀,我就說,誰膽子這麼肥,居然跑到萬壽山來鬧事呢。」
猛地抬頭,一眾妖將望見了站在不遠處,背着道士的九頭蟲。那臉上掛着的,是一如往昔的挑釁的笑。
「撤!」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望兮轉身便走。那些個跟隨她的妖將也一個個邁開腳步,繞開猴子與九頭蟲往山下撤離。
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猴子這才緩過神來,氣喘吁吁地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妖都的。帶頭的那個小妮子,是多目怪的師妹,一個……執掌着門牙司的男人婆。」
「這些都是他們幹的嗎?」
「應該是吧。」
「那他們是衝着你來的咯?」
聞言,九頭蟲輕笑着道:「這就只能問多目怪咯。」
沒再多想,猴子邁開腳步繼續朝着山上狂奔。
很快,他望見了已經徹底坍塌的斜月三星洞,那藏經閣內的火還在滋滋地燃燒着。
一瞬間,猴子的汗毛都豎起了。
「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贏了?」瞪大了眼睛,他朝着四周張望。然而,入眼的只有遍地的殘恆斷壁,碎去的瓦礫。
那遠處,還未燃盡的無根之火還在「噼啪」地燒着,滾滾濃煙沖天而起。原本翠綠的整個萬壽山地界都變成了焦黑的顏色。
此時此刻,天地間就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似的,那嘴角微微抽動着。
「師……師傅。」他呆呆地眨巴着眼睛,放下已經昏迷的玄葉,微微顫抖着邁開腳步。
下一刻,變成了狂奔。
「師傅!白霜!大紅!牛頭……你們在哪?別死呀!」廢墟之中,他彷徨地呼喊着。片刻之後,又狂奔着沖向那瓦礫堆,他卯足了所有的力量開始挖了起來,不斷呼喊着,咆哮着。
那手掌一次次地插入瓦礫之中,即便擦出了血,也全然不顧。
就在此時,一旁的斷壁後面探出了一個豬頭。
「肥腸?」猴子一下怔住,那抬起的手如同定格一般。
「猴哥,你怎麼啦?」肥腸伸手揉了揉眼睛。
「你……沒事。」
「沒事,不過道觀毀了。」
猴子呆呆地問道:「其他人呢?」
話音未落,那斷壁之後又探出了另一個腦袋,這次是黑尾。
猴子連忙飛奔到那斷壁後。
當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簡直都要哭出來了。
老牛、大紅、肥腸、黑尾、白霜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白霜似乎受了驚嚇,還在瑟瑟發抖,但看上去小夥伴們基本沒什麼事。
少英受了點輕傷,不過也無大礙。
至於須菩提……唇角掛着一縷鮮血,身上也有幾道血痕,雖是披頭散髮,但至少還是盤腿而坐,不至於躺下。
見猴子出現,須菩提蹙着眉頭輕聲問道:「回來啦?」
說罷,便是幾聲劇烈的咳嗽,那血都咳出來了。
「回……回來了。」猴子呆愣地回答道。
一旁的少英連忙走到須菩提身旁,伸手拍了拍須菩提的後背,卻被須菩提輕輕擋開了。
緩緩地,猴子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
「師傅……贏了?」
「何止贏了。」少英冷哼一聲道:「若不是他們對我們出手,師傅需要分心應對,若不是師傅靈力虛耗,舊疾復發……這兩個條件,但凡失去其中任何一個,他們一個都別想走。」
須菩提擺了擺手,輕聲嘆道:「行啦,慘勝就是慘勝,說那麼多作甚?」
直到此時,九頭蟲才背着道士晃晃悠悠地趕到。
一見九頭蟲,猴子當即想起了玄葉,連忙說道:「師傅,那個……我的另一個師傅快不行了,您能不能救一下他?」
「師傅剛剛才受傷,需要……」
還沒等少英說完,須菩提已經撐着牆壁站了起來,道:「帶為師看看。」
無奈,少英只得上前攙扶。
……
「現在就走?」
船艙內,暖暖有些錯愕地望着兩隻魚精。
那青魚精諂笑道:「公主殿下,不是說好了宴會結束,我們就走嘛?」
「可是現在外面這麼危險……」
「剛剛尹德道長已經說了,來者是妖都的人,他們已經撤走了。」
「說不定還沒走遠……」
「那也不關我們的事。尹德道長說了,那些妖都的人針對的是斜月三星洞,與我們龍族無關。」
「可是,可是……」
暖暖還想辯解下去,然而黑魚精卻一口否決道:「公主殿下,龍王原本的意思是在龍抬頭之前把您帶回去,拖到龍抬頭之後,已經讓屬下有點難做了。」
無奈,暖暖只得朝着一旁的敖聽心望了過去,低聲道:「聽心姐……能不能,讓我跟九頭蟲道個別?」
稍稍猶豫了一下,敖聽心輕聲道:「還是算了吧。九頭長老已經拜入斜月三星洞門下,觀里剛出過事,該是正忙着,也不好去叨擾。若是真有緣,以後自然會見。」
說着,將捧在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到了桌案上,眉目低垂。
暖暖那眉都蹙得能擰出水來了。實在沒辦法,只能微微點了點頭。
……
「一點燒傷,本來就身體虛,年紀又小,這麼一折騰,體力虛脫罷了。回頭取點補氣的丹藥吞服下去,修養些時日,自然無礙。」一邊說着,須菩提一邊伸手清理玄葉身上已經焦黑的衣物,檢查燒傷。
站在一旁的猴子這才緩緩地鬆了口氣。
當將玄葉褪去衣物,翻轉身,看到脊背上的時候,須菩提不由得整個怔住了,連忙用衣袖擦去沾在玄葉脊背上的污漬。
顯現出來的,是四顆紅痣。
「這,這是……」
一瞬間,須菩提的手都不由得微微顫抖了起來了,整個癱坐了下去。
少英趕忙上前查看,一臉的錯愕。那一旁的白霜,猴子也是如此。至於毫不知情的九頭蟲和其他眾妖,則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恍惚中,須菩提忽然想起了玄葉當日辯法離去的場景,他說的是……「討教」。
緩緩地,須菩提笑了出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要找的,一直都在身邊。那老頭子果然沒有騙我。哈哈哈哈,果然沒有騙我!」
此時此刻,幾乎從未有過情緒波動的須菩提竟是老淚縱橫。
撫摸着玄葉的臉,須菩提微微顫抖着說道:「有為師在,徒兒,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然而,也就在此時,四周一切忽然暗了下來,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在一瞬間將所有人都罩住了。
須菩提瞪大了眼睛,朝着四周望去。在場的眾人,也都一個個驚慌失措。
「看來,來得剛剛好。」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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